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路鸣泽?”路明非结结巴巴,“你怎么会出现?”
“真伤心呐,哥哥。”
路鸣泽将手从车窗外缩回来,回头,故意在脸上做出哀怨的表情:
“我特意来看你,你却好像不怎么欢迎我。”
“屁,我在高度育成中学读高三,差点被绫小路清隆坂柳有栖那几个人玩死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蹦出来?”
路明非虽然这么说,但是看到路鸣泽出现的时候,他的心脏其实也悄悄剧烈跳动了起来,这是他三年来第一次见到路鸣泽。
“可哥哥你自己不也好好地解决了那些困难么?”
路鸣泽轻声地说,
“哥哥你还没发现,其实你早就不是很久之前的那个衰小孩了。虽然时间后退了,但是你的那些经历对你而言却是真实存在的。
你亲手杀死过三条龙,在霓虹的街头与数万人的霓虹黑帮发生过械斗。
你的胆识和智慧都有了长足的增长、远超常人,而卡塞尔学院的体能课也确确实实提升了你的身体素质。
你没发现你刚才在面对柳淼淼的时候,都能毫不犹豫地拒绝她了么?要是以前的你,肯定做不到这些的。”
路鸣泽说着,轻吐出一口气,那双漂亮的黄金瞳与路明非的目光在空中相接,用叹息又欣慰的口吻接着说道:
“哥哥你也……长大了啊。”
“呸呸呸,不要用一副老父亲似的模样说话好么?”
路明非忍不住吐槽,但是紧接着又不说话了。
两人相顾无言了有好几分钟的时间,路明非才继续问:“所以说,你也有我穿越回来之前的那些记忆?”
“当然呐,哥哥,有你的地方就有我。”
“那你知道这一切究竟是这么一回事么?”路明非问。
在他眼里,小魔鬼路鸣泽对于这种超自然的东西应该是全知全能的,
“我记得我们在东京湾的上空和赫尔佐格决一死战,为什么一觉醒来之后,我就变成了一个霓虹的高中生……还和那些轻小说角色当了同学。还有在霓虹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出现过?”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尼伯龙根么?”
“记得。”
“世界其实就是一个巨大的尼伯龙根。”
路鸣泽收回视线,那双璀璨的黄金瞳重新望向了漆黑如墨的暴雨的夜空,
“每一个尼伯龙根里,都有着自己的炼金规则,即便是我也无法违逆,只能尊重规则,顺势而行。
那个世界里没有龙族,没有混血种,也就没有我,所以我便没法出现,只能沉睡在你心里的某个地方,直到你再一次回到这个世界之后,我才从长眠中苏醒。”
路明非沉默了十几秒,又问道:“那我之前穿越到的那个世界,是真实存在的吗?还是说只是我的一场梦?”
路鸣泽忽然笑了,透过后视镜与路明非对视:“你说呢,哥哥?”他问,“世界上可不止有一个尼伯龙根。”
这时,天空中有一道惊雷划过,冷厉的蓝光像是在天幕中撕开了一个巨大的裂隙,光在天空中停留了几秒钟之后渐渐消失,可雷声却迟迟没有传来。
路明非看着恢复寂静的夜空,忽然察觉到了几分不对劲。
在路鸣泽暂停的时间里,为什么天空中会有雷电闪过?
“‘他’已经发现我了。”路鸣泽说,“我的掌控力在慢慢消失,没法在这里待很久了。”
“‘他’是谁?”路明非有一种不祥的感觉。
“哥哥你猜一猜。”
路鸣泽说,
“你不觉得高架桥上有点太空旷了么?堵车堵得这么严重,怎么可能只有他一个人想到从高架桥上绕路走呢?这里这种寂静又寒冷的感觉,你曾经也体验过的。”
“你是说……我们现在在尼伯龙根里?”
路明非感觉到一股寒意从脚底一直盘旋到头顶上,他激动地想要站起来,头却“咚”一声磕到了迈巴赫的车顶,可他此时哪还有余心顾得头顶上的疼痛呢?
他死死地盯着小魔鬼,希望从他嘴里得出否定的答案,可是路鸣泽只是点了点头,肯定了他的回答:“是的。”
“为什么?”路明非想问的是,为什么他们会莫名其妙地开进尼伯龙根里。
“每一台车在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它的终点。这辆迈巴赫的终点就是在雨夜的高架桥上。
这是在哥哥你归来之前,就已经发生过的事,他们的生命已经和这座尼伯龙根的主人绑定,即便是我也无力改变。”
“交换生命也不行?”
“为了一个才认识不到一个小时的男人交换生命么?”
路鸣泽轻笑,“你变了,哥哥,当初为绘梨衣付出四分之一的生命,你可是都不肯呢?”
路鸣泽的话像是一根永恒的刺,猛一下扎进了路明非心脏附近的某个位置。
路明非忽然感觉到无端的愤怒,握紧拳头,声音忽地大了起来:“别废话,我就问你交换生命,能不能改变宿命?”
“可是我不想跟你交换,哥哥,而且你也不是真的想交换。”
路鸣泽转过身来,跪在驾驶座的座位上,扶着椅背,眼睛透过头枕看路明非,摇摇头,“你现在还不够绝望。”
“交换又不交换,废话还这么多,那你突然冒出来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我只是来通知哥哥你一件事,你不会死在这里,所以不用太担惊受怕的。”
“那谁会死?”
路鸣泽忽然不说话了,重新端坐在座位上,手再一次伸出窗外,去抚摸已经逐渐开始滴落的雨线,同时轻轻晃动起了脑袋。
虽然很慢,但是路明非还是看见了,雨线在以肉眼勉强可见的速度下落和震颤着。
路鸣泽的表情是那么的庄严肃穆,又极度投入,却又那么悲伤,令路明非有一种错觉,仿佛他指尖带过的细线真的不是雨水,而是真实存在的音弦似的。
不,这并不是错觉,路鸣泽是真的在弹奏一首音乐!因为他耳边已经听到了由雨线震动而组成的乐章。
是肖邦的《葬礼进行曲》!
路明非忽然明白了,路鸣泽为什么是穿着一身哥特式黑色丧服出现的。
因为他真的是来参加葬礼的!
忽然,一声响雷声缓慢而又愤怒地传来,是刚才那道闪过的那道雷电发出的声音,居然现在才传过来。
路鸣泽忽然从车窗外收回手,使得沉重的《葬礼进行曲》在某一章节突然断裂。
路鸣泽脸上露出可惜地神情。
“雨下的越来越快了,这首曲子弹不完了,我得走了。”
他说着,扭头,对着路明非轻轻挥了挥手,“哥哥,我们下次再见。”
像是录音机的播放键被谁按下,路鸣泽身影在副驾驶上消失的瞬间,周围的一切又重新开始流动起来。
在迈巴赫里流淌的音乐也再不是《葬礼进行曲》,而是男人一开始播放的《DailyGrowing》。
男人悠然地开着车,楚子航面无表情地支臂看着窗外。一切正常如故。
似乎路鸣泽从未有过到来,也从未有过离开。
路明非忽然有一种侥幸的心理,也许刚才路鸣泽说的那些话只是他的误判。
迈巴赫在雨夜的高架桥上笔直行驶着,从来没有绕过路,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开进什么尼伯龙根里呢?
但也就是突然一瞬间,路明非从后视镜里观察到了男人脸上忽然发生的变化。
原本男人的表情跟芬格尔似的吊儿郎当落拓不羁,但是一刹之间,男人脸上的肌肉就绷紧了起来,眼角青筋跳动如小蛇,整个人就像是红热的铁泼上冰水淬火般收紧。
楚子航也从后视镜里观察到了男人的变化。在他的记忆里,男人从未出现过这种表情。
就像是一头受伤的狮子遭遇到了从未遇到过的凶猛敌人般,骤然收紧的瞳孔里透出巨大的惊恐。
“啪、啪、啪……”
车门突然被人叩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