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甫降,一锦衣男子驰马而来,衣袂翩翩,彩袍华艳,勾龙绣风,镶金腰链,叮铃不绝,纤纤玉指,纸扇慢摇,好一悠闲姿态。辰武宫,荆国女帝——炎帝办公就寝之地守卫森严堪称荆国之最,是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在辰武宫外骑马漫步?!“来者何人?”一年轻侍卫持枪喝道。马上人摇了摇纸扇,勾出一抹笑,“是我。”温和的声音微哑,却带有一种慵懒。这时,这侍卫一看周围,才发觉除了自己其他的侍卫早已跪地行礼。侍卫长见他还站着,连忙低喝:“还不快跪下!”年轻侍卫呆呆的跪下了,却听那锦衣男子笑道:“不用多礼了,我不喜欢的。”一挥扇让众人起身。“谢廉王。”众人道。“呀呀,不用了。”被称为“廉王”的男子笑的愈发迷人了,“不用招呼我了,我进去一下就出来。”“是!”廉王下了马,摆摆手,踱入宫门。待廉王走远那侍卫还未回过神来。“他、他难道就是那个……”侍卫指指廉王消失的地方,语不成句。普天之下只有两个人能不用通报就进入辰武宫,一个是当今炎帝之女翠絮公主——下任女帝,另一个就是廉王季允歌。“就是他,他就是那个廉王。”侍卫长淡淡道,魂也未从刚才离开的佳人身上回来。嗅嗅身边的空气,好象还残留着那人的香气。廉王季允歌,无实权,是当今左丞相及已逝雪公主——炎帝之姊的独子,以其美貌闻名天下。曾与天下第一艳姬共赴一宴,却硬是将那艳姬比了个无盐,后被喻为是当今唯一能与有连国“镇宫之宝”之称的国师皇甫殒月相媲美的美人。允歌走在宫中,忽见廊边一花艳丽出奇,配着这月夜华宫,更显其不凡,只是遗世独立,孤芳自赏,“这花儿似我不?”声音有着说不出寂寞,“再美的花儿也要有人赏啊……魏公公您说是不?”允歌淡淡道,面对刚跑至自己身后的年长宫人。“几月不见,公公愈发精神了呢。”见魏公公还在急转喘,遂迎上前去,帮魏公公抚胸顺气。“廉`廉王您倒是闲适,还在这儿赏起花来了。”魏公公责怪道。魏公公自十三岁进宫至今已有四十余载,为人厚道又恪守尽忠,深受炎帝信任。“今儿个可早过初三了。”允歌心知怕是炎帝已得知他入宫,特派魏公公来寻他,这速度啊,若是用在为民办事上不知该多好,允歌笑的无奈,“这日子过的太快,一个不留神就过去了。”每月初三之前进宫一次是他与炎帝定下的约定。因他无实权,所以可免去每日早朝,但炎帝对他这个侄子的喜爱天下皆知,未免他长年在外、久不归家,特与他定下了这“初三之约”。“唉,不是老奴多嘴,廉王,您今年也不小了,该定下了。前几年皇上赐您的府邸您还没住进去吧!”“恩,我比较喜欢住左丞相府,廉王府太无聊了。”“您啊,还是孩子心性……左丞相为我朝鞠躬尽瘁,一入朝就是三十年,回想起来当年丞相他呀也曾像您现在这样玉树临风,要不然雪公主为什么会嫁与你爹呢……时间过的真快呀,一晃您也到了成婚的年纪了,奴才也老了,左丞相今年也五十好几了吧!”“您的记性真好。”允歌依旧笑的好脾气。看着允歌的笑,魏公公又叹口气,“您啊到底用这笑容骗了多少人呢……左丞相已经不年轻了,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老奴知道您还不定性,喜欢结交江湖朋友,更和一位青楼女子来往密切,可您也该为左丞相想想啊,他又怎会不希望自己膝下儿女成群呢,更何况您可是他失而复得的儿子啊!”失而复得……吗?允歌的笑容淡去,抬起左手,黄金镶玉的手环在月光下晕出淡淡的光辉。允歌触触手环,又一次勾唇笑了,凤眼中漾起了浓的化不开的温柔。“那个人啊……”允歌看向魏公公,突然笑的很可爱,“其实早已存在了哦!”趁魏公公还在迷茫之际,快速离开了。早就……存在了?!那到底左丞相在担心些什么呢?魏公公挠挠头,实在想不出来。是啊,到底为什么呢?……谁知道呢……`````````````````````````````````````````“为什么才来?”“抱歉……我想在未来半年之内我们都不会再见了。”“为什么!”“因为时间到了。”时间到了……?“终于……到了么……”``````````````````````````````````````自千年前,大地由混沌之中被分为东西两地,而这东大地上陆续建起了国家。至今,共有大大小小一十九个国家,其中以连国和荆国最为强大,其它小国多为此二国的附属国。东大地之中有一块苍凉土地——链土,而连荆二国便是以此为界,将东大地分为了两个部分。连国以平原和丘陵为主,多巨林峦山,雨水为冬夏两季较为丰沛。而荆国多为盆地,其中江河广布,长年雨水充沛,只是四季不甚分明,季节多湿暖。两国地势各有其长短,而朝野之中两国均不乏有志之士,如此一来两国虽对对方虎视眈眈,但却因实力相当谁也无法吞并谁,两国君主不断扩张自己的势力,加强实力,这倒也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百年前,两国君主为保本国实力,遂定下了互不侵犯条约——《链土条约》,此条约一直延续至今。连。金予十三年雪依然下着,在这腊月里。这一年,连国整整下了两个月的雪,一直未间断的。虽说朝廷早已发出公告,要百姓做好准备,但凄清悲绝之色仍笼罩整个连国。刚刚推脱了王老县知府的邀请,殒月在护卫的陪同下离开了小镇。坐在马车上殒月就着摇曳的烛光看着刚刚交到他手上的急件。他心知这些急件无非是说河西无粮江北起义,就算知道他也必须奈着性子把这些批阅完,因为他知道这里面有他想要的更详细的讯息,只有了解清楚他才能制定解决之法把伤害降到最低。揉揉眉心,殒月闭上眼,皇上他不关心政事的……是不是我太放纵他了呢?想起那个温柔到懦弱深情到懦弱的男人,殒月头又痛了起来,将一旁冷掉的茶一口饮尽。“国师,前面的小河旁有一个孩童。”一个声音突然在车外响起。他的侍卫们都了解他的,知他素喜孩童,所以每次见到看来不甚“好”的孩子必会告之于他。殒月淡淡的应了声,他知道众人在等待他的指示,“下车。”将文文本本都放到一边,殒月掀开车帘,一侍卫忙伸来手想扶他下车,又似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伸到一半的手僵在了空中,殒月瞟了一眼,自顾自的下了车。这侍卫收回手,尴尬的笑了两声,他也没想起什么,只是想起他们这个神秘高贵又冷冰冰的国师讨厌与人有身体上的接触。顺着小河看去,殒月果然看到一个孩子坐在河边,就身型看来不过五六岁。“在这里等我。”殒月依旧淡淡的说道。“是。”众侍卫不敢阻拦,呆在一旁任由殒月离去。“不用保护吗?”一个新来的侍卫好奇的问道。那可是他们连国独一无二的国师皇甫殒月耶!国师他看起来那么柔弱,连脸看起来都象女人一样,不去保护好吗?“不用不用!”众侍卫齐声答道。开玩笑,那个男人可是他们连国独一无二的国师皇甫殒月耶!一般的宵小哪能在他那儿讨到便宜啊!殒月走近孩童,见这孩童紧闭双眼、呼吸渐浅,立刻自腰间锦囊中取出一个瓷瓶,倒出一颗药丸喂给孩童吃了下去,直到孩童的气息有了恢复的迹象这才安心的坐到孩童身边。一个乞儿,殒月看着孩子想着,拿出一条帕子,去河间沾了水,帮孩童擦净脸,这是一张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脸,方正朴实,殒月甚至可以想象到二十年后这张脸会变成什么样子,一张完全不会让人产生怜惜的脸啊!却不知道为什么殒月却有种想将他摇醒的冲动,殒月深信这孩子还会给他一个惊喜……“笔墨伺候。”殒月淡淡的说道。“是。”立刻有人将笔墨端上,另一人弓着背方便殒月书写,殒月草草写了几句便放下笔,将纸吹干,又扯下腰上系着的一块玉佩,用红绳穿过挂在孩童的脖子上,“拿袋碎银来。”“是。”一侍卫自身后的包袱内取出一袋银子递给殒月,“国师,银子。”“恩。”接过银子殒月把银袋塞进孩童的衣内。“国师,时候不早了,您该起程了。”“恩。”殒月应了声,摸摸孩童的头,快醒来吧,孩子……希望我们还会相见,不要让我失望啊……殒月走后不久,那小乞儿缓缓睁开了眼,摸摸自己的脸似有些不敢置信。……为什么我还活着?连天也不收我么?自嘲一笑,乞儿看着面前的小河似在思考这河是否有能力将他小小的身子吞没。看了一会儿后乞儿叹了口气,缓缓站起身,目的很明显是那条河,走了两步又停住,似觉身体有异,往怀里一摸才发现那“异”便是一个钱袋,一个装满了银子的钱袋,虽然他只有五岁,但他也明白这白花花的东西的意义。一整袋的碎银,里面还有张纸,小乞儿打开来一看笑了,这纸上只有六个字——京城、皇甫殒月。注意到脖子上挂着的玉佩,那玉通体晶莹,温润诱人,一看便知是极品。将玉拿在手中把玩,乞儿却没有露出惊叹或贪婪,只是淡淡的,不明喜怒。皇甫殒月,连国国师,其余一概不知。乞儿明白殒月的意思,殒月要他去京城找他,投靠他,如果他无处可去的话。……无处可去吗?的确,举目无亲的自己……要去吗?去吧!小乞儿再看看手中的纸,突然笑出声。他怎么这么有把握我能看懂他写的东西啊!`````````````````````````````````````````自那日决定离开王老镇,上京投靠殒月大国师已有旬日,揣着前两日从一位好心的姑娘那儿讨到的馒头继续前行。虽急着赶路但看到天色已晚,再不愿也得找个地方露宿了。环视这片林子忽然看到隐隐的火光,心想着一个人总比不过和别人一起,而且自己又是如此装扮,样貌更是不讨喜,倒也不怕有人对自己起歹心,如此想着便向火光处走去。小乞儿还未走近便闻得一阵要命的肉香,看看怀中的馒头不觉厌恶,遂步子又迈大了些,绕过一棵大树小乞儿便看到了正在烤肉的人儿。一抹火红的背影。小乞儿盯着那个背影,看着一双手灵活的翻转着木架上的野兔。兔肉已烤的金黄,肥油滴在火堆中发出“啪哧”的声音。小乞儿看着看着就觉得自己的口水快要落下。好想吃……好象很好吃呢!小乞儿这么想着,无意识的咬了自己的手一下,“哎哟”一声忙缩回手。那人好象看的到乞儿的一举一动似的,“呵呵”的笑起来。“想吃就过来吧!”乞儿还在迟疑,却闻那人不耐的催促道:“你要是再不过来,这肉可就不好吃了!”说着用匕首从野兔身上划下一块肉来,放入口中使劲的嚼了两下,故意大声称赞,“啧,真好吃,够嫩,够味!”小乞儿再也禁不住诱惑,冲上前,也不怕烫,就手扯下一块肉,大啖起来。那人见小乞儿如此无礼,也不恼反倒递来一个水囊,“喝!”小乞儿也不推辞,接过来就大灌一口,可刚入口就被小乞儿吐了出来。“这是什么啊!”小乞儿涨红了脸,喝道。也就到了这时小乞儿才算是真正注意到了这人。一个少年啊!小乞丐在心中如此感慨。一个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年,穿着一件火红的袍子,脸颊消瘦,凤眼细长但稚气不再,留有的不过是成人的精明与睿智。这少年发色偏红夹杂着几根银丝,在火光下跳跃着金色的光芒。整个人虽然沉浸在红色中却给人一种即使是在烈火中也是烧不起来的感觉。“……你长的真好看……”小乞丐低声叹道,先前的火气已不再。少年只是默默的喝着水囊中的液体。“不好喝的……”小乞丐小声说着。少年看了小乞丐一眼,“那是因为你还小,”割下兔腿递给小乞丐,“这可是百年难得的佳酿……是我师父赏给我的……”“我不喜欢!”小乞丐郑重的说道。“我知道。”少年笑了,虽然只是淡淡的一勾唇。“你以后也会喜欢的。”少年说的太绝对,这让小乞丐迷惑了。……真的吗?“你是一个人吗?”少年又问道,态度依旧漫不经心。“恩。”小乞丐点点头,“小哥哥呢?”“我叫肖萧,你可以叫我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柯儿……”声音含糊似包在了嘴里。“柯儿吗……那姓呢?”小乞丐摇摇头,“不知道啊!柯儿是一个人啊,娘死掉了。”表情淡的看不出情绪。不知道他将悲伤藏在了哪里。肖萧这么想着。“我啊,也是孤儿,我是被师父养大的,师父说当初捡到我的时候我身边有一块刻着肖字的玉和一支萧,所以给我取名为肖萧。”一转头见柯儿正羡慕的看着自己不禁失笑。罢了,毕竟我还知道自己的姓氏啊!“你要不要当我的弟弟,随我姓肖呢?”肖萧含笑问道,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如此卤莽,轻率的开了口,可他不后悔的。认萧哥哥为哥哥……?“这样可以吗?”柯儿一脸迷惑。“有何不可呢?只是给你一个亲人罢了……”肖萧说着垂下了眼“跟我一起回去见师父,让他收你为徒,教你武功,以后报效朝廷,可好?”“学武功?我可以吗?”“当然。”肖萧答的肯定,“你以后就叫肖柯吧。从今往后我都会保护你的!”肖萧发誓似的说着,摸了摸柯儿的头。“恩!”柯儿重重的点点头,“柯儿以后就跟萧哥哥姓肖,当萧哥哥的弟弟!”肖萧又摸摸柯儿的头,凤眼中有了宠溺……“和我一起回家吧,柯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