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广白从阁楼中出来时便觉身上一阵阵的发凉,可以说至今为止,能让徐广白如此不知所措的也就只有这伏魔宗宗主一个。
以后老子再也不见她了……
徐广白暗暗想到。
待他走出阁楼后,徐晖跟着他的脚步也跟了出来:“师弟!”
徐广白回过头,徐晖脸上仍是带着笑意,只是这次的笑意不知为何看起来要淡上许多:“我带你去你师尊那儿。”
“我……”徐广白还是有些叫不出口,“我师……尊是谁?”
“藏书山清源上师,”,徐晖的神情不知为何有些沉重起来,“你去了之后要记住,不要在傍晚后去他房间找他,还有,不要跟他提起余城。”
余城?
徐广白顿时一愣,不知为何,他心中隐隐有奇怪的感觉浮现:“师兄,余城……发生什么了?”
徐晖眉头轻轻皱起,似乎是有些不太愿意提起,但想了想,徐广白也是同门师兄弟,便叹了一口气,缓缓道:“魔头霄蛰的诛方印知道吗,不知为何现身在余城内,我们派去余城的二十多名师兄师姐师弟师妹魂魄通通被吸入诛方印内炼化,这二十几名同袍都是属清源上师门下,是他当年捡回来的弃婴,他一手将他们养大,现在去的人里只余清溪一人。”xizu.org 柚子小说网
说到此处,徐晖控制不住地有些颤抖起来,那是一种愤怒中夹杂着恐惧,难以言说的情感,但恐惧,似乎比愤怒还要多:“许是那魔头回来了。”
徐广白抬起头,沉默地盯着徐晖,似乎是想安慰几句,他对人防备心很强,却同样对善意很敏锐,但归根结底两人只是认识了不到一个时辰,徐广白不想多这个嘴。
徐晖似乎是觉得自己在徐广白面前失态了,他很快调整好了情绪,脸上再度露出招牌式的微笑:“走吧。”
去藏书山时还是徐晖带着徐广白,纪茗昭跟在徐广白身后,用手紧紧扒着徐广白的双肩,用最后一丝理智告诉自己不要喊出声来。
妈妈!我又飞啦!
藏书山距离主峰并不算太远,等徐广白到时,门口已是有人站在门外迎接,显然早已知道他们的到来。
徐晖率先走下飞剑,对着站在最前面玄色法衣的男子行了一大礼:“上师。”
清源垂下眼眸,神情如徐广白看见的玉像一般,平静又慈悲:“不必行此大礼。”
随即,清源眼眸再转,将视线聚焦在徐广白身上:“走吧。”
徐广白怔怔地看着男子,要说清源长得有多貌美也不是,他不知为何看起来面容十分模糊,视线一旦从他脸上移开,便不知为何再也不记得清源的样貌,好似有一种说不出的神性将他的周身包裹在内,与世间烟火气格格不入。
“怎么了?”清源回过头看向徐广白,问道。
徐广白摇摇头,跟上清源的脚步走向藏书楼。
纪茗昭跟着徐广白的脚步一同走进藏书楼,这座藏书楼近看要更加壮观,如同一只巨兽一般匍匐在这座高山之上,既是壮观,又引起强烈的巨物恐惧。
清源将徐广白带进藏书楼后面的一片竹林内,竹林中隐隐绰绰间好似有无数木屋隐在其中。
“以后你便住在这里,你旁边那木屋是你师姐清溪的,”清源推开竹林中的一座木屋的院门,这小院并不大,只三间小屋,一间用作休息,一间用作厨房,一间用作洗漱区,“以后你的授课在前面的藏书阁内,我日日在其中,有不懂的可以问我。”
随后清源好似又想到什么,补充了一句:“你要时常下山,山上不适合鬼修修炼,知道了吗?”
徐广白听完猛地一愣,他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清源,但清源一副今天早饭吃了蛋炒饭一般的语气,让徐广白听得简直是怀疑鬼生:“你知道我是鬼修……”你知道我是鬼修还收我?!
清源听完,缓缓低下头看向徐广白:“你通过了通明石。”
通过了通明石,就有资格进入伏魔宗。
清源并未觉得人修和鬼修有何区别,伏魔宗内主要以人修为主,但也从来没说过不让鬼修入山门。
一切交代完,清源留下一句明日可去看伏魔宗的招生仪式,后日来藏书阁找他后,便是要走。
徐广白学着徐晖的姿势,缓缓朝清源所在方向行了一礼,这是徐广白发自内心的折服,他一直目送清源返回藏书阁后,才转身回了自己的小屋。
“棍仙?”
徐广白至今不能适应没有指挥棍的日子,但伏魔宗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导致纪茗昭别说是掏出指挥棍了,就连发出一声也不敢,时时刻刻捂着嘴,恨不能自己都没长声带。
“我在。”纪茗昭答道。这附近只有她和徐广白,总算是放松下来,坐在了房间的椅子上。
这间房间与徐广白住过的预选院子里的房间并没有太大区别,唯一的区别便是这房间里只有一张床。
纪茗昭从背包中掏出指挥棍绑在自己的上臂上。
徐广白再度见到熟悉的指挥棍,连日来的紧绷总算是有所缓解:“你还是不肯现身。”
纪茗昭并未回答徐广白,只是缓缓岔开了话题:“你应该告诉他你的身世。”
徐广白一愣:“为何?”
“夺你肉身的家伙你还记得吗,他顶着一张你的脸作恶多端难免不牵连到你身上,还是早些跟伏魔宗的人说清楚,免得到时候你替人背锅。”
徐广白头一次想到这个问题,那老乞丐夺了他的舍,以后犯了什么事都算在他头上,徐广白越想越觉得这事拖不得,便站起身来:“那我现在去。”
纪茗昭一把拉住徐广白:“你也不急这一时,后天你师父不就给你上课了。”
徐广白想想也觉得有道理,便再度坐回了床面上。
随后二人便做了简单的修整用餐之后便直接休息到了第二天。
第二日清晨,纪茗昭在地板上艰难得翻了个身,如同这几个月里的每一天一样,浑身僵硬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唯一的区别便是这回身下铺了几层锦被,但即便是如此,地面上的冷硬还是十分明显。
只在昨天重新回到床铺怀抱的纪茗昭想想以后的日子自己不知道还要在地上睡多久,不由得眼角湿润了起来。
此时门外再次传来了敲门声。
“师弟你醒了吗?”
徐广白烦躁地试图像昨天一样用被子将自己的脑袋蒙住,却左摸摸右摸摸也没找到被子,迷蒙间隐隐记起昨日将被子通通给了棍仙,现在连蒙脸的东西也没有。
今天门外的敲门人又换了一个,不变的是那清晨的敲门声。
“师弟?”
徐广白皱着眉一把从光板床上坐起,一脚一只蹬上鞋子呼地一把拉开门:“谁?”
这次门外站的竟也算是个熟人,正是让徐广白选择伏魔宗的引路人:清溪。
清溪比上一次见时要憔悴许多,但也还算有精神:“徐师弟,我是你师姐清溪。”
徐广白点点头,算是和师姐打了招呼。
“今日大典,师尊让我晚些时候带你去瞧瞧,另外带你熟悉一下藏书阁。”清溪表明了来意。
徐广白原本以为出了无回谷能好好休息上几日,没想到这伏魔宗热爱早上四五点叫人起床,急需修整几天的徐广白对此深恶痛绝,却也只能乖乖起床穿衣服。
清溪站在门外等着徐广白穿衣服,徐广白路过地铺时看见铺位上仍然鼓起一个鼓包,依稀可以看出是一个人形。
“快走。”徐广白推推鼓包。
鼓包沉默良久,流下一滴不能赖床的伤心泪,乖乖从铺上爬了出来。
藏书阁从山腰一路修筑到山顶,足有近五十层之高,其中各类书籍从各门道法、道门仙术运用一路到民间杂书、医书、风月八卦,只要你想不到,没有藏书阁搜罗不到。
清溪径直将徐广白带到藏书阁三楼,那里一排排看不见尽头的书架从地上径直顶到天花板上:“听师尊说你是要修习符道的,从这层开始,直到往上的五层都是符阵类的书籍,你没事可以在这里看书。”
说完,清溪又指了指书架旁的长桌:“我平时在这里练习画符,你可以同我一起。”
徐广白一见这满书架的书籍,顿时被迷住了眼,连清溪后面说了什么也丝毫听不清楚,只是胡乱点点头,便从书架中随意拿起一本书读了起来。
清溪见徐广白如此痴迷符道,也有些欣慰,便坐在桌边练起了画符。
这可苦了纪茗昭,她百无聊赖地坐在书架边,想拿起本书看一看,但碍于清溪就在不远处便是动也不敢动,只能靠着书架百无聊赖地卷着袖口。
徐广白这一看便不知时间,等到清溪来叫他时,已是日头西斜,纪茗昭也已经靠着书架睡了好几觉了。
清溪用飞剑带着徐广白和纪茗昭快速来到伏魔宗山门口,她丝毫没有发觉徐广白就是几个月前差点儿被她一符送走的那个鬼修,看起来对徐广白这个新鲜出炉的小师弟十分热情:“徐师弟,咱们宗门每隔几年都会进行一次筛选,选出适龄的少年进入伏魔宗修习道法,以前是十年一次,现在改为两年一次。”
“为何两年一次?”
清溪没想到徐广白这么问,仔细想了想,道:“许是和玄天宗、玄宗、一宗抢人吧,他们原本也是十年一次,进几年也换成两年一次了。”
徐广白似懂非懂,但面上仍然装作明白的点点头。
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伏魔宗大选的第一关。
每一位有初选资格的人要顺着山门下的五万级石阶一路向上来到山门前。
这初选看似简单,实则十分考验心性,五万级石阶虽多,却非人力不可为,修仙之路何其漫长,若是走到山顶的决心也无,自然也受不了道门清苦。
五万级石阶并不是小数目,只站在山脚下,那被雾气遮盖的山顶好似永远遥不可及,有人走到半山腰,便被那看不见的山顶吓退。
脚下的路离归途尚有距离,山顶却更加遥不可及,那山顶就好似和天连在一起,好似登山便是登天,前路不可知,归去犹可惜,雾气缭绕间,世间似乎只余自己一人,只余自己的声音
前路通向何处?
我为何要走上这条路?
走上这条路……尚还有退路?
此次通过初选的少年少女总共有五十三人,待到傍晚十分时却只剩下三十人。
这些少年少女们还未来得及喘匀气,便被拉到了通明石前。
徐广白仔细朝排着队站在通明石前的少年少女看去,却并未见到黄槐的身影,看来他都不需要通明石验明心性,第一关都过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