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景厘睡得很不好。
事实上,回到桐城之后她的睡眠状态一直都不大好,这天晚上尤其差。
短短几个小时她总是睡了又醒,迷迷糊糊间好像做了很多梦,很多乱糟糟的事物一股脑地塞进脑海中,纷繁杂乱,全部缠绕在一起,没有一点头绪,堵得她脑子都快要炸掉了。
天刚亮的时刻,景厘就忍不住掀开被子起身来,在床上呆坐了片刻,拿过手机,本来是想给晞晞大哥电话,谁知道刚打开微信,就看见了霍祁然的头像。
最新的那句话,还停留在昨天晚上,她没有回复的那个问题上。
景厘刻意忽略了那句话,直接给晞晞打了视频过去。
一个视频打了将近一个小时,晞晞才依依不舍地挂掉,景厘则起身来,简单洗漱了一下,便准备下楼吃早餐。
她随便抓了抓头发,裹了件薄外套便下了楼。
时间还早,酒店里住客不多,她精神不好,垂着头靠在电梯里,几乎只是靠意志力支撑着自己在电梯门打开的那一刻抬头,看见到达餐厅之后,这才艰难起身,循着熟悉的路线往餐厅走去。
她和Stewart一连在酒店住了多日,酒店的工作人员已经认识他们,因此门口的服务生见到她之后也没有刷房卡,直接微笑着示意她“请进”。
景厘正准备进门,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把陌生的、粗粝的声音:“景厘。”
她恍惚间只觉得自己应该是听错了,毕竟在这酒店里应该没有人会这么叫她,可是下一刻,她却看见了面前这个服务员微微诧异地抬眼,看看她,又看看她的身后,随后再一次看向了她。
这几乎是在明示什么,景厘有些愕然地转过身,在看见后面站着的人瞬间,整个人几乎都定在原地。
霍祁然就站在她刚刚走出来的电梯口,目光安静又专注地落在她身上,仿佛已经在哪里站了很久,很久……
景厘呼吸骤然紧绷了一下。
理智告诉她这不是做梦,服务员的反应、他的声音都说明了这一点。
可是,如果不是做梦,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逐渐走近,景厘才终于努力勾起一个笑容来,“嗨,你可以发出声音啦?”
霍祁然在她面前站定,缓缓点了点头,“嗯。就是声音有点难听……像我小时候刚开声那段时间。”
“也不是啊。”景厘忍不住轻笑出声,“挺有特色的。”
霍祁然听了,只是微微笑着看着她,丝毫也不介意被她调侃。
景厘却忽然意识到这样的调侃不太合适,蓦地敛了笑,抿了抿唇才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说这话的时候,她下意识看了看酒店墙上挂着的钟,才七点半。
周日的这个时间,大概很多人都还躺在床上安眠。
“来找你。”霍祁然说。
景厘唇角的笑又是微微一顿,随后才道:“找我……有什么事吗?”
“嗯。”霍祁然应了一声,说,“有个问题,我问了三次都没有得到答案,所以我想,这一次,无论如何都应该要得到答案了。”
听到他这个回答,景厘先是一怔,反应了片刻,竟控制不住地笑出声来,随后上前拉了他,道:“别闹了你,我请你吃早餐吧。”
景厘放弃了酒店的自助早餐,转而拉着霍祁然走进了酒店的另一个全天候餐厅。
她将餐单递到霍祁然面前让他点单,霍祁然很配合地点了和她一样的套餐,随后仍旧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仿佛在等待什么。
景厘端起面前的热水来喝了一口,随后才又问他,道:“你现在可以说啦,到底来这里干什么呀?这么一大早,你该不会昨天晚上就在这里睡的吧?”
“不是。”霍祁然回答,“昨天晚上在家里睡的,只是睡得不好,早上五点多就醒了,看见你还没有回我消息,又怕打扰你休息,于是我想,我干脆就来这里等好了。你肯定是要吃早餐的,到时候无论你回复还是没回复,我应该都可以得到答案。”
“你还闹是不是?”景厘呛了一下,随后道,“你不说就算了,权当我没问过,好了吧?”
“我是认真的。”霍祁然说。
景厘又呛了一下,抬起眼来看向他。
“我真的很想知道答案。”霍祁然说,“很想知道,Brayden和你究竟是什么关系,很想知道你们是普通朋友还是对彼此都特别的人,如果是后者,那你们是暧昧期还是发展中;也很想知道,你是不是喜欢他,如果是,那你会有多喜欢他,是不是喜欢到其他人再没有一点机会……”
他叙叙地说着,景厘才仿佛终于一点点地意识到,他并不是在说笑。
他从来不是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的人,这一点,她很早就知道了。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为什么他想要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
“这些答案,很重要吗?”景厘低声开口道,“你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追问,就不怕我误会——”
“没有误会。”霍祁然直接打断了她,“我之所以想知道答案,就是想知道……我还有能不能有机会。”
景厘的呼吸一点点变得紧绷起来。
此情此景,实在太像是梦,即便她几乎陷入掌心的大拇指清楚地告诉她不是梦,这中间依然有太多太多不合理的地方。
她曾经很喜欢、很喜欢他,喜欢了他一次,一次,又一次……
她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即便再怎么努力,再怎么想要放平一切,只要还喜欢着,那就都是徒劳。
她曾经徒劳了很久。
到现在,原本以为时间已经冲淡了很多事,可是再见到他,再和他做回朋友之后,那种徒劳的感觉,忽然又一次回来了。
他的每一个神态和动作,说的每句话、每个字,都在她脑海中无限放大,满满地占据她所有的感官和意识,挥之不去。
而此时此刻,这种“放大”更是蛮横到极致,直接将她逼至最窄小的角落,冲击得她毫无还手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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