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幅对联,自然是顾谨言所作。
那日他想起脑海中一个典故,是有此联,只是也没有料到,他写的时候这幅对联平平无奇,看不出什么特殊。
但当这对联到了儒道第三境的陆夫子手中,竟引发出如此异象,这又是为何?
文道有异象,顾谨言自然是清楚的,若是千古诗词文章,他不奇怪,甚至没有他才会感到讶异。
但这对联……也有的吗?
而今,万众瞩目,虽然陆夫子还没有品评最后的等级,但是明眼人一眼看出,此联引动了天象,自然是当之无愧的魁首。
没看旁边‘东兴酒馆’的谭掌柜都乐得合不拢嘴了么?
经营不善,濒临倒闭,随手一试,仅花二十两银子,征个对联,竟征出了一幅含有天地异象的对联,此事必定传扬整个北海城,甚至周边县府,往后必定客如云来,财源广进,他岂能不乐?
东兴酒楼即将和这幅对联一起,传扬千古,成为佳话。
“等下若得魁首,我是上,还是不上呢?”
顾谨言手中捏著‘丙四’的红布,一时有些为难。
奖励他自然想拿,但是刚穿越过来,他并不欲如此引人注目,惹人怀疑,这一幕实在始料未及而已。
而前方,陆夫子已经面色激动,举起对联,大声朗读道:“丙四:东不管,西不管,酒管;兴也罢,衰也罢,喝吧!”
“此联,立意深远,嵌字精确,含有一股超脱物外的旷达之气,实为众联之首,当为——甲上!”
“轰!”
众人虽然知道此联既然引动了文华鱼的天地异象,便不可能得到甲以下的评价,但也没有料到,陆夫子竟然如此推崇此联。
不过一想倒也正常。
人生在世,管他东管他西,管那么多多累?有人管酒即可;兴盛时也好衰落时也罢,放松心情,尽管付之一醉便是。
这不止是在写酒楼,又何尝不是把每个人的一生写了进去?
东兴酒馆从兴到衰,而每个人的一生,岂能没有起落?
但不管什么时候,酒都会一直陪伴你左右,高兴时喝酒是助兴,愁苦时喝酒可以解忧。
它陪你一生,见证你的荣辱兴衰,这就是酒楼存在的意义啊。
一时间,所有人齐声大喊:“丙四,丙四,丙四!!!”
至于刚才被陆夫子挑出的李青狐与另一夫子所作的甲下联,早已被他们遗忘,所有人脑海中,只剩酒管与喝吧两字,不断回荡。
顾谨言最终还是没有出去。
众人的目光太热切了,他有些害怕,这不是他想要的。
目前为止,他只想平平静静的活著,在没有彻底了解这个世间之前,他并不欲成为所有人的焦点。
反正这幅对联别人又不可能认领,自己没必要非要众目睽睽之下暴露自己,回头偷偷找个机会来领了奖励就是。
至于名气……
这东西顾谨言暂时不需要,反而会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于是,他悄悄挪步,退出了人群,然后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线。
没有人关注到他,只有那个一身青袍,长发披散的李青狐,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他也在找那个击败自己的对手,只是久久毫无所获。
而前方,人群仍在欢呼,寻找著‘丙四联’的作者,但是根本没人出来。
倒是有人有心冒领,但是没有与之相对应的编号,空口无凭,那肯定是不可能得到奖励的。
人群前方的谭掌柜,脑海闪过一道有些文弱的身影,目露一丝诧异。
“丙四,丙四……丙桌……第一个上去的,我不记得是谁,但第二个,我却记得很清楚啊!”
“他一连写坏了三张宣纸,才最终写出一联,如果没有乱抽的话,从第二到第四,正好是他的编号,难道是他?可他字都写不清楚,这怎么可能?”
“只是,他为何不出现呢,是不在现场,还是?”
他心中奇怪,却没有多说什么,此人越不出现,表现得越神秘,越能引起别人的好奇心,这对联传得越广,对他的酒楼名声也越有利,他自然不会打断。
悄悄吩咐一旁的店小二,直接花重金找来一名石匠,让他就按照这对联上的字,将这幅对联现场雕刻在门前的景观石柱上,让这热度越发发酵。
他相信,最终,这名年轻人还是会出现的,二十两银子,不要白不要。
……
果然,正如谭掌柜所想,当人群散去,夜幕时分,趁著无人注意的时刻,顾谨言手持‘丙四’编号,来到东兴酒馆前,向谭掌柜兑现了自己的二十两赏银,然后离开。
虽然谭掌柜极度挽留,他留下自己的名字,但顾谨言还是拒绝了。
他此刻的任务,是默默学习这个世界的知识,不让自己的出现显得突兀。
冒然暴露于所有人的视线中,殊为不智,如果不是急需银子,他是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
拿到银子后,顾谨言瞬间阔起来了。
怀揣著装有二十两银子巨款的蓝色小布袋,顾谨言躺在家中那张破坏不堪的床榻上,想著自己要怎么花。
原本他自然是想第一时间购买一本能让水蓝漩涡有所反应的书籍的,只是这几天在‘书虫斋’连试了几十次,确定只有那几本书有所反应,并且这些书价值都不菲,至少要四十两银子一样的情况下,立即买书成为一件不现实的事。
二十两银子,暂时还不够。
而像东兴酒馆征对联这种事,只是意外,不可能每天都有这种好事,而且也不是每次好事都会落到他的头上。
想要马上再凑足另外二十两银子,太过困难。
是以,顾谨言不得不暂时放弃了自己立即探查出水蓝漩涡秘密的想法,改为更适合眼下情况的长久发展之路。
“嗯,有了银子,伙食是该改善一下了,连吃了几天的粥,我感觉我都快走不动道了,这么玉树临风的身体,一直吃粥要是不小心长坏了那该多可惜。”
“做人嘛,最重要的就是不能亏欠自己。”
以前是没钱,只能将就著,几天下来连根菜叶都没见过一根,顾谨言连看到路边的树叶都吞口水,就更不要说肉食了。
前世吃惯了精粮细米的他,再吃那种糙米煮成的粥,也感觉难以下咽,最重要的是,连续吃粥,是真的不管饱呀。
没菜他又吃不下饭。
“嗯,这个不能省,明天就去买点蔬菜和肉,我一定要大吃一顿,补补身体。”
“另外……”
想到那天在大庭广众之下,自己连毛笔都握不对,连废三张宣纸,被众人哄堂大笑,哗声四起的场景,顾谨言深深地皱起眉头。
“既然决定了在这个世界要走儒道这条路子,那字,就真的不能太将就了。”
“这次只是写幅对联,没甚要紧,以后迟早会跟其他文道中人打交道,到时完全不会写字可不行。”
“不用多好看,至少,也要看得过去吧……”
“既然如此,那趁明天买肉,顺便买套文房四宝带回来,我也该练练字了,等到终于有当众写字的时候,不至于露虚。”
“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至于书籍,只能等以后有机会了。”
怀揣著对明天酒肉的美好盼望,顾谨言沉沉睡了过去。
睡梦中,一丝晶莹顺著嘴角越拉越长,滴到身下的被褥上,濡湿了一大片。
顾谨言犹自不觉,还满足地咂了咂嘴巴,脸上露出喜悦地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