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颂声看着锅时面无表情,视线一转看向狗腿时,却柔和了许多。她轻轻踩了踩狗腿的背,小狗乖巧的用鼻尖拱她脚踝,舔舐她的皮肤。
可乐开了,徐颂声关火,给自己倒了一杯热可乐,坐回沙发上,将自己的头发扎起来,继续捣鼓电脑。
今天新上司把平板给徐颂声用来录入档案时,徐颂声往电子档案室里面植入了自己写的一个污染程序。
藉由自己给自己留下的小路进入教廷的电子档案室——后面的权限限制对徐颂声这种本身就拥有教廷内网账户的人来说,等于完全不存在。
权限不够?
自己黑进后台给自己开就行了。
在轻易获取信息库时,徐颂声抿了一口热可乐,自言自语:“这种水平可不行啊,教廷的敌人真应该来雇佣我攻击他们的网络才对……嗯?等等,这倒是个好办法。”
她嘀咕了几句,在信息检索上输入【5号实验体】【周澄午】【徐夏静】三个关键词。
最先跳出来的资料是周澄午相关。
毕竟是明面上的教堂骑士,一些用来糊弄民众的资料总是会填几张的,可信度基本为零。
除了那张骑士信息表之外,剩下的全都是周澄午的任务报销账单,大到任务过程中不小心弄塌的房子,小到他返程路上买的一瓶营养快线。
主打一个能报销的都报销,不能报销的也全部填上去。
里面甚至有一张账单是周澄午以个人名义捐赠给地区贫困生帮扶活动之后再申请报销的。
徐颂声注意到那张奇葩的报销账单,点进详情看了眼时间和捐赠地区——捐赠地区是徐颂声的老家,捐赠时间刚好是徐颂声奶奶和大伯过世,她完全失去经济来源那段时间。
这张报销单并没有引起周澄午直属上司太多的注意力。
毕竟周澄午这个人本来就性格随心所欲得很,多么荒唐奇怪的事情他都做得出来。这种报销单对于前任教皇来说,也只会觉得是周澄午突然心血来潮罢了。
他又不是没有干过类似的,突然捐赠大笔钱财给各种乱七八糟的慈善基金会的事情——反正卷进这种慈善机构的钱最终都会流回教廷。
第105章
如果换成另外一个人,在此刻看见这张账单,或许多少会感到一点毛骨悚然。
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自己的恋人在自己完全不认识他的时候,就被他在暗中窥探——哪怕他的窥探带着些许帮扶助力。
但徐颂声是一个很会换位思考的人。
她和周澄午在某些方面有着类似的思维,所以很快就理解并跳过了这个问题。往后的账单就没有什么好看的,但是5号实验体搜出来的信息很少,只有一点点,而且看时间和记录内容,被录入了电子档案的‘五号实验体’并不是周澄午。
周澄午作为实验体而存留下来的资料,并没有留下电子存档。
如果有的话,徐颂声不可能会找不到。
关于她父亲——倒是找到了一些资料,是他实习转正申请被驳回的手续,在驳回理由那栏写着【不服从岗位调剂】,签名是李鸿笙。
李鸿笙。
这个名字让徐颂声感到些许熟悉,她目光停留在那个字迹有些张狂的签名上,看似平静实则大脑在疯狂的翻找记忆。
想起来了——李鸿笙,周澄午以前的信息素抑制剂研发主要负责人。
告诉了周澄午自己存在的人。
在三年前因为教廷内部权力斗争而死掉的抑制剂研发主要负责人。
一个和徐颂声没有任何接触,但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完全改变了徐颂声命运的人。如果不是她用徐颂声的基因做抑制剂研究,徐颂声也根本不会和周澄午纠缠上。
她重新在检索栏里输入‘李鸿笙’的名字。
不同于输入前几个关键词时只能搜索到各种零零碎碎的信息。‘李鸿笙’这三个字检索出来的页面漫长而且很能唬人。
出身帝都名门,十八岁就已经是长青学院信息素分化专业的研究生,又是一名高等级的alpha。
官方信息里面李鸿笙的信息素等级为五级,绝对有着置人于死地的能力。她的照片也很好找,因为担任过很多教廷明面上的工作,出去个人信息里面拍的证件照外,甚至还有许多报纸刊登的照片。
照片上的女人看向镜头的每个眼神,都无一例外带着若有若无的俯视感。完全符合徐颂声刻板印象中的贵族高阶alpha,表面上矜贵高傲,又从骨子里看不起别人。
李鸿笙和徐夏静是同一所学校同一个专业……甚至从两人的毕业时间来看,还是同一届的研究生。
越看越觉得两人关系可疑,自己从来没有捐献过基因,却能成为周澄午的信息素基因样本,小时候得到不知名命令需要保障自己最低人权的警察,奶奶总是花不完的来历不明的基础资金……
徐颂声改用另外一个网络途径去搜索李鸿笙的信息。
十几年前网络交易还不发达,李鸿笙使用信用卡所进行的合法线上交易只能追溯到最近三年——都是一些马场维护拍卖会慈善的支出,找不到和徐家有关系的往来。
李鸿笙死后她的位置交由她同父异母的弟弟来接手,而她生前的大众印象也相当正面,在网上被评价为一个非常善良热衷慈善并且信仰虔诚的上位者。
但说实话,这种大众风评越好的上位者,徐颂声越是难以相信。
杯子里的可乐渐渐从滚烫冷却下来,徐颂声把最后一点热可乐喝完,关掉电脑,起身去找保温杯,将锅里剩下的可乐全部倒进去。
时间已经到凌晨,但周澄午还是没有回来,也没有给她发短信。
徐颂声洗漱了一下回卧室睡觉,睡之前把卧室房门给反锁了。
她这一觉没能睡很久,总感觉眼睛刚闭上没有多久,就听见客厅有动静,脚步声,走来走去的。
光听脚步声其实也无法确定是谁,但是狗腿没有叫,所以徐颂声怀疑是周澄午回来了。
她脑子里迷迷糊糊想着事情,因为今天思考了太多的事情,所以很困,虽然有念头在脑子里打转,但还是想睡觉的心情更胜一筹,所以没有起床。
那脚步声却转瞬间靠近卧室,紧接着就是房门门锁‘咔哒’了两声。
反锁的门对周澄午而言毫无阻拦意义,他很会开锁,方式分暴力的和不暴力的。
锁坏了颂颂会生气,所以不能像任务目标家里的锁一样直接掰烂。他低着头,没有开客厅灯——不是感应系统坏了,是他进屋的时候身上信息素没有收敛好,在那个短暂的瞬间,破坏了客厅里的中央调控系统。信息素等级过高就是会有这样的烦恼,以前周澄午独居的时候公寓里的东西隔三差五就要申请维修。
客厅窗户打开,吹进来的风里夹杂月光,还有外面霓虹灯闪烁的光芒。
狗腿被夜风吹得打了个喷嚏,翻过身用屁股对着窗户继续睡觉。周澄午则借着月光,努力辨认手里的门锁要怎么拆解。
他掌心因为沾了血所以很湿润,捻动零件时无法过于准确。
血液腥甜的气味在夏风里沉浮,门锁内部零件咬合,咔哒声响第三下的时候卧室房门开了。
因为窗户也关着的缘故,卧室要比客厅的光线更暗淡一些。周澄午慢悠悠向床铺的方向走近,毫不掩饰的脚步声轻快。
再困的人也被他那些动静弄醒了,更何况周澄午进来时还带进来一股血腥味。
徐颂声没办法继续睡觉,揉了揉脸勉强自己坐起来。因为中控系统坏了,卧室里的冷气也停下,一时间温度有些微妙的回暖,她侧过脸,睡意朦胧看向周澄午。
他黑色的短发顺直的垂在脸颊侧,整个人都被光线很暗的色彩吞没,像一个模糊又漂亮的剪影。
他走到床边半跪下来,双人床的位置够大,周澄午上半身几乎完全趴在床上,杜松子酒的气味辛辣霸道占据了每一寸空气,引起徐颂声轻微的窒息感。
少年的脸颊贴在被单上,离得这么近了徐颂声才看见他脸上沾满血。
刚开始她以为是别人的血,没有在意,只是目光随着周澄午趴下而缓慢的降低。他手臂向前伸,隔着被子环抱住徐颂声的腰,在周澄午的脸将要贴上来之前——徐颂声伸出手推开了他的脸。
他从喉咙里发出几声呜咽,气音潮湿的濡在徐颂声掌心,他脸上的血也蹭到徐颂声掌心。
徐颂声原本是想训诫他的——
但是她感觉自己的手背有点发痒,低下头去看时,愣了一下。
是从周澄午额头上流下来的血,一滴一滴落到徐颂声手背。徐颂声推着他脸的手一改力度,变成捧着他的脸。
周澄午顺从的把整张脸都搭在徐颂声掌心,那双年轻而漂亮的眼睛浸着血,湿漉漉望着徐颂声。
他瞳仁很大,是温和的浅棕色,像鹿的眼睛。徐颂声:“……你受伤了?”
周澄午眨巴着眼睛,鼻音很重的嘟哝:“脑袋被砸了一下,好痛哦,颂颂。”
“……”
中控系统坏了,灯打不开。徐颂声让周澄午到客厅,她自己拿了一个手电——她拿着拧亮的手电走到客厅时,周澄午已经很乖巧的坐在沙发上。
他平时总是可以收敛得很好的信息素,今天却一直若有若无的飘散着。
狗腿有点排斥周澄午现在身上的味道,在他坐到沙发上的时候,它就迅速跳下沙发,跑到角落缩成一团。
徐颂声站到周澄午面前,用手电照着他:“衣服脱了。”
周澄午乖乖脱衣服,动作很麻利,灯光晃眼,但他却依旧把眼睛睁得很大,看起来完全没有被晃到眼睛。
上衣脱了之后才看见伤口,距离周澄午心脏不过分毫之差。心脏旁边的伤口是最严重的伤口,除去那道伤口外肩膀和胸腹处还有大大小小其他的伤口。
在雪亮的灯光照耀下,那些伤口狰狞得有些触目惊心。徐颂声看得眼皮直跳,目光往下落,忽然道:“裤子也脱了。”
她怀疑周澄午腿上也有伤。
周澄午惯来很会看徐颂声眼色,在这种时候就很听话,低头去脱自己裤子,沾着血的修长手指曲起慢慢解开纽扣。
确实有伤,在小腿。
徐颂声拿着手电蹲下去,眼睛直愣愣看着那道伤口。
她不是没有见过周澄午受伤。在他们流落荒岛的时候,徐颂声甚至还用小刀给周澄午起过子/弹——但现在的心情却和那时候的心情截然不同。
那时候只是担心周澄午死了。
在荒岛上,徐颂声对自己的生存能力很有自知之明,如果周澄午死了,她很难独自活下去。
但是现在,除了担心忐忑之外,徐颂声还感到一股莫名的愤怒。
她垂着眼,牙齿轻咬嘴巴内侧肉,伸出手去摸了摸;完全皮开肉绽的伤口,是个贯穿伤,但是因为周澄午愈合能力太强,现在看起来像是一个浅浅的戳伤。
她蹲下去时太矮了,周澄午看不见她的脸,只能看见她发顶。他有点紧张,眼睛盯着徐颂声头顶的发旋——他想起自己手机能接受信号时所看见的,徐颂声发过来的十几条未读短信。
已经能想象徐颂声这种人,发出去十几条短信都未读,她会有多抓狂。
即使现在徐颂声表面上还很平静。
这种平静在周澄午眼里则完全是暴风雨之前的平静。
徐颂声仰起头,手电光从上往下照着她的脸,那场面有点像鬼片现场。但她并没有周澄午预想中的生气,她只是仰起脸盯了周澄午一会儿,眉骨阴影覆盖下的眼眸不起丝毫波澜。
第106章
她这样平静,反而让周澄午感觉自己心里有些忐忑不安。
狗是很聪明的——而周澄午无疑要比狗聪明很多。这种气氛下几乎不需要徐颂声说,周澄午就能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情。
他惯来能屈能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