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还担心你儿子腼腆?

雪簌簌而下,不过多时,刚扫出来的道,又被染成了入骨的白色。

虞听晚送走李莲后,就回了屋。

她走得不快,可每一步都似裹挟沉重和解脱。

耳边来来回回回放前世王氏尖利的嗓音。

【“你嫂嫂胸口没几两肉,奶水都没,孩子哭成那样。日日吵得我心烦,你是聋了?还不出门看看谁家养了羊,去弄些羊奶来。”】

王氏再不喜女婴,可到底也是胡家的种,总不能真眼睁睁让她饿死。

【“饭怎么还没煮,你是要饿死我吗?”】

【“快去铲院子里的雪,这种事都要我催?你怎这般懒惰!”】

【“你累?你累什么?难不成还想衣来张手饭来张口,全家把你供起来?整日只会叫唤,我难不成还苛待你了?去,把尿布给搓了。”】

哦,还有小许氏。

她生了女儿后,在王氏面前抬不起头来。

嗯,王氏面前唯唯诺诺,可转头把气撒全在她身上。

【“你如今看我这样,很得意吧!我以后又不是不能再怀!迟早能生个大胖小子。我是胡家媳妇,你呢?你算个什么东西?”】

【“对了,娘还没和你说吧。她给你相看了一门好亲事。就是不知道你嫁过去能活多久呢。”】

虽说稚子无辜,可因这两人,虞听晚对那女婴生不出半丝好感。

她眼底的情绪越来越淡,最后扯了扯嘴角,跨过门槛时留下一声轻嘲。

也不知嘲笑王氏还是嘲笑前世愚钝不愿起冲突的自己。

又过了一几日,风雪涌动。

风格外大,如锋利刀尖般好似能刮伤皮肉,卷断了枝条后甩出高空,又狠狠将其坠落。

虞听晚没出院子,可时常去墙角不劳而获。有时能捡到一枚蛋,有时能捡到一个馍馍。

在她眼里都是美味,可见卫慎嘴真的很叼。

今儿是她第四回来墙角翻了,可什么都没有。

别是卫慎身体快不行了吧。

上回见他,就半死不活的模样。

于是,虞听晚却又一次进了卫家的门,手里提着上回卫家拿的篮子。

是慧娘来开的门,看到她后就笑了:“晚娘怎么来了?”

看来卫慎没事。

虞听晚冷地把头缩起来:“上回婶子家里拿走的篮子,一直没还。”

“那篮子是我编的,家里多得很,也不急着用。”

慧娘见她冻的哆嗦,直接让她进来。

“你来了正好,要是不忙的话,帮婶儿烧烧火,咱们也说说话。”

“我正准备给你施婶子做肉酱,做吃食讲究火候,偏偏村里出了事,你叔去帮忙了。我这正缺人手。”

一听这话,虞听晚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她问:“村里出什么事了?”

慧娘也没瞒她。

“来了些外乡人,本是要去县里的,可你也知道如今路被封了,她们没法走。”

“这种天气能冻死个人,那些人就寻到了里正,求着他看着帮忙安排住处。”

村里穷,多半村民家中自家人住着都挤,十几个外乡人实在不好安排。

又临近年关,谁知这些外乡人的秉性如何?山路要是迟迟不解封,难不成还要收留他们过年不成?

谁都不愿意白提供住处。

里正只好从中斡旋,召集了些家里还算宽敞的人过去,看看如何分配。

其中就有卫家。

慧娘同她说:“里正都和外乡人谈妥了,那些人住一夜愿意给三文钱,腾出屋子就行,要是管他们吃饭,钱再另算。”

谁不知卫家阿郎就是个无底洞啊,卫家能攒一文钱是一文钱。

虞听晚前世的记忆实在零碎,倒不知还有外乡人的事:“那叔是去领人回来的?”

慧娘微顿,视线看向不远处坐着,眼儿都不眨的魏昭,眼底染上了愁丝。

“家里是能住人。”

筱娘那间屋都空着许久了。

慧娘:“可我和他爹商量了许久,还是觉得不妥。”

“阿郎情况不好,我怕人多了,他不自在。”

虞听晚:……

你还担心你儿子腼腆?

慧娘:“家里多了人,事情也会多。里正是想照顾我们,可好意心领了,还是算了。”

入了灶屋,慧娘让虞听晚去烤火暖暖身子,自个儿则坐在木凳上处理河里抓到虾,动作利索地抽出虾线。

这些都是事先和施寡妇说好,要她备齐后提来的。

这肉酱用料足。除了肥瘦相间的肉外,还有豆子,紧实的虾肉,新鲜的鸡枞菌……

慧娘动作麻利:“等回头在家里用饭。”

虞听晚一听这话,就积极了。

“那婶儿,要给你剥蒜吗?”

“不了,仔细辣了你的手。”

虞听晚低头看看冻疮严重的手,有好几处开裂。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她红了眼。

她在胡家,只会听到。

【“乡下人谁不是这样?你娇气什么?”】

她没再坚持,将篮子放下。

到底吃人嘴短,见慧娘没往这边看,虞听晚环视一圈,将篮子里的碗拿出来,快速地往卫家放碗碟的地儿塞。

做好这些,她察觉有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并不强烈。

可也没有善意。

虞听晚顺势看过去。

看到了不远处躺在椅子上,安安静静似没有存在感的魏邵。

他也不知躺在那里多久了。

卫家夫妻总要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盯着方才安心。

魏昭身上没有半点烟火气,死气沉沉又颓又丧。

反倒是那日在院子里淋雨说胡话时,才更想是个真人。

也不知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魏昭耷拉着眼皮和她对视。

哦,虞听晚看出了那是什么眼神。

看猴子表演的眼神。

不过,虞听晚也不和他计较。

被投喂过几次后,她觉得魏昭人还怪好的。

虞听晚便也不怕他。

小姑娘毫不吝啬地朝他笑了笑。

魏昭慢吞吞收回视线,去看手里抓着的平安符。

“诶呦。”

慧娘突然想到了什么。

“我说有什么忘记了,原来是忘记煎药了。”

她嗔:“阿郎,你怎不提醒娘?”

虞听晚:……

他药都倒了的,怎么可能提醒。

果然,虞听晚看到魏昭黝黑的眸子动了动,起了浓烈的抗拒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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