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栋斜眼瞟向徐国难,见他望着黄性震尸体也在皱眉苦思,想起自己对他的屡次猜疑,内心深处不由微感惭愧。
徐国难思索的是如何利用黄性震被杀事件挑动鞑子内斗,他不晓得黄性震误中柳叶镖,死得糊涂冤枉之极,只是黄性震一死必将引发漳州官场连锁反应,隐身幕后的大人物有的拍手称快有的如丧考妣。
自己该如何借力打力,实现厄斯计划效应最大化?
旗营忤作很快衣冠不整赶到,经过紧急检查,柳叶镖涂抹了见血封喉剧毒,划破见血瞬间即可丧命,可见斗笠少女用心狠毒,力求一镖中的,致人死地。
听到见血封喉徐国难心念微动,见血封喉又名箭毒木,是南洋群岛特产的落叶乔木,开紫花结紫果,外形极其赏心悦目,砍断枝叶能够流出牛奶似的乳白汁液,汁液含有剧毒,涂在刀尖刺破肌肤瞬间就能致人死地,最让人闻之色变。
见血封喉射死猎物也含有剧毒,倘若误食就会立即中毒身亡,因此南洋土人常涂抹箭头射杀仇敌,曾给荷兰、西班牙等霸占南洋的欧洲殖民者造成极大麻烦,被下令禁止南洋土人使用。
察言司对见血封喉极感兴趣,曾派人专门前往南洋引植,供特勤处死士行刺所用。
黄性震中的就是剧毒见血封喉,莫非真是特勤处暗中派遣死士潜入漳州?出手刺杀黄性震这背气过河卒又有何目的?
徐国难不晓得斗笠女子误以为身份暴露出手刺杀,与瑞栋一样陷入思维误区,思索半天不得要领。
在众人目光炯炯注视下,黄性震身上的各种物事都被取出,琳琅满目摆放一地,其中有大叠银票和金银珠宝,然而落在众人眼里都是无关紧要,眸光不自禁现出失望。
徐国难目光盯在一把奇形怪状的钥匙身上,料知必是用于打开察言司保密柜的机密钥匙,心脏砰砰乱跳暗打主意。
不多时派出搜查的旗兵灰头土脸回来复命,都道斗笠女子射出柳叶镖立即逃遁,眼下早已不知所踪,搜查邻近人家没发现丝毫线索。
问起斗笠女子相貌人人都是面面相觑,连瑞栋也说不出所以然,只知道身穿青衫窈窕苗条,瞧身材应该是名年青少女,不晓得为啥出手行刺。
柳叶镖是江湖汉子的常用暗器,式样普通瞧不出刺客身份。
哈善面色铁青站在青石台阶上面,见一拨拨旗兵接连回报却不见半点成效,禁不住发怒咆哮道:“统统都是不中用的酒囊饭袋,平常喝酒吃肉人人自夸英雄,出了事情一点用场都指望不上。”
怒吼如雷扬起马鞭劈头盖脸乱打,众侍卫低头耷脸任凭打骂,谁都不敢闪身躲避,面皮不自禁一阵阵燥热。
哈善正骂得痛快淋漓,瞥见徐国难站在旁边,嘴角隐含笑意,心念微动,转头问道:“塔卜利,你有啥子发现?”
徐国难微笑道:“塔卜利不晓得黄主事死在何人之手。不过眼前要务不是追查凶手,而是趁此机会赶紧把修来馆抢到手中。”
一句话惊醒梦中人。
瑞栋最先反应过来,省悟黄性震死于何人之手无关大局,修来馆才是真正需要出手争夺的关键目标。
心中有些惭愧又有些嫉妒,觉得自己见识确比塔卜利差了一筹,不由问道:“黄性震已经遇刺身死,用何借口抢夺修来馆?”
向黄性震僵硬尸身努了努嘴,徐国难诡笑道:“黄主事被刺身亡就是最好的借口。刚才黄主事到都统府办事,走出大门就被刺客用柳叶毒镖暗杀,死的实在蹊跷,严重怀疑刺客同党潜伏修来馆,跟踪作案。都统大人要查清事实真相,自然要派兵搜查修来馆,到时哪些是刺客同党,哪些证据需要拿走检查,还不全由都统大人说了算。”
哈善听得两眼放光,连连点头称是。
他本就是蛮不讲理之辈,否则当初也不会借口当街抢亲敲诈黄芳泰二十万白银,觉得徐国难建议极合脾性,点头赞道:“塔卜利说得不错,黄性震莫名其妙死在都统府门口,老子哪能不给老小子报仇雪恨。瑞栋,你马上带一百旗兵,跟塔卜利一起前往修来馆搜查刺客同党,不听话的统统抓来,老子要让修来馆从此归属哈善!”
放声大笑极为得意,对躺在地上的黄性震尸体再也不瞧一眼。
瑞栋也觉得为今之计只有快刀斩乱麻,趁各方势力互有顾忌抢先下手。
只要把修来馆攫取到手,嘴皮官司大可以后慢慢再打。
当下答应一声,来不及赶回旗营调兵,就从侍卫中点了一百精壮武士,纵身上马飞驰而去。
他见徐国难处处都为旗人利益打算,已渐渐放下疑忌,言语大见亲热。
内心深处却隐隐有些妒忌:旗人诸葛亮见识高明,日益得到都统大人信用,长久之后置瑞栋于何地?
徐国难却是心中得意:姚启圣已经铁定完蛋,倘若能够利用修来馆挑拨哈善与施琅恶狼争食,鞑子相互算计哪有余裕征伐台湾,华夏海外领土自然也可得到保全。
他平常都是隐身幕后暗中挑拨,生怕被有心人留意查明身份,见哈善吩咐自己与瑞栋前去抢占修来馆,趁此良机刚好可以探查谛听烛阴等潜伏间谍信息资料,因此也就高声答应,纵身上马跟随瑞栋驰向修来馆。
就在哈善借口追查刺客兵发修来馆之际,一队提剑执刀的提标营亲兵在姚国泰引领下,急行军赶往修来馆捉拿天地会乱党,领队的便是侦缉处统领施世轩。
姚国泰下决心卖身投靠施琅,离开总督府便到提督府报名求见。
施琅正为施世骝操办丧事,府内外处处悬挂白绫,哭声惊天动地,不时有携带礼单身穿孝服的文武官员进进出出。
姚国泰恍然忆起永仇和尚在施琅寿诞刺杀多人,施琅三子施世骝也不幸丧命,自己急匆匆空手上门,姚国泰不禁有些赧然。
施琅显然志不在此,听亲兵通报立即下令传见。
见到施琅姚国泰扑通跪倒磕头,把所知一切和盘托出,连姚启圣反应都不加隐瞒。
听说姚启圣不敢出头躲在总督府撰写请罪奏章,施琅不禁哈哈大笑,听到黄性震暗中前往都统府投靠哈善,不由地怫然色变。
他苦心竭虑斗垮姚启圣,已把修来馆视为囊中之物,单等专征台湾旨意下达即行整合并入侦缉处,哪容哈善半路冲出虎口夺食。
利益之前无亲情,亲密盟友瞬间变为生死仇敌。
不过施琅晓得哈善身为驻防福建旗营都统,负有暗中监视汉官职责,又是根正苗红的镶蓝旗人,在康熙心中比自己这汉军旗亲信得多,轻易得罪不得。
施琅沉吟半晌,吩咐带姚国泰下去休息,许诺日后必有所报,立即派人把正在忙碌丧事的施世纶施世轩找来商议。
哈善在姚施恶斗时坐山观虎斗,临了却跑下峨眉山抢摘桃子,施世纶施世轩无不气愤,破口大骂哈善阴险狡诈,胆敢虎口夺食。
施世轩急欲把修来馆整合进入侦缉处,闻言最是着急,磨拳擦掌道:“哈善那些软虾旗兵有啥了不起,若不是皇上庇护,孩儿一人可以打他们三个。不如让我带些亲兵,把黄性震老儿暗地抓了来,瞧哈善没了蛇儿乍耍弄。”
施安去世后,施世轩在施琅的坚持下,终于跟着施世纶改了称呼。
“轩弟不可鲁莽,此事还待细细商量。”
施世纶年纪稍大,心思较为沉稳,赶忙劝阻道:“哈善手握兵权,又是镶蓝旗驻防都统,最得皇上信任,比不得姚启圣文官出身只会耍嘴皮子,撕破脸皮争斗起来只有我们吃亏,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不可过于鲁莽。”
施世轩老大不耐烦,嘀咕道:“从长计议,再从长计议哈善都把修来馆硬抢了去,瞧二哥还有啥法子可以对付。”
见两人争吵不休,施琅微感头疼就要喝斥。
施世纶听到硬抢两字心念微动,沉吟半晌向施琅道:“孩儿有个主意,哈善无非想招揽黄性震硬抢修来馆,借机插手平台战事,咱们干脆先下手为强,借口黄性震私通乱党先行拘捕,让哈善没有理由插手修来馆,再与哈善慢慢商谈价钱,答应分润些好处,总之以不撕破脸为宜。”
施世轩插口道:“黄性震躲在都统府不出来,咱们怎么进去拘捕。”
施世纶胸有成竹道:“哈善是旗人,素来瞧不起汉人,不可能让黄性震长久躲在府里避灾,咱们暗地派人守在府外,一见黄性震出来马上拘捕。黄性震私通乱党铁证如山,料想哈善也不敢故意包庇放纵。”
施琅沉吟良久,觉得施世纶主意较为妥当。
他在京师为官多年,深晓旗人骄横跋扈,仗势欺压汉人已成习性,自己时下又有求于哈善,能不得罪尽量不得罪。
当下吩咐施世轩领十多名亲兵暗伏都统府外面,只等黄性震出来即行拘捕,趁机强占修来馆。
哪料黄性震刚踏出府门突生变故,被斗笠女子射出柳叶镖倒地身亡。
众亲兵躲在巷角瞧得目瞪口呆,性急的拔腿想要冲出帮助旗兵捕拿刺客。
施世轩心思灵敏,见斗笠女子纵跃如飞,轻身功夫极是高明料想追赶不上,自己身处嫌疑之地,万一被都统府侍卫当成凶手现场抓捕,乐子可就闹得够大。
赶忙制止亲兵行动,低喝一声“走”,就要带领亲兵悄无声息退向远处。
追风掌杨溢德紧跟在施世轩后头,见状自告奋勇道:“老夫愿意追赶拿捕刺客,如若不能擒获甘领军法。”
前些日子杨溢德败在永仇和尚手下狼狈遁逃,引发侦缉处与修来馆冲突硬生生放走入网之鱼,自那以后施世轩对杨溢德颇不待见,杨溢德也引为平生奇耻大辱,瞧斗笠女子极有可能是替永仇和尚报仇的天地会乱党,便欲擒拿立功洗刷耻辱。
施世轩微微沉吟,半晌点头道:“如此也好,注意要捕获活口,说不定能够趁机查明乱党动向。”
杨溢德高声应喏,嘴角陡地现出狞笑,不见抬步起势腾空而起窜上屋顶,轻功绝佳确实不负追风掌名头。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