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现在的日子让我觉得很满足。”
“是这样吗...?”全黑的马人这样回应,他沉静的黑色眸子里少见地出现了些许复杂的情绪,就像一个原本平静无波的深潭里投入了一颗石子一般,对于未来的勘测中总是出现少女的轨迹时常也让他的心跌宕不安。
就像许多占卜者坚持的那样,未来一旦涉及到自身,与原本个人所有的诡异有所波及,那样的未来就变得模糊不定起来了。
并不是优秀的卜者就能够分辨的清的。
“因为总是有新的东西,”女孩依旧像往常一般,似乎见到他时总是非常放松的神色。她没有丝毫形象的倚靠在他足边的一块巨大的石头上,兜帽中的绒毛因为她的动作粘上了好多的土块,把原本黝黑顺滑的毛发侵染成了土黄色。“而且都很有趣。虽然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但是总觉得,只要这样做下去总会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的。”
“虽然我有点儿迷茫...先生。”作为少有的能够平铺直叙的成年“好朋友”,贝恩无疑是一个很好的倾诉对象。马人们很擅长占卜,在看待许多事件上相较于人类而言会有更多的关于自己的看法。
她想听听其他人对于这种事情的看法。
人的生命并不是一条直线,更多情况下它是跌宕起伏的。而许多人的生命的线段汇集到一起时,这些目标、终点与经历都不同的人们,并不一定都能够坚定地向着某个方向行走。如果说人群中需要一个领头羊...
“我对我自己的未来感到十分飘忽不定...”猫儿似的女孩在石头上扭出了一个相当怪异的姿势,她的头用地地昂起,露出了一小块脖颈,倒立似地看向他,那双黝黑的眼睛里头透不出一点儿的光亮,或许是没有光线直射在里头,但这样的一片漆黑总会让人不由自主地发憷。
不过这些人里头并不包括贝恩。
“没有谁的未来是确定万分的,克劳尼。”他缓和的语气与平常同人类交谈时截然不同,见多多少次这样的情形,邓布利多都仍旧为这样的反差而惊讶不已。
“当一个人决定做或者不做时,未来就有无限可能了。我们每个人都站在无数个分叉口中,而各种情况都有可能影响到未来的走向。或许现在的你决定走的是这里。”贝恩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但或许另一个时空中的你选择走的是另一个地方。”
“但没人能说走这边或者走那边,就一定是对的选择。”
“难道真的没有是与非的界限吗?”克劳尼盯着贝恩的头顶,那片黑发上头正好投射上了一撮非常耀眼的光束,空气中飘散的尘埃引导了光的方向,这样看上去贝恩先生好像下一步就要飞升上界了,确实很符合他现在充当的智者的角色设定。
克劳尼感觉很有趣,她笑了一下,但还是接着提出她的疑问:“我想不通这一点,有人同我谈论过这个...难道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善良与邪恶吗?”
“这很难说。”贝恩说,“人们站在不同的立场上...”
“所以我才感到迷茫...”
“我或许很难给你一个答案,克劳尼。”贝恩轻柔地摸了摸她的额发,“但我知道你是一个好孩子。”
“但我总有一天得长大。”她看上去有些气馁,贝恩的回答依旧是模棱两可的,问题的答案和结果好像都只取决于她自己。
但克劳尼总觉得她是一个很容易被人所左右的人,如果自己喜爱的人说某件事是对的,那她就会想要去做。
和与自己有关的人相比,那些未曾有过交集的个体却又显得不那么重要起来了。
“但我很相信你。”贝恩的语气非常的坚定,“我从不质疑自己的眼光,克劳尼。我很相信你。如果你认为,你得听从某些人的言语,那你便可以听从;如果你认为某些人的言语并不与你有关,你也可以将他们当做耳旁风。凭借你自己最初的直觉去做事,只要你还是你自己...”
“只要你还是你自己。”他重复了一遍,“你能够做到你想要做到的事情的。”
“勘测未来...”他语重心长地回答,“勘测未来对于我们来说是一件好事。”
“我们得通过了解未来的走向、将来可能发生的事情,做好准备,无论是心理上的物资上的。对于我们而言,未来偶尔是很确切的事情,但在某些时候他也会模糊不清。”
“但没有人能够完整地观测未来,克劳尼。”
“从来没有人。”
“所以,如果勘测未来让你畏惧未来的到来,并且想要逃避时间的推进时...”马人似乎看透了一切。克劳尼透过他的眼睛,似乎感觉到他对自己的到来都有所预料,更不要说这样或那样的时间了,“那你应该停下。”
“不要只陷入对未来的忧虑。”
“如果你喜爱现在的生活,那就这样过下去。”
“我明白了,先生。”克劳尼从石头上打了个滚,然后拍了拍自己的屁股——那儿被印上了两瓣明显的灰,虽然她看不着——但从袖子上头的痕迹上来看,那灰渍应该还挺明显。
她在空中顺手画了几个手势,那些恼人的小玩意儿都弥散在空气里头了。
她拍了拍自己被凉风吹的有些发僵的脸,又羡慕地看了一眼在寒风烈烈中依旧勇敢地挺着赤**膛的贝恩,然后从衣服的内口袋里头掏出了一个晶莹剔透的小玻璃球。
“其实——”她说,“这学期我们学的是预言球。”
“先前的几次,里头什么也没有。”她有些不好意思,“但这次里头倒映着一些不好的东西,我就把这个水晶球给留下来了。”
水晶球里头充斥着黑色的迷雾,贝恩透过水晶只能看到被这样烟雾缭绕的女孩的自身。
“我总觉得这是什么不好的预示。”她有些俏皮地笑了起来,“虽然说我们预言课的教授总是喜欢让我们形容自己大难临头,但我觉得这次似乎是真的。”
“我总担心自己走到一条不好的道路上去,然后带来更加不好的东西。”
【其实——】
贝恩想说的是——
【其实——你不需要担心这个——你得担心——你自己...】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谨言他总是说不出口。他并不希望由自己去打破她这样快活的日子,更何况,如果未来避无可避,为什么不能让当事人活的更轻松些呢?
自己只不过是出于一种,来自观测者的怜悯。
并没有其他的什么东西。
但他还是接过了那个看上去不详的水晶球。
“觉得这个不太吉利,但是好像它确实有什么东西想告诉我。”她好像处理完了一件非常棘手的事物,现在笑得更欢快起来了,“所以我就想到您啦!听说您搜集了许多水晶球,而且还有专门的存柜,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希望这也能够成为您收藏的一员。”
“据说巫师界也有专门收藏重要预言的水晶球的地方。”她说,“但我的这些担忧是多么地微不足道,但或许与我而言又有重要的意义。”
“作为最好的见证人!先生!”她雀跃了起来。
“好的,谢谢你,克劳尼。”贝恩隐秘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