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使命

樊硕刚一醒来,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就钻进了他的脑袋,新旧两种记忆如两条奔涌的河流,此时正在强行的汇融交织,樊硕一时竟产生了巨大的晕眩感,他觉得整个世界好像都在旋转,他死死抓住床沿,他能感受到,自己只要稍一松手,一定会一头扎到地上去。

这种难受的晕眩感持续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樊硕这才觉得脑袋稍稍恢复了清醒,两条河流好像各自妥协,终于汇流到了一起,

樊硕大口着喘着粗气,额头上已经满是汗水。他想站起来,但刚一用力,他就止不住后仰的躺在了床上,昏了过去。

樊硕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他的脸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样子,他梦到在一个雪夜里,还是婴儿自己躺在在一个竹筐里,身上盖着破烂的被子,一个纯金的长生锁放在自己身边,自己在大声哭泣,而天上正飘着雪花。

梦到在自己将要冻死的时候,一个年轻人救了自己,记忆里他很少笑,总是板着个脸,自己小时候经常被他训斥,但他却从不动手打自己

梦里很单调,其他人的脸是模糊的,其他地方也是混沌的,只有李群和无生外门,在梦里格外清晰。

自己从垂髫到弱冠,记忆中的李群从青年到老年。曾里的人生在樊硕的脑海中如电影般走过。

梦的结尾,是一个黄昏,曾里坐在床上,手拿着长命锁,静静的看着,忽然,曾里发现,锁上竟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道细小的裂纹,他想要去点燃灯台,仔细地观察一下。

他将长命锁放在床上,刚一起身,衣袍不小心碰到了长命锁,长命锁竟掉在了地上,啪的一声,纯金的长命锁居然应声而碎。

曾里听见碎声,先是一惊,一股难掩的悲伤涌上心头,这是长命锁可是从他出生以来便带在身上的,但当他想要低头查看时却发现,那长命锁中竟然有一块黑玉,看见黑玉,曾里的脑子里产生了巨大的疑惑。

那黑玉是环形的,漆黑如墨,但其中好像有水流动一般,不时有光辉在玉身上跳跃,曾里蹲下身,好奇地用右手拿起黑玉,下意识的攥了一下,忽然,一股强大的能量从中涌出,它迅速钻入了曾里的身体,强大的能量好像要把他的身体撑炸一般,巨大的疼痛感顷刻袭来。

曾里却没遇见那道说不清颜色的光,在疼痛中,他的意识渐渐模糊,渐渐消散,渐渐逝去。

樊硕审视着脑海中的记忆,阴白了曾里的死因,一份不真实感迅速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着些许痛苦,是的,是痛苦。

樊硕没有劫后余生的欣喜,没有夺舍穿越的惊讶,他只感受到了一种犹如实质的痛苦,在蓝星他是孤儿,并且几乎没有朋友,樊硕的一生甚至可以用孤独来形容,但这并不代表他能坦然的离开那个世界,他下意识的打量着这个在曾里记忆里被称之为“蒙”的世界,桌子,床,窗户,墙,这些事物是那么的陌生,当然,哪怕这里有电脑,有手机,有一切蓝星上拥有的事物,樊硕依然会觉得陌生,因为他知道,自己不属于这里,自己只是一个外来者。

作为一名历史老师,樊硕不自觉的想到了,这个世界不会有人可以和自己聊相同的历史。

有那么一刻他甚至想要死去,蓝星上的孤独实质只是安静者自我的营造,而在这里,自己是真正的孤独,一种与周围人没有任何联系,真正的孤独。

但最终,樊硕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对于自己的穿越,他的脑海里设想着两种可能,一种是看似最科学的时空错乱,一种是有某种神秘力量在操纵着这一切。

他的孤僻给了他一种独特的冷静,无论面对什么事情,樊硕都会先进行冷静分析。

结合那道温暖的光来看,很阴显第二种可能更合理,毕竟拿光芒不仅让自己穿越了,还在黑玉能量涌入自己身体的时候保护了自己,很阴显这是一种有意识的行为,是有什么东西在操控着这光束,亦或者说,这光束可能本身就是一种神秘的存在。

那么既然是被安排至此,就必定有其用意,他不信这只是某些神秘力量对自己的怜悯,在自己临死时救了自己,那么他就没必要把自己送到蒙世。

也就是说自己背负着什么特殊的使命,而也许使命完成,自己就能回到蓝星,回到华夏。

想到这些,曾里的心情慢慢地有些平复了下来。

“为什么,偏偏是我啊。”回想着前天夜里的一切,以及自己的推测,曾里心里冒出了这句话,直到现在,他还觉得这一切是那么的荒唐,一切好像一场梦,曾里甚至觉得自己的身体此时可能正躺在医院的床上,不定什么时候,这梦就会醒来,自己睁开眼,会看见身边的医生护士。

但,一切好像是那么的真实,一种令人心惊的真实。

曾里开始考虑自己如今的处境,原主基本不与外人往来,唯一亲近的人只有李群一个,这让曾里感受到安全感的同时,也产生了巨大的压力。

因为李群太熟悉曾里了,稍有不慎,可能自己的身份就会暴露,特别是想到昨晚李群问的那句话,曾里竟有些汗毛倒竖的感觉。

但转念一想,无论如何,李群也不可能想到原主被夺舍,就算自己表现的有异常,李群也最多会认为自己最近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情而已,自己暂时应该是绝对安全的。

一想至此,曾里暗暗地松了口气。

考虑完自身安危,曾里又想到了回家的事情,“使命会是什么呢……”曾里在心中暗暗的想着,忽然,敲门声传了进来。

“中平。”李群那略微沙哑的嗓音从门外响起,曾里没来由的心惊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来啦。”

当曾里打开门后,只见李群身穿一件素色葛衣,在门前站的挺直。

李群年纪还不到四十,但鬓角已经有许多白发了,头发也较为稀疏,嘴角上有两撇胡子,面色微黑,无论何时,都板着一张脸,好像从不会笑一样。

其实曾里比李群还要稍微高一点,但李群却天然给人一种威慑力,不是恐惧,更像是一种正气,使得曾里的目光下意识的会看向地面。

“陪我去酒肆。”李群的语气并非询问,而更像是一种通知。

曾里也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刚想出门,忽低头看见自己正身穿着全黑的无生服,甚至腰上还佩戴着把青铜短匕呢,曾里抬头看了李群一眼,眼神包含着询问。

“换完跟上我。”说完,李群掉过头去,直接向院门走去。

曾里也换上了一身葛衣,慢跑着追了出去,没几步,便追上了李群。

两个人走在邯陵城中,李群的目光总会不自觉的看向路上的行人,而曾里却悄悄地打量起邯陵的建筑来,邯陵城为惠国先王所建,成回字布局,分内外两城,而无生外门所在地已经临近城墙,属于最外部,周围的建筑相对简陋,大多都是土墙草棚,木质建筑较少,路也大都是土路。

李群所说的酒肆曾里是知道的,李群没有别的喜好,就是十分好酒,腰间的酒葫芦没两天就要打满一次,所以经常会去城北的一个小酒肆打酒。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二人感到了酒肆,酒肆乍一看跟普通民房没什么区别,只是门外多了个草棚,但从中传来的阵阵酒香却不断证实着它的身份。

李群未在门前的草棚里落座,而是直直的走入了房内,曾里自然也跟了上去。

屋子里很干净,有两套桌凳,但此时却无人落座,然后便是几个大缸,一股股酒香就往曾里鼻子里钻,曾里在蓝星并不喝酒,但他却爱闻酒的味道,那烈气中夹杂着柔和的气味,总能让曾里感到一阵放松。

“可有荆酒。”见屋内空无一人,李群直接开口询问,荆国是惠国的邻国,荆地偏寒,盛产烈酒,但在惠国却很少有人喜欢。

“李群吧?”一听询问,里屋传出了一个妇人的声音,本是来了客人,但她口气中竟还有些不耐烦。

“嗯。”李群轻应一声,两眼不自觉的向地下看去。

“没有!喂狗了!”只见一三十左右岁的妇人自里屋出来,边说还边骂道。

“好你个李众羊!说说,你欠我多少银子了,今天还来赊酒?小心我…….”那妇人还欲接着骂下去,忽然看见李群身边站着曾里,立刻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妇人穿着一件暗红色的禅衣,虽然已经三十多岁了,但却面容白嫩,完全看不出岁月的痕迹,这人曾里是认识的,她是这里的老板,十四岁的时候嫁到了城北徐家,但却始终没有子嗣,她和夫君一起经营着这家馆子,过了十年左右,她夫君因病去世,她自然也就成了寡妇,本名叫什么没人清楚,大家都叫她徐二姑

“二姑。”见徐二姑看着自己,曾里也轻声的打了个招呼。

“诶,中平也来了啊,吃过旦食了没啊。”本来徐二姑是带着一脸怒气走出来的,但此时一看见曾里却立马换上了笑脸,完全没有了刚才的气焰。

“没……”曾里怯怯的回到,一时间竟有点接受不了徐二姑的态度转变。

“我带他来就是来吃饭的。”李群这时接话道,徐二姑立马又是一个怨恨的眼神撇了过去。

“都什么时辰了?才想起来带孩子吃放?你这叔父怎么当的?”徐二姑的语气拔高了一度,伸出手指着李群的鼻子就训斥道。

曾里平时都称李群为叔父。

“是我贪睡了,不关叔父的事。”见李群已经有些不知所措了,曾里赶快来解围,脸上也挂上了一个苦笑。

“哦哦,那你想吃什么跟二姑说,二姑给你做。”一听曾里的话,徐二姑又换上了一个笑脸,转头亲昵的跟曾里说。

“做点豆饭,做些葵菜,再来半斤炙羊肉。”曾里自然不会点菜,还是李群率先开口了。

“你还好意思点菜?这才什么时辰啊?不知道让中平多睡一会?就你着急吃饭是吧!”

李群余光瞥向曾里,曾里猜测。此时的叔父,心中可能升起了一种叫做委屈的情感吧。

“再说了,点这么多,你吃的了吗!还吃炙羊肉!那东西费时费力的,大清早的你就想让我忙活是吧!”徐二姑冲着李群又是一顿劈头盖脸的骂声,纵使是终年死人脸的李群此刻也表现出几分尴尬。

“中平啊,这些够吗?还想吃别的东西不。二姑给你去做。”骂完李群徐二姑转头,又是一脸如花开一般的笑容,语气温柔的冲着曾里说到。

“不……不用了,辛苦二姑了。”曾里怯怯的会到。

“嗨,没事!这些都是小活儿,你先坐会儿,二姑去给你做饭啊。”说完徐二姑冲曾里一笑,便向厨房走去,期间还不忘回头瞪了一眼李群。

曾里一阵无语,脑海里想着这样一个问题:

“今天回去我不会被叔父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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