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澄午:“抓这个家伙。”
他松开另外一只按着衣襟的手,长风衣里面是灰色针织毛衣,一只脏兮兮的橘白猫从里面冒出头来。
猫咪爪子搭在周澄午衣领口,把那一块的灰色毛线都变成颜色更深的脏污。
就眼神来说,这只猫看起来绝非善类。
徐颂声:“猫爬上去下不来了?”
周澄午:“不啊,它可擅长爬树了,这点高度对它来说,不管是上去还是下来,都轻而易举。”
他的回答完全在徐颂声意料之外,徐颂声不解:“那你上去抓它干什么?”
周澄午回答:“绝育啊,它已经快一岁了,再不绝育可就要发情了。”
他说话时,腾出两只手把橘白猫从自己怀里拎出来,将其圆滚滚的柔软肚皮展示在徐颂声面前。
但比猫咪肚皮更吸引人视线的,显而易见是猫咪不断蹬动的两条后腿中间,那对生机盎然的铃铛。
被周澄午强行拎起来的猫咪嗷嗷大叫,声音穿透了物种语言障碍,让所有能听见声音的活物都能明白这只猫此刻正在破口大骂脏话。
周澄午对猫咪的脏话毫无反应,笑脸灿烂望着徐颂声,热情邀请她:“我得送它去兽医那儿,姐姐要一起来吗?”
第12章
因为不认识路,所以徐颂声答应了。
她跟在周澄午身后,看周澄午单手拎着那只猫。橘白色的猫,肥硕得像只小型犬,虽然叫声和表情都十分不和善,但是被周澄午掐住后脖颈之后,倒也没有格外剧烈的挣扎。
但周澄午拎着猫的那只手手背上,却有明显的红色抓痕。
抓痕显然是猫抓的,但是又很浅,看上去不像是野猫爪子的杀伤力。
而被周澄午拎在手上张牙舞爪的猫咪,肉垫之间弹出的利爪,看起来杀伤力和它的叫骂声一样。
战斗力超强。
徐颂声:“你……”
周澄午:“你——”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声音撞上对方的声音后,又格外同步的停下。
徐颂声先接话:“你先说吧。”
周澄午:“你上次给我的围巾,我已经洗干净了,本来想等忙完圣诞日,就给你送过去的。”
徐颂声意外:“你们圣诞日有工作吗?”
周澄午:“兼职,给教堂编圣诞花环。”
他捋起自己衣袖给徐颂声看,手腕上圈着一个冬青树枝和槲寄生编织的手环。
徐颂声想起周澄午是信教的——那么他圣诞日出现在教堂里这件事情,也就变得合理了起来。
周澄午:“今天晚上会有天父的塑像巡城,姐姐到时候会去看吗?”
徐颂声摇头:“人太多了,我想早点回宿舍休息。”
周澄午露出一副深以为然的表情,点头:“人是很多,而且也很混乱。”
徐颂声:“你呢?”
周澄午:“我是信徒,要去跟随神架来着——我到时候会给姐姐求平安手环的!”
徐颂声下意识想说不用了。
但是对上周澄午笑弯弯的眼,她微张着嘴迟疑片刻,话说出口时就变成了:“谢谢。”
周澄午对大教堂的地形,表现出了明显的熟稔,单手拎着猫咪,七拐八拐的,最后停留在治疗室门口,敲门进去。
徐颂声抬头看着房间门牌上的‘治疗室’三个大字,陷入了沉思。
……原来他要来找的兽医,其实是在教堂里面吗?收回目光,徐颂声沉默的跟着周澄午进去。
是一个布局很像大学医务室的地方,只不过这里的医疗器械要比大学医务室的更多也更全面,徐颂声甚至看见有的柜子把手上贴有‘三级信息素抑制剂’的字样。
不同等级的信息素抑制剂,对应不同等级的a与o。
等级越高的信息素抑制剂,价格也就越昂贵。
不过徐颂声对抑制剂的认知也就仅限于此了,毕竟她是一个终生都不需要信息素抑制剂的beta。
“你怎么又抓野猫过来绝育啊?”医疗室的医生一看见周澄午和他手上拎着的野猫,顿时露出了头痛的表情。
周澄午举着猫咪晃了晃,神色诚恳:“不绝育的话,这家伙就会因为发情期而到处去祸害母猫,在来年春天生下一大窝小猫咪受苦受难。”
“看在天父的份儿上,我当然要挽救它未来孩子即将被冻死饿死的命运啊。”
被他拎着的野猫嗷嗷大叫,叫声中充满了抗议。
周澄午道:“你看,它多认同我的话。”
医生:“……”
“最后一次!”医生没好气的拿出麻醉剂,“下次麻烦你自己带着它们去宠物医院,我是负责照顾信徒的医生,不是专门阉割动物的兽医!”
医生拉上床帘,隔绝出一片独立的空间给猫咪做绝育手术。
徐颂声无事可做,站在窗户边往外看去,看见那栋很高的白塔。
在白塔的附近,有许多高大的树木。
它们的枝叶在冬天都掉光了,光秃秃的枝丫上缠绕生长翠绿色的槲寄生。
“白塔很漂亮吧?”
周澄午的声音猝不及防从身边传来,徐颂声回神,目光投向他——他站在徐颂声对面,也微微倾斜身体靠着窗户,眼睛看向远处白塔的方向。
徐颂声点头:“很高大,也很漂亮。”
周澄午笑了笑,道:“站在塔顶上往下看的话,会更漂亮喔。”
徐颂声:“……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白塔是不允许上去的吧?”
周澄午眨眨眼,神色显得狡黠,冲徐颂声笑——那个笑容很像一只猫刚打碎了水杯的神态。
是一种闯祸又自知的狡黠。
徐颂声沉默片刻,理解了周澄午那个笑容的隐藏含义。
周澄午:“在晚上六点和早上六点的时候,信徒和守卫们会离开白塔。”
“神父们认为这两个时间点,是天父降临赐福的时间。凡人的存在和窥视,会令天父不悦。”
徐颂声:“那你看见天父降临了吗?”
自称虔诚信徒的少年,弯起唇角笑容灿烂。
他双眸注视着徐颂声,在回答这个问题时声音刻意的变得轻蓬蓬的,好似一朵毫无重量的蒲公英。
那蒲公英落到徐颂声耳廓。
“姐姐,你怎么连这种拙劣的谎话都相信?”
徐颂声在宿舍睡了一下午,睡得迷迷糊糊的,听见了柳嘉的声音。
她揉着眼睛爬起来,掀开窗帘——宿舍内没开灯,冬天天黑得早,整个房间内都是一片昏暗。
对面柳嘉的床帘也被掀开,柳嘉本人从床帘后面探出脑袋,满脸愤愤不平:“颂颂!你看班级群!”
她说话时手里还拿着手机,手机屏幕的亮光从下往上照着她表情狰狞的脸,效果比鬼片还好。
徐颂声睡得迷迷瞪瞪,突然看着柳嘉那样打光的一张脸,懵住。
换了两三秒,脑子里回过神来,徐颂声‘哦’了一声,慢吞吞拿出手机,看班级群。
她之前把班级群屏蔽了,收不到新消息提醒。
最新一条消息是老巫婆的全员艾特,布置新作业,让他们集体去参加今天晚上的神像巡城活动,然后做一段模拟动画。
还要写五千字感想。
感想下周一交,模拟动画下下个周一交。
对面柳嘉愤愤不平:“什么傻/逼作业,不信教的谁会大半夜去看什么巡城活动啊!”
徐颂声:“……巡城活动什么时候开始?”
柳嘉:“晚上十点——现在都八点半了!”
徐颂声收了手机,提醒柳嘉:“我要开宿舍灯了。”
在得到柳嘉的肯定回复后,徐颂声才摁亮宿舍灯,起身下床。
她踩着阶梯往下走时,对面柳嘉正把脑袋埋进枕头,骂骂咧咧的不愿意起来。徐颂声其实还没醒明白,一种半醒半困的迷糊让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她拿了搭在椅背上的羽绒服外套,声音平静:“你睡吧,我去看的时候会录像,录了线上传给你。”
床帘后面柳嘉锤枕头的动静霎时就停了。
她从两片床帘的缝隙间冒出一颗脑袋,眼泪汪汪感动不已的看着徐颂声,“颂颂,我好想对你以身相许哦。”
徐颂声:“我是不恋爱主义者。”
柳嘉摇头,振振有词:“那是追你的人不够努力。”
徐颂声靠着说话醒神,跟柳嘉聊了几句,脑子清醒到百分之八十。
听到她的这句结论,徐颂声也只是笑笑,并不和她争论。
她笑,柳嘉趴在床边,恰好看见。
柳嘉嘟哝:“还是beta好,不受信息素干扰,才能这么有底气的说自己是不恋爱主义者。”
徐颂声回答,答的话却和柳嘉说的完全不是一件事情。
“你这几天不是快进入发情期了?记得去找年级主任请假。”
这也是徐颂声不太放心柳嘉出去,想让她留在宿舍休息的原因。
她记得柳嘉的发情期大概就是这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