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苏北我带着难以掩饰的春风满面踌躇满志的神气做了一上午网红。截止中午饭点时分,苏北我头脑依然浑浑噩噩,苏北我一任大家如同动物园的猴子一样恣意玩味,恣意摆拍;苏北我早已将捡垃圾和读书一事抛之脑后,苏北我彻头彻尾地沉浸于无数荣光所照耀的光环之中;苏北我孜孜不倦地笑纳着人群所投来的‘仰慕’之光,不断使自身的皮囊膨胀,膨胀......

无论如何,苏北我依然两手摸不着头脑。苏北我想:苏北我红自是红了——苏北我因自身是个流浪汉,因一身破衣烂衫,因浑身上下臭不可闻,因以捡破烂为生,因以读书为乐,这苏北我心知肚明,且红的令苏北我怀疑人生。可苏北我又能为头顶所冠的‘网红帽’回馈点什么呢?苏北我又何德何能如此?那么,苏北我又说点世俗的话,苏北我又能从中获益什么呢?这无疑是苏北我红极此时的最大困惑。xizu.org 柚子小说网

于是,苏北我便带着这样的好奇心不耻下问。苏北我为避免大家数落苏北我为老不尊,苏北我便小心翼翼,低调行事。苏北我见一位自称为农民的中年男子,该男子约有四十来岁,苏北我见该男子人面相长得敦厚善良,而且诚实又腼腆;该男子多次想跟苏北我留影,皆因言语太秃而每每作罢,每每作罢时显得一脸的羞红。因而,苏北我决意跟该男子讨教谋略,苏北我本人也属于此种类型,苏北我觉着对于自尊心来说是保险的,因而苏北我便去了。

苏北我起身后,青蚨便像苏北我的狗尾巴一样如影随形而来;苏北我走到哪她跟到哪,屡试不爽;青蚨她瞧起来是断不要脸的,这使苏北我颇为反感,但也很是无奈;苏北我多次支她走开,并喝令她保持作为人与动物之间的距离,但依然于事无补;青蚨她例行公事,她先是假意离开,随即便神不知鬼不觉地跟将上来,她站在苏北我身后,躲在人群的背后,她像摄像镜头一样全无死角的监视着苏北我。因而,苏北我不得不交头接耳,不得不跟该男子保持耳语交流。

苏北我盘问该男子说,“苏北我现在是网红,这个问题你无需跟苏北我证明什么。苏北我只想知道当网红有何用处?苏北我该如何做才能从中获益——苏北我是说,苏北我也想拥有一台手机;尔后,苏北我具体该如何操作,适才能像你们一样获得收益?或者说是劳动果实,你便这么理解!”

该男子听了毫无保留地告知苏北我;并在自己的手机上亲手演示一番;苏北我一听,一看,即懂。不过,说来说去,说到头来,却因苏北我无身份证一事便告终,便也无疾而终。

苏北我凭空得了一份失落,而该男子却凭空得了一份收益——该男子因此而红了!

大家见该男子跟苏北我凑得异常近乎,便一下将好奇心转移至该男子身上去,大家又是握手,又是拥抱,又是围观,又是盘问,又是添加好友的。敦厚善良的该男子人虽敦厚善良,但口不藏秘;该男子按耐不住大家诱惑,一下给大家一五一十倒了出来;该男子进而成了大家眼中的大善人,而苏北我则成了大家眼中的大恶人——厌恶之人;苏北我的为老不尊便一览无余地展露出来,大家皆知苏北我外表敦厚善良,实则内里崇拜金银;大家皆知道苏北我爱财如命,却也爱书如命。但大家津津乐道了一阵子便不甚了了——大家本身也爱财如命,大家却不爱书如命;大家奔着苏北我而来——无非是想当网红,无非是想蹭流量,无非是想赚铜板,无非是......

且说到了饭点时分,苏北我的铁皮屋门前活像是在举行一场‘草坪婚礼’,人群熙来攘往,女士们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宛如天女下凡;男士们则造扮的没头没脑,犹如演戏小丑;大家争相谈论关乎直播中如何招粉引蝶等能事;大家各有粉丝无数、各有特长一二;大家不知天高地厚——大家百家争鸣,百花齐放,争芳斗艳;大家权当脚下的绿色植被为草坪而恣意践踏、无人觉醒;大家人手执一手机,摆拍、录像、直播等皆不误;大家有的点来外卖席地而坐;大家兢兢业业,边吃边播两相不误。

便在此时分,大家各忙各事。大家一忙起来就好像无关苏北我什么事了,苏北我认清现实后自觉闪回铁皮屋。苏北我满以为短暂的荣光就此要被大家遗忘,苏北我瞧着发干变霉的干粮甚是焦愁,苏北我无从下嘴,苏北我食不甘味,苏北我仅此几日便‘无力回天’——无法回至苏北我此前快乐而闲静的生活中去。但过不多久,苏北我便收到以青蚨为代表的‘好心人’送来的美食。苏北我适才意识到是自己多虑了,苏北我此时此刻不该在脑子里存有杂念,苏北我更不该消极以待。

苏北我在青蚨的悉心‘服侍’下,连连进餐,不停不歇,苏北我噎到上不来气时,青蚨的水就及时递来;苏北我不胜感激,苏北我胃口大开,一口气囫囵吞下了七盒盖饭;此乃是苏北我平生最不顾及形象的一次,乃是苏北我松开裤袋痛饮痛食最多的一次,难以忘怀的一次;苏北我吃得肚皮圆滚滚、胀鼓鼓的,一连多次直不起腰板。还亏了一旁的青蚨手疾眼快,青蚨抢在大家意识反应过来的前面搀扶苏北我起身。

大家在苏北我囫囵吞食的过程中,趁苏北我的穷吃相一到位,便痛抓痛拍,连连合影;大家为了赚取流量,镜头下面是毫不留情的;大家全然不在乎苏北我的人格之所在;大家眼里看得见的是乞丐,心里看得见的是铜板,大家皆是有的放矢的。

大家见苏北我从铁皮屋内踱步而出后,便像蚊蝇一样嘤嘤嗡嗡地围将上来,手里的摄像头也随之打卡上班了。大家奇思妙想,盘问苏北我对盒饭的看法,苏北我揉着肚皮说,“盒饭嘛,盒饭的确很方便,盒饭方便了人们的生活,但麻烦了像苏北我一样的垃圾工作者,更是污染了大家所赖以生存的好环境,因为塑料不可分解......总之,得不偿失嘛。”

大家听后不屑地笑了几笑,大家仿似对苏北我的回答不甚满意,或是在笑自己问的问题过于愚傻也未可知;大家接着又盘问苏北我吃饱是何感觉,苏北我愣了一下,随即用手抹了抹嘴上发痒的红油渍说,“苏北我吃饱很舒服,但吃多了就很胀!”大家听了又是一阵嘻嘻哈哈的怪笑,大家还是不满足,因为大家脸上依然挂着‘不屑’与‘嫌恶’。

苏北我意识到大家两次皆对苏北我的回答抱以不屑后,苏北我便决意跟大家来点可笑的料子,苏北我讲笑话还算拿手,苏北我隐约感觉大家正需要些许笑料来调剂。紧接着,苏北我看到自称为农民的中年男子从人群中煞有介事地挤了来,站在苏北我面前,憨厚可爱地说,“苏北大哥,我们想知道您是怎么红的?我们该怎么做才能像您一样红呢?”

苏北我听了后稍事沉吟,沉吟之际,苏北我从大脑里搜索出曾回答过邓通的话,苏北我说,“这个问题当然好办,苏北我认为你们只需削尖脑壳,照准苏北我的铁皮屋墙上撞,撞几下就红了。”

大家听后果然仰面哈哈大笑,大家笑得十分纯粹,断无一丝杂质;从大家嘻哈的欢声笑声中,苏北我提炼出几分愚傻和无知,苏北我好像看到一群小孩在天真烂漫的笑。随即,苏北我又补充一句说,“苏北我的铁皮屋可不想红,大家切莫往上撞。大家可以找一堵质地硬实的水泥墙来撞,一下就红了,或者找一棵大树也不赖......”苏北我话音一落,人群又响起一阵纯粹的欢笑声。便在此间,苏北我蓦地从人群中瞥到了小叫花子邓通,邓通格外惹眼地混杂在人群中,因一身絮絮落落的旧衣袍之故,邓通在人群中显示出鹤立鸡端的神韵来。

苏北我等大家嘻嘻哈哈消停后,稍事整理情绪,接着用手指指邓通说,“大家若是撞红了后,要学苏北我当然也不难。大家可以学学这位仁兄——大家瞧瞧他的衣袍——何等放浪和拉风——”大家随即扭头顺着苏北我苏北我接着便拍着孔方兄的肩跟大家‘推荐’道,“这位兄台正是苏北我说的孔方兄,是他对着摄像镜头,当着众粉丝的面喊苏北我为‘父亲’的,苏北我当时便‘噢’的一声答应了,苏北我被迫就从的,苏北我本不......孔方兄当时还问苏北我的感受如何,苏北我说一点也不好,因为苏北我没有这么低贱和没骨头的儿子,苏北我即便断子绝孙也不会要这么个丧气儿子。事实上,苏北我与孔方兄素不相识;孔方兄曾用几盒冷饭和羊角面包就想买断苏北我,他欲行不轨,他还被所谓的粉丝怂恿着要亲苏北我的嘴......”的手指方向瞧过去,一时之间,邓通活生生给大家的口水和笑声吞没了。大家手头的摄像镜头对准邓通狂拍不止。

“当然——”苏北我再度启齿时,大家适才将注意力转移至苏北我身上,尽管还有少数人依然跟邓通纠缠不止;苏北我接着说,“当然这并不算什么的;大家若是一丝不挂更拉风,大家若是没有衣服奔在大街上人气自然会暴涨的,大家完全可以认为自己穿的是‘皇帝的新装’;大家可能说这样使不得的,万万使不得......那么,苏北我倒是要说了,大家为了成为网红,为了赚取流量,大家都可以不顾一切,抛开人伦,大言不惭地喊苏北我为‘父亲’!因何没有衣服奔使不得呢?当然,苏北我是说大家像叫孔方兄一样喊苏北我为‘父亲’来着;孔方兄便是这样一个善于出奇制胜的年轻人......”

苏北我话音未落,孔方兄竟神不知鬼不觉鼠窜至苏北我身旁。此时,人群中开始鼓起掌来,掌声宛若油炸油条一样响亮。孔方兄甚是友好的搂了搂苏北我,随即,一脸的羞涩难以掩饰。苏北我一边关注人群的动态,一边略微感到孔方兄的腿似乎在颤抖,他的膝腿时不时撞击到苏北我大腿,使苏北我略有不适。苏北我并未因此而挪开注意力,苏北我环顾人群,几乎每张面孔显示出仰视苏北我的笑意来,直至掌声四起。

苏北我醉酒似的沉浸在此起彼伏的掌声中时,孔方兄猛然凑至苏北我耳门上说,“苏北大叔——您何不跟大家介绍介绍苏北我呢?您就说对大家说,您说我就是孔方兄——您快说呀......”

苏北我一听孔方兄如此要求,登时心里无由然上来了火气。苏北我想:你孔方兄算哪根葱!你何德何能——苏北我为何要在大家面前推荐你呢?苏北我对你反感透顶!苏北我随即一把甩开孔方兄,顿时得一释然。孔方兄见苏北我略一发怒,便不再毛手毛脚了,便自觉的遵纪守法了。

当大家的掌声渐次平稳下来时,孔方兄又旧病复发了,他着急着催促苏北我,催促苏北我跟大家介绍他、引荐他——他想红——想赚取流量——想获得大量铜板——想浪费公共财富——

于是,苏北我接着便拍着孔方兄的肩跟大家‘推荐’道,“这位兄台正是苏北我说的孔方兄,是他对着摄像镜头,当着众粉丝的面喊苏北我为‘父亲’的,苏北我当时便‘噢’的一声答应了,苏北我被迫就从的,苏北我本不......孔方兄当时还问苏北我的感受如何,苏北我说一点也不好,因为苏北我没有这么低贱和没骨头的儿子,苏北我即便断子绝孙也不会要这么个丧气儿子。事实上,苏北我与孔方兄素不相识;孔方兄曾用几盒冷饭和羊角面包就想买断苏北我,他欲行不轨,他还被所谓的粉丝怂恿着要亲苏北我的嘴......”

苏北我如此控告孔方兄;岂料,大家不仅不为其感到羞耻,反而变本加厉的大笑起来;大家一个个将摄像镜头对准苏北我狠拍,痛拍;大家一边拍还一边鼓励苏北我继续讲下去。苏北我万未料想到,大家竟把这件事当成鲜见的笑料来处理。与此同时,苏北我见一旁的孔方兄脸上居然也露出了笑,笑得难以言喻,笑得得意忘形,笑得红光满面、喜不自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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