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亥笑得险些厥过去。
要不是信上的字迹百分百出自扶苏之手,他还以为是扶苏是被人附了身,不然怎么能写出纯棉内裤的试用报告的?
胡亥想说话,张嘴又是:“噗哈哈哈哈!”
始皇帝嬴政脸黑了片刻,迅速整理完思绪。他将扶苏给胡亥的信件又看了一遍,而后对胡亥道:“你大兄是在向你道歉。”
除去前面洋洋洒洒的一通说,扶苏还详尽报告了其对卢生的处理之事,文字间带着肉眼可见的忐忑。
胡亥好不容易才止住笑。
他拭去眼角的泪珠,一脸莫名地啊了一声:“?”
胡亥眼里满是疑问:“道歉?”
他努力回想了下,越发疑惑:“大兄为何要道歉?”
胡亥悚然一惊,担忧地看向那封信件。
他双手撑着桌面,身体往前探去:“大兄不会给我送了功课什么的回来吧?”
嬴政翻看一眼:“他说给你送回点特产。”
没等胡亥疑问,外面恰好响起一阵马匹嘶鸣声。嬴政站起身来,抬步走至营帐处:“许是那匹?说是从乌孙人手里得来的宝马。”
胡亥对马敬谢不敏。
他看也不往外看一眼,嘴里还咕哝着:“我就知道大兄不怀好意!送我芝麻、黄瓜、蚕豆、葡萄、石榴,就是胡萝卜也好啊!”
“他偏偏送回来一匹宝马。”
“万一……”胡亥想着自己日渐增加的课业,脸色都渐渐发青。他偷偷看了眼始皇帝,将没说出口的话语吞进肚子,连脑袋里都不敢想。
幸好始皇帝的注意力并不在胡亥身上。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门外骏马,眉眼间满是惊讶。
胡亥心惊胆战片刻,又好奇起嬴政的反应。
他也站起身,慢吞吞地走到营帐边:“阿父,马有什么好看……嗬!”
胡亥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双眼圆睁,如始皇帝般目不转睛地看向前方。
马……还真有看头!
被隶臣牵来的两匹骏马好看得不得了,它们的毛发是罕见的浅金色,行动间更是通体流光溢彩。
骏马轻轻抖动鬃毛,甩甩尾巴。
如黑葡萄的眼睛明亮清澈,直直看向前方。
这匹马俊逸非常,引得众人频频侧目。
当然也有实用主义者——诸如李信对马匹不太满意:“此马的毛发也太过显眼,只怕上战场会被围攻吧?”
“身材虽然高大,但体型却有点瘦削。”
“没错。”吕泽凑在其中讨论,“如今军中都用上铁甲,此马能够承重吗?”
嬴政被吸引片刻,听到这里登时兴趣大失。
他翻看信件,果然看到扶苏在其中提及:【此马身材高大,四肢修长,奔跑时速度极快耐力极强,只可惜其负重能力较弱,毛色过于引人注意,并不适合军中所用。】
【蒙将军青睐其速度体能,取其归来育种。】
【弟胡亥虽不擅马术?,但喜欢美物。】
【此马不能承重,但载人狩猎奔走尚可,外表又极为漂亮,想来定然能得弟爱。】
当然扶苏也没忘了亲爹存在。
他贴心地表示大马赠予始皇帝,小马赠予胡亥,另有育种用数匹,还在运输途中。
嬴政兴趣缺缺地合上信件。
他转身看向胡亥:“你喜欢吗?要不要上去试一试?”
胡亥下意识答道:“喜欢……额。”
他猛地醒过神来,清了清嗓子道:“如此骏马,理应配阿父才是!”
嬴政摇摇头:“此马负重弱,不适合上战场。”
他领着胡亥走到骏马前:“外表长得不错,性格温顺,负重差了些驮个你也还行,奔袭速度也可以,给你拿去练习骑术倒是刚好。”
提到骑术一字,胡亥呼吸一滞。
他放缓呼吸,放空思绪,唯恐被始皇帝发现自己的小心思。
嬴政想了想,笑道:“你的骑术不行。”
他没询问胡亥,直接拍板:“离咸阳也不远了,你就每日骑马练习练习,熟能生巧!”
胡亥的脸瞬间青了。
周遭将士没一个同情胡亥,还纷纷同意:“陛下说的是。”
更有李信表态:“小臣愿负责教授公子。”
还有韩信和钟离眜起哄:“那我们两人负责陪同公子练习。”
嬴政心下满意:“不错。”
他点了点,顺势同意三人的请命:“就按你们说的办。”
胡亥眼前一黑。
这哪里是教授,是陪同啊?分明就是以陪同之名,行监督之事!
嬴政拍拍胡亥的肩膀:“要努力。”
他顺势将胡亥往前一推,送到新到的骏马旁。
胡亥仰着头看高头大马。
他面无表情:“…………”
就算是汗血宝马,他也承受不起!
更何况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胡亥总觉得这匹马俯视自己时,眼神里还带着点不屑。
它……真的温顺吗?
胡亥心惊胆战,等隶臣给马匹按上马鞍马镫以后他硬着往上爬。
胡亥嘿咻嘿咻爬。
光是笨拙的动作都让周遭将士齐齐沉默。
尤其是李信。
他知道胡亥公子骑术不太好,但……不知道到这个程度啊?李信悄声询问王贲:“胡亥公子……这不是装的?”
王贲沉默一瞬,摇了摇头。
他看了眼胡亥,没忍住道:“胡亥公子许是许久没有练习,这骑术……退步了许多?”
胡亥:“…………”
嬴政也有同感,亲切地看向李信:“此事便交给李卿。”
李信忽然觉得自己拿了个烫手山芋。
不过话说出口,他也只能硬
着头皮称是。
比李信更郁闷的当属胡亥。
返回咸阳的最后一段行程中,他每日的功课又多了一份。
别说原谅扶苏,胡亥气呼呼地发信抱怨了一通。
东巡队伍是在秋闱开始前返回的咸阳城,修整两日以后胡亥带着吕泽等人也出了咸阳宫,约上韩信和钟离眜上街逛逛,顺带瞧瞧近来情况。
韩信和钟离眜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脑袋瓜左摇右晃,没有一刻停歇,入眼的所有东西都让他们觉得新鲜无比。
钟离眜叹道:“说起来真的好多人啊!”
韩信连连点头:那天随着队伍进城,我想着应当人挺多……但没想到能有这么多!?[(”
胡亥奇道:“你们这两天都没出来过?”
韩信整了整衣袖,有点不好意思:“阿母她们一直念叨着受公子帮助,没点贡献,刚到咸阳城就去了内造织布坊那想要寻份工作。”
钟离眜也点点头:“没错。”
韩信和钟离眜两者的家里人也随着东巡队伍一起来到咸阳城,又是安顿,又是寻觅工作,两天时间都还有点不够呢。
钟离眜摊了摊手:“如今还只是报了名,说是后头还得参加考核,通过了才能进去做工。”
韩信嘿嘿一笑:“我阿母倒是得了信!”
钟离眜一支胳膊肘,轻轻撞在韩信胸口:“好家伙,你还到我这里来炫耀了?我报了今年的武举,你看着我定然得个头名给你们看。”
韩信乐得笑出声:“我不信。”
钟离眜气了个仰倒,登时与韩信掐做一团。
胡亥听着两人吵架的同时,他也打量着四周。
比起他跟随始皇帝东巡以前,咸阳城变得更加热闹了。除去来到咸阳城赶考的学子外,从各地迁移而来的原六国诸侯并贵族后裔,还有各地富商都为咸阳新增了几分热闹,也让中央大街的两侧多了许多铺子。
卖成衣布料的、卖厨具陶器的、卖家具玩物的……乃至到贩卖各地特产的店铺,看得胡亥几人皆是眼花缭乱,啧啧称奇。
当然其中生意最好的当属酒肆、饭馆和客栈。
眼看第一届秋闱即将开启,咸阳城里聚集了来自天南地北的学子,顺势又引来诸子百家学者聚集。
诸子百家彼此间不是死对头,也是竞争对手。
众人见面分外眼红,除去儒家遭众人针对以外,每日在各家酒肆饭馆里都能听到诸人的高谈阔论,偶尔还有几家辩论。
胡亥也很快被吸引。
他津津有味驻足听上片刻,而后往其余酒肆饭馆而去。连着转悠了四五家铺子,胡亥终于发现一家稍稍安静些的酒肆。
里面虽也有不少学子黔首,但大多吃吃喝喝,要不就是说着近来的八卦。
八卦嘛……谁不爱听?
瞬间来了兴致的胡亥带着诸人往里一坐,竖耳听起周遭人的闲聊。
隔壁几桌起初是在说刘季:“我说那刘季刘博士,真真是个大老粗,怎么就能成为博士的?”
“我觉得他说的还是挺有理的。”
“那几名儒生,借着讲学说书之事不愿给饭钱,被摊主追债还倒打一耙,真真是道貌岸然之徒。”
“反正刘季说得我挺爽快的。”
“就是他嘴巴贱,你夸他两句他还损你两句,想着都火大。”
“哈哈哈哈哈!”
“他也吃过苦头了,前面还被游尉抓了。”
“哈哈哈哈不得不说,吕游尉做了件大好事!”
“这吕游尉说不准是为了自己出气。”
“我听说他是吕娘子的兄长,上回还把刘季揍了一顿。”
说起吕娘子,众人有了印象。
他们称道片刻,又提及另外一位奇女子:“吕娘子独特,要我说阴嫚公主也很是厉害。”
“你是说她监国厉害呢,还是那个?”
“当然是……那个了。”几人窃笑不已,有人乐得前仰后合:“可怜主婿被公主当街胖揍一顿。”
“技不如人嘛,连女子都打不过。”
“拜托!换做你敢打公主嘛?更何况是阴嫚公主!”
阴嫚姐打了主婿!?
胡亥双眼放光,吃瓜魂瞬间熊熊燃起。他不着痕迹地坐直身体,耳朵高高竖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