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抢道冲突

修来馆探事在漳州城内被虐杀身亡,是了不得的要案。当天下午大批探事闻讯赶到无名小溪勘察,见闽南两恶遍身鲜血死状凄惨,面面相觑都是大有惧色。

凶手自是早就逃之夭夭无处捕拿,修来馆探事假模假样勘察一番,知会漳州府衙发文缉捕,迅速把案子报知主事黄性震。

听是闽南双恶死于非命,黄性震料想必是跟踪施世轩露出马脚被侦缉处探事发觉,故意虐杀以示警告,心里暗恨施世轩不给脸面,吩咐循例抚恤安葬了事。

修来馆多年招污纳垢多的是凶神恶煞,闽南双恶只是上不了台盘的小角色,黄性震自然丝毫不放在心上。

他坐在富丽堂皇的主事房,捧着一份机密情报眯眼细看,越看越是得意,眉飞色舞鱼泡眼禁不住抖颤起来。

机密情报由奉命暗中监视姚国泰的探事花费重金从芙蓉女吴艳艳贴身婢女小翠手上买得,记录施世轩用银票官帽收买姚国泰充当秘密卧底,暗中向侦缉处传递机密情报的密谈言语。

百花园是察言司秘密设立的情报据点,自然暗中设有窃听机关,姚施两人秘谈之时小翠早就躲在隔壁房间偷听,把两人的言语一字不漏详细记录,由漳州站密探传递回察言司,另行择要抄写通过合理途径高价“卖”给修来馆,趁机挑拨离间蛊惑争斗。

厄斯计划周密详尽环环相扣,百花园名妓日常与达官贵人交际往来,自然要巧妙利用,借机传递“机密情报”,实现价值最大化。

黄性震看了机密情报,方才晓得自己暗中记录姚国泰不法隐私的薄册为何会莫名其妙不翼而飞,原来竟已无意落入施世轩手中。

暗自心惊侦缉处手段毒辣,黄性震坐在椅上凝神思索一阵,情知与姚国泰已结下生死大仇,再无丝毫转圜余地。

他本就有心把姚国泰这颗强塞进来的碍眼钉子逐出修来馆,这下更加有了充足理由。

沉吟半晌,黄性震伸手从红木雕花笔筒取了支湖笔,亲自动手把机密情报重新誊抄一遍,抹去那些对自己不利的言语,细细审视见前后衔接毫无破绽,方才吩咐驾起专用马车,由大批探事保护径直前往总督行辕。

这时已过午时,热辣辣阳光笼罩大地,宽阔街道行人往来如织,见到修来馆马车横冲直撞忙不迭躲到街旁避让,谁都不敢招惹凶神恶煞。

黄性震坐在高大宽敞的车厢内,倚靠绵软舒适的皮革坐垫,轻抿从格间取出的冰镇杨梅,耳听探事挥鞭驱赶行人的威吓斥骂,细细回想近些时日与侦缉处明争暗斗,除闽南双恶跟踪施世轩反被虐杀有损士气,其余竟是无往不利。

特别是趁和谈之机重金收买明郑和谈使者宾客司行人傅为霖,借机与台湾三杰之一的水师总督刘国轩搭桥牵线,若能设法说动归降何愁明郑叛逆不灭。

到时姚总督青史留名自己也可升官发财,施琅只能坐在提督府憋闷生气,侦缉处自然就成了无用摆设。

想到得意处,黄性震伸手在膝盖打着节拍,禁不住用漳浦口音哼起诸葛亮的《空城计》:“我正在城楼观山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

一句戏词还没哼完,马车外探事的喝斥声忽地弱了下去,接着车厢微微一震,马车已停靠在街道旁边。

黄性震晓得必有高官经过,马车驶到街边给对方让道,忙掀起车帘向外张望,思量要不要出去请安拜见,见一辆海澄公府标识的豪华马车顺着街道慢慢驶近,跟在马车后面的家丁仆役个个垂头丧气,塌胸缩背。

黄性震嗤的一笑,重新把身子懒洋洋靠了回去,眸里现出不屑,修来馆在漳州城遍布耳目无所不侦,早就探知哈善当街抢亲,海澄公黄芳泰献女上门的诸多丑事,当作花边奇闻禀报给黄性震,黄性震当时听了只是付诸一笑,对丝毫不考虑儿女幸福,只顾奴颜媚态一意讨好哈善的黄芳泰着实有些瞧不上眼。

大丈夫行事当横行霸道,堂堂海澄公忍声吞气亲自献女上门,太给勋贵世家丢脸。

见车夫居然给如此懦弱无能,只晓得忍气吞声的悲剧人物让道,黄性震觉得大失修来馆脸面,面色陡地阴沉,提高嗓门叫道:“郭雷!”

车窗旁立时现出张谄媚面孔,笑嘻嘻道:“大人,您老人家有何吩咐?”

瞧也不瞧谄媚笑脸,黄性震虎着脸高声道:“本官赶往总督行辕有急事禀报姚总督,半刻也是延误不得,哪个不晓事的竟敢让你小子停车让道,误了公事那还得了,还不快些给本官驶车赶路。”

贴身侍卫郭雷怔了怔,呐呐道:“海澄公……”

冷瞟了对面马车一眼,黄性震故意高声斥道:“海澄公食国家俸禄安享富贵,当然要时刻为国家分忧,哪会分不清轻重缓急——快吩咐赶车!”

瞧了瞧黄性震的冷厉面色,望向辚辚驶到面前的海澄公府豪华马车,郭雷眨巴三角眼若有所悟,高声应道:“谨遵主事大人吩咐!”

冲车夫老刘使个眼色,大批探事簇拥马车驶到街心,高声喝斥横冲直撞急驰过去,硬生生把海澄公府的豪华马车挤到街旁。

黄三跟在车后,见状想要上前阻止却被郭雷狠抽一记皮鞭,捂着面孔恨恨退到旁边,其余家丁见状噤若寒蝉哪敢多嘴惹祸。

两辆豪华马车距离不远,黄性震又是有意高声,侮辱话语一字不漏全灌入端坐车厢的黄芳泰耳中。

黄芳泰气得肥脸紫胀,臃肿身躯不可遏制抖颤起来,掀开车帘就想怒骂出声,修来馆马车早就扬长而去,影踪不见。

街旁行人窃窃私语,仿佛都在嘲笑的海澄公府的懦弱无台,让黄芳泰的肥面更加火辣辣。

缓缓吸了口混着泥尘的浑浊空气,黄芳泰的鱼泡眼射出冰冷光芒,原本在哈善面前的唯唯喏喏消失不见,从齿缝一字一句挤出声音,“黄性震,你这只姚启圣的看门狗竟胆敢小瞧公爷,硬生生欺负上门,有胆子给公爷好好等着,终有一天让你家主子好看!”

双手死死抓住绸衫,黄芳泰僵硬面孔对车夫黄八怒喝道:“快些赶车,不仔细些小心公爷回府就抽死你!”

黄性震不晓得当街抢道深深得罪刚从都统府缴纳黄金出来,憋了一肚子窝囊气的黄芳泰,即使晓得也不会在乎,在黄主事眼里主动献女上门的海澄公连懦弱怕事都算不上,受了侮辱只会唾面自干,忍气吞声,哪用得着担心过气公爷挟嫌报复,伺机反咬自己一口。

只是他忘了兔子逼急也会张嘴咬人,何况黄芳泰身为堂堂海澄公好歹也算是盘踞漳州府多年的地头蛇,当众受侮哪会轻易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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