连续忙碌一段时间之后,突然闲了下来,李信还有些不太适应。
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还有沿街叫卖的小贩,恍惚间李信都产生了一种不够真实的错觉。
直到傍晚,李信才逐渐把忙碌紧绷的心弦,真正的放松下来。
一天巡逻下来,除了一些鸡毛蒜皮之外,可以说平淡无事。
眼看时候不早,两人也准备回县衙报告。
就在他们有说有笑的往回走的路上,某个转角处,突然冲出来了一个人影。
不偏不倚,正好撞在了李信和李武两人中间。
看对方的架势,可能是想撞开两人,从中间空隙跑过去。
然而突然伸出的一只胳膊,拽住了他的后衣领,把还没跑出去几步的人影,又强行拉了回来。
虽然此时这道人影还没有转过身,但是从他身上五颜六色,极具特色的穿着,李信还是感到了一阵熟悉。
果然,在李武抓着对方肩膀,强行把他扭过头之后,他也睁大了眼睛,还真是熟人。
很快呵呵的笑了几声,随即又满是调侃的打趣道:
“呦,这不是花儿么?这么着急赶路,这是要去哪啊?”
在对方转身后,第一眼看到是两个身穿捕快服的人拦住了自己时,表情里飞快的闪过一阵苦涩。可是在他抬头看清两人容貌之后,脸上又迅速挂满了笑容。
“没想到在这儿碰到两位大人,真..巧啊。”
认出了是熟人,李武也松开了对方的衣服,两人开始闲聊攀谈起来。
只是一直在旁边静静看着的李信,发现花岸的语气中好似带着几分焦急,要不是李武一直拉着他说个没完,对方估计早就已经跑远了。
李信对着花岸上下打量一番,很快就发现了细微异常。
此时花岸的手中,居然拿着一把笤帚。
不是那种扫大街、扫院子的大型扫帚,花岸手中的笤帚个头很小,手柄也很短,整体加起来也只有差不多小臂的长度。
经过仔细打量,李信发现这是用去粒之后的黍子穗编制而成。这种东西一般用在屋内,也有很多家庭会用来清扫床上的尘土。
本身这件东西很常见,几乎家家都有,但是这东西出现在花岸的手中,就有了些许的异常。
打定主意,李信找个机会适时的插话说道:
“花岸,没想到你这人还挺爱干净啊。新买的笤帚?“
李武和花岸的交谈,突然被李信插话打断,顺着话题李武也低头向对方手中看去。
花岸则有些尴尬,一时接不上话。
“啊、是啊。这不是、呃,我替老柳买的,他、他家那个坏了。对、对。”
好不容易用柳明作借口找补了回来,李信却又问道:
“哦,柳明人呢,他怎么没跟你在一块?你俩不都是一起要账的么?”
“他...啊,他最近有点事儿,出去忙去了没时间,要不然怎么让我替他买呢。”
见到花岸还在狡辩,李信也不着急,反正也跑不了,陪他玩玩就当做放松了。
“哦,这样啊。可是你买东西怎么也不买个新的啊?这个一看就是被人用过的,你小心别被人骗了。“
李信接二连三的追问,而花岸也只能连续不停的编织着谎话。
随着交谈的进行,临时编造的谎言也越来越多,花岸的回答也来越慢,甚至有时候还要想一想。
正在他努力想着,如何更圆满的衔接上之前的谎话,不至于前后矛盾时,李武听了这么久,也终于看明白了李信的意思。
突然指着花岸手中的笤帚,大声呵斥。
“给我站在那别动,说实话,这是你买的么?”
李武果然属于行动派,在产生怀疑的第一时间,直接就抓住了花岸的胳膊,顺势把对方按倒了一旁的墙上。
很干脆的问道:
“你不是要账的么?这是你该做的事?什么时候改行当小偷了?“
被李武按着胳膊,死死压到墙上,简单挣扎几下,意识到完全没有挣脱的希望,花岸也彻底放弃了反抗。
长叹一声后,摆出了投降的表情,向二人承认道:
”别动手、别动手,我承认了,这是我刚刚偷的。
老柳这几天都不见人影,都好多天没去要账了,我也是想着增加一个额外收入而已。
您看我这样的要账也总是要不回来,万一哪天没钱了也不至于饿死不是。今天就是试试手、头一回、练习练习,谁知道正好被您二位撞见。“
听了对方说词,李武反倒是被气笑了。
“呵,这么说你还打算学一门手艺努力奋斗?难道还想让我还要夸你不成?”
看到花岸很干脆的承认了自己的偷盗行为,李武也放开了胳膊,不过两人却逐渐移动,把对方围了起来,让花岸即使没了限制,也只能背靠墙壁无处可逃。
“我这不是想要努力一下嘛。做生意我不会,干苦力又太累,当学徒还受罪,只能自学手艺,改善生活,轻松自由不累。”
李武根本不想再听对方的狡辩,直接开口打断。
“行了,别贫嘴了,你还挺有抱负?跟我俩说说是怎么回事。“
说到这里,花岸抬起了头,四十五度仰望天空,长叹一声,唉。
“昨晚忙里偷闲,出门却丢了钱,本想吃顿好的,结果净吃草了。
他们大鱼大肉,我却只能挨揍,突然灵光一闪,我要改变当晚。
抓紧时间谋划,三教九流全挂,猛地想到做贼,剑走偏锋突围。
今日一切顺利,收获却不咋地,明日继续努力,不料转角偶遇。“
听到一半,李武实在忍不下去,高喊一声。
“你给我闭嘴,哪学的顺口溜啊?这一套一套的,你还想当诗人啊?这是我的理想。
行了,不说这个,既然想努力,你怎么不做点正经事?听你刚刚的话,你今天还偷了不止一次?”
花岸刚刚准备回答,李武立刻伸出食指点在了他的身上。
“你给我好好说话,别整那一套一套的小词儿。”
“呃、确实成功了几次。不是意外撞上你们,我肯定远走高飞。”
拍了拍手,李武从怀中掏出了自己的本子。
“我也不跟你废话,把今天偷的东西都一个不落的交代一遍。我全都记下来,挨家挨户给我送回去。”
花岸也自知逃跑无望,李武问什么他就说什么。
随后伸出左手,开始一个个的掰手指。
“那、行吧,刚刚的这把笤帚你们也看见了。
还有之前偷的笊篱、篦子、簸箕、撮箕,一个编了半截的筐,还有一根烟袋杆通条,还有...“”
啪的一声,李武狠狠的合上了手中的本子。
满脸气愤的骂道:
“闭嘴,你特么偷的都是些什么玩意?有一个值钱的么?值得我费笔墨吗?
还有这些东西,我居然没几个字会写。我也不跟你计较,你现在、立刻、马上,带我们去把偷的东西都拿回来。别想着跑,敢逃跑看我怎么踹死你。“
说完,李武就推了花岸一把,推的对方一个踉跄差点趴在地上。
“走、现在就带我们过去。”
三人一阵拐弯抹角,在一个距离不远,但却偏僻的胡同里,找到了花岸的临时藏匿地点。
李信和李武看着花岸,钻进了两堆干草垛中间,没等多久,他就从里面抱出来了一个半截筐,里面放着花岸不久前才交代的那些东西。
走出胡同,来到大街上。
花岸磨磨蹭蹭的走在最前面,每走一段还会偷偷的回头向后张望一下,发现李武就在自己身后三步以内,又连忙转过头去继续赶路。
而李武,每次等到花岸转头偷偷观望时,都会用刀鞘捅一下对方的后背。
走在最后面的李信,看着眼前的情景,突然产生有了一种熟悉的感觉。
这感觉就好像昨日重现一般,如此的陌生又熟悉,明明两人是第一次抓到花岸,却又好似经常抓到一样。
看着眼前推搡的二人,李信忽然笑了起来。
“这才是水芸县平凡的一天嘛。什么诡计、什么阴谋,果然还是我操心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