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很明显了。此人渡劫之后,悄悄潜回了海天宫,并砸碎了灵魂示,造成了自己已经死亡的假象。”萧天河分析道。
“不可能。”敖睚眦不信,
“海天宫内的灵魂示是由我爹亲自看管的。”萧天河想了想,又说出了一种可能:“那就是当初留下灵魂印记时,此人是让某人‘代劳’了,在渡劫之后,又将‘代劳’之人杀死了。”敖睚眦道:“这更不可能了,且不说一个杂役人员能不能找到一个‘替死鬼’帮他堂而皇之的瞒天过海,但制作灵魂示的时候,可是得当着我爹的面的,而且当时我恰好也在场。毕竟灵魂示不属于个人,而是海天宫的财产。”鳞部正部主石破天性格豪放,不拘小节,而敖天波的性格则比他细腻得多,因此在他来到鳞部之后,石破天就将最不愿管理的宫内后勤事务统统交给了他。
敖睚眦在鳞部期间,也经常帮助父亲,所以对这些事十分了解。既然没有可能
“瞒天过海”,那合理的解释就只剩下一个了——敖天波也参与了这件事,或者说,一切都是敖天波策划的。
萧天河心中如是猜想,但却没有说出来,毕竟敖天波可是敖睚眦的父亲,没有证据就妄下定论并不妥当。
“也许弄清此人究竟要干什么,一切就都能明了了。”敖睚眦道。透过稀薄的云层,依然可以清楚地看见山上那片显眼的白色,但是现在白色地块比先前明显小了一圈,消退的速度也加快了许多,也许是因为越接近火山口,地面就越发炽热的缘故。
所以,那个人不得不加速行进。眼见着那人爬上了半山腰依然没有停止的意思,萧天河说:“他一定是冲着火山口去的。”
“该不会打算翻进火山口里面?”敖睚眦道。
“怎么可能?到了火山口,那个冰冻地面的方法就行不通了,他会瞬间被烧成灰烬的。”
“可是,想要获取铸造的矿材,根本无须攀爬到那么高啊。”原来敖睚眦是这么猜测的。
说起
“翻进火山口”,萧天河不禁想起,在大赤界天焰大陆时,他进入孤烟山口的经历。
“有些特殊的矿物是只有火山口里面才有的。”他说,
“不过须得实力足够强,方可抵御火山里面的高温。像禁近山这种格外炙热的火山,对实力的要求也更高。那个人是高手吗?”
“呵,真要是高手,就不会干杂役了。”敖睚眦笑道,
“杂役人员的水平大多是四象、五行级。四象级的是低级杂役,主在海天宫内任事;五行级的会飞行了,就可以升为高级杂役,平时多做一些外出跑腿的活儿。那个家伙一直待在宫内,只能是四象……”话还没说完,只见半山腰上突然出现了一条
“白线”,从男子脚下一直延伸至火山口。那是一条冰冻的窄路,男子似乎脚下生风,踏着冰路迅速地接近山顶。
“哟!身法还不错嘛!”敖睚眦惊叹。
“能冻出这么长一条冰路,他肯定不止四象级。”萧天河道。
“嗯!”眼见为实,敖睚眦此时不得不信了,
“他的头脑也不错,爬山到一半来计算冰冻消失的时间,然后使用身法一气呵成到达顶峰。”正说着,只见那道人身影一晃,在冰路消失前的一刹那翻入了火山口。
“他不要命了?”敖睚眦冲出了云层,想向火山口中看个究竟,可是一股热浪上涌,空气扭曲,什么也看不清。
“看见刚才火山口中白光闪耀的瞬间了么?他肯定没有死。”萧天河十分肯定。
“没看清。等回去之后,一定让爹好好查一查这个人。”两人继续在空中候着。
这一等,就是大半天过去了。夜幕降临,火山口中透射出淡淡的红光。
待到寅时许,火山口中又一次闪耀白光。在深夜,白光就明显多了。为了不引人注意,萧天河特意御起不显眼的裂空刀。
两人屏息凝视着火山口。可是过了好一会儿,火山口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两人迷茫地对视了一眼。按萧天河估计,白光应是那名海天宫杂役使用法宝时发出来的,火山口透白光就说明他即将爬出来了,可为何半天看不见人呢?
“嗵”,禁近山中突然传来一声闷响,接着,山口的红光越来越亮了。
糟糕!两人第一个念头就是火山要喷发了!
“快走,火山喷发的话那个人本事再大也活不成了!”敖睚眦道。两人一起往东南方向疾飞,火山喷发可不是闹着玩的,不仅气浪会比平时更加炽热,岩浆还会被喷上高空,并且还有大量剧毒的烟气升腾。
在飞离的过程中,两人经常回首远望,毕竟火山喷发也算是一道千载难逢的壮观奇景。
“轰隆隆”的声响似乎来自于天边,大地也为之颤动。一声响彻云霄的爆裂声迸发,两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一团散发着红光的东西从火山口中
“喷”了出来,其势头之猛烈,甚至崩塌了大半个火山口!那是什么?是岩浆吗?
当然不是!岩浆喷射得再猛烈,也是像一根火柱,绝不会是一大团。而且,那团东西飞上天之后就没再落下,而是以极快的速度向两人的方向飞来。
萧天河心中一沉:“那是个活物!快逃!”虽然不知那究竟是什么,但从火山口出来的东西让人本能地感觉到危险。
无奈的是,两人的飞行速度根本比不上那个东西,很快,身后就传来了清晰而低沉的喘息声。
萧天河回头看了一眼,险些被吓破了胆,好一张狰狞的面孔!那怪物的身躯少说也有三、四丈长,头部巨大,血盆大口,口中满是獠牙。
它的双目亮晃晃的如同两盏明灯,鼻尖长着一根一尺来长的角,耳根伸出数根骨刺,下颌和颈部生着一圈白鬃,它身上披着一层黑毛,四肢表面却覆盖着厚厚的鳞片,四爪冒着红光,像是熊熊燃烧的火焰,尾巴又粗又长,末端还带着一个骨锤。
火山口里居然藏着这么一个恐怖的怪物!难道这就是妖灵大帝不许任何人接近禁近山的原因吗?
怪物低吼了一声,两人身后光芒大盛,惊而回望,一团烈火已经近在尺咫。
情急之下,萧天河将敖睚眦收回了孟章界,自己则急转方向闪避。可是,火团轰然炸裂,还是波及到他,背上灼痛难忍,还有一股皮肉烧焦的味道。
“我被烤熟了?”萧天河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直到发现火焰已经顺着衣物烧到了前胸,他才回过神来,立马撕破衣服扯掉了龙鳞衣。
龙鳞衣乃是龙皮所制,虽然坚韧,但怕火烧。就这样,珍贵的龙鳞衣化作一团灰烬,在天地之间零落飘散。
“竟然逃了一个!”那怪物口吐人言,
“小子,你的龙鳞衣是哪儿来的?”能说话就可以交流,萧天河定了定神,从之前怪物展现出的速度来看,自己根本逃不脱,索性听听怪物想要说什么。
“乃是鳞部之主所赠。你是何人?为什么藏在禁近山中?”萧天河故作镇静。
“禁近山?”怪物回头远眺塌了半边的火山口,
“居然给那个关押了老子上万年的鬼地方起了这么个名字!我乃火之圣祖,给我记住,小子!”
“火之圣祖?祝融?”萧天河不相信火神祝融会长着这样一幅凶神恶煞的外表。
“呔!臭小子,不要在老子面前提那两个字!否则休怪我翻脸无情!”怪物发了火之后,身躯渐渐缩小,最后变成一个近一丈高、满脸横肉的壮汉。
萧天河已然有数。此人自称火之圣祖,不仅不是祝融,还痛恨祝融,必是火之邪祖无疑。
可他为何看到萧天河穿着龙鳞衣之后就不再攻击了呢?而且刚才他还说了
“翻脸无情”四个字,换言之,此时当是
“有情”。那么,
“情”从何而来呢?
“你和刚才爬进山口的那个家伙不是一起来的?”壮汉问道。萧天河摇了摇头。
这会儿他也想明白了,那个杂役用的法宝只可能是水圣珠。水圣珠加强了水属性功法的威力,冰冻了地面,让他可以翻入禁近山,然后他又以水圣珠化解了火之邪祖的封印。
但是,水圣珠是鳞部的贵重之物,他一个杂役怎么可能弄到手,还带出海天宫来?
联想到他死亡的假讯,又想到刚才怪物看见龙鳞衣之后的手下留情,萧天河心中生出一个不妙的猜测。
“既然不是一起,那就是碰巧路过咯?”火之邪祖托着下巴,眯缝起眼睛,打量着萧天河,看得他浑身不自在。
“翻进火山口的是鳞部的一名杂役,我可是鳞部之主石破天的好友,怎么会是一起的呢?”识时务者为俊杰,为了保命,萧天河不得不把石破天搬了出来,正好也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测。
“唔……原来是名杂役,怪不得味道不太好……”壮汉吊着嘴角咂了咂嘴,面有不满。
“乖乖,还是个吃人的家伙……”萧天河心道。
“小子!”火之邪祖大喝一声,
“刚才和你一起的那个家伙是什么人?逃到哪里去了?他逃跑速度怎么那么快?一眨眼就不见了!”
“那人是鳞部副部主的公子,速度当然快。他想必是飞回鳞部去了。”萧天河道。
“哦……”火之邪祖的眼睛溜溜转了起来,一看就是在盘算着什么坏主意,
“也就是说,你和他的关系并不好,否则他也不会弃你而去,对不对?”萧天河镇定自若,轻蔑地笑了笑:“你想干什么就直说!”
“嘿嘿……”火之邪祖才刚笑了一声,萧天河就调头逃了。火之邪祖没有料到,反应慢了些,被萧天河落开了好远,不禁大怒,立马化回本体急追而去,还边追边吼:“臭小子!我被困了那么久,嘴巴里实在是淡得慌,你看上去味道不错,今天就是鳞部之主亲自来求情也没有用,我定要尝一尝人肉的滋味!”萧天河心急如焚,飞着逃,天上空荡荡的,速度又比不过火之邪祖;落地藏,方圆几百里地面都被灼得光秃秃的,根本藏不住。
这下可真不妙了。身后再次传来一声低沉的咆哮,这回萧天河早有防备,急转方向避过了邪祖喷出的火团。
邪祖速度太快,冲出去好远才停住,再调转方向追了过来。萧天河大喜,看来邪祖虽然速度快,但不够灵敏。
于是,他开始以
“之”字形迂回飞行,渐渐将火之邪祖越落越远。火之邪祖气得哇哇大叫,眼见着
“美食”就要逃了,他终于决定不惜耗费宝贵的妖力也非要抓住萧天河不可:“臭小子!今天不把你吞进肚子里,我就不是火神猰貐!”他催动妖力,缩颈蓄势,
“哇”的一声,喷出一大口火浪,火浪向各个方向疾速扩散,逼得萧天河逃无可逃。
千钧一发之际,萧天河召出了杨月玫,两人一起蜷身躲在华岩巨盾后面。
火浪扫过大盾,竟将盾面烧化了一层,即便躲在盾后,两人也感觉到身旁掠过的那股骇人的炽热。
若被烧中,恐怕顷刻就会化成焦炭。
“呦呵!”火之邪祖猰貐惊异于突然冒出来一个援手,也是眨眼之间就出现了,心想难道现在的妖族飞行速度都已经快到这种程度了吗?
耗费了妖力,依然没杀死萧天河,猰貐气得七窍生烟。他对着华岩盾张开了嘴,大喝一声,一股胳膊粗细的火柱从喉中射出,径直击在华岩盾的中心。
“啪”,华岩盾就像是一块木板一样,四分五裂了。
“啊,我的盾!”杨月玫心疼万分。萧天河连忙把她收回了孟章界。
“哼哼,又逃了一个,这回我看还有谁能帮你!”猰貐再次喷出了火浪。
萧天河真的没辙了,只得眼睁睁看着火浪席卷而来。说时迟,那时快,突然从西南方向飞来一个庞然大物,不仅挡住了火浪,也将萧天河从空中击落。
火浪与那东西相撞之后,迸发出一阵
“滋啦”的声音。萧天河被突如其来的东西给撞懵了,快坠到地上才反应过来,连忙稳住身形,贴着地面向东疾飞。
从身上残存的寒意来判断,刚才那个庞然大物是一大块冰。那么高的空中,有冰块远远飞来当早被发现了才是,可就连火之邪祖猰貐都没反应过来。
也就是说,那块巨冰是一位高手在一刹那以功力凝成的!萧天河心中无比震撼,此人不仅悄无声息地藏在空荡荡的天上不被发觉,还能瞬间凝出像小山一样的冰块!
他究竟是何方神圣?经过之前的漫长追逐,此处已经离禁近山域很远了,前方不远就有树林,萧天河一头扎了进去。
在飞进树林的最后一刻,萧天河听到了来自猰貐的怒吼:“凿齿!你要干什么?”天空中,一个个头丝毫不亚于猰貐的壮汉抱着双臂,目睹着萧天河离去的方向:“那个人暂时还不能杀。”
“为什么?”猰貐气得鼻孔都在喷火。
“冷静点儿!”水之邪祖凿齿直接拍了一块冰在猰貐发热的脑门上,
“你以为先前那两人真的是眨眼即来,弹指即去吗?”猰貐眨了眨眼睛:“我也觉得奇怪,你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解困之后也曾遇到过类似的情况,原本到了嘴边的食物,却突然消失不见了。”凿齿回忆着大荒的怪事,
“当时那人已经被我击伤,根本无力逃跑。我怀疑,是被另外一人所救。”
“哦?”
“那个救人的女子不仅知道咱们兄弟五人的事,还放出话来,说是当初那五个家伙传下了对付我们的方法。”
“是嘛!那就让他们尽管来试试看好了!”猰貐挥着醋钵大小的拳头。
“关键不是‘是否传下了对付我们的方法’,我们需要考虑的是‘对付我们的方法是什么’,”凿齿分析道,
“在大荒时,当食物消失的瞬间,我曾在那个救人的女子身上感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奇异功力波动。而刚才那两人出现和消失的时候,我在逃走的那人身上同样感觉到了波动。所以我估计,他们让同伴消失的方法应该是一样的。”
“那你还放他跑?”猰貐不解,
“应当抓起来问个究竟才对嘛!”
“不,不可。”凿齿摇头道,
“你应该还记得当初我们最后一战为何会落败?”猰貐咬牙切齿地道:“当然!我这一生都忘不了那份耻辱!要不是冷不丁从空间裂缝中迸射出强大威能,我怎会败给祝融那厮?”
“我刚才说的那种波动,奇异就奇异在给我的感觉和空间裂缝迸发出的威能很相似。”凿齿道。
猰貐皱眉道:“你的意思是……”
“再联系那几人的突然出现和消失想一想,我怀疑,”凿齿顿了一顿,逐字逐句地说,
“那五个死敌传下了一套运用空间的厉害‘把戏’来对付我们!”
“这……可能吗?”猰貐回想起当年的惨败,依然心有余悸。
“怎么不可能?”凿齿提高了嗓门,
“突然出现,就是从别的空间蹿出来;突然消失,就是藏进别的空间里去了。也许那套‘把戏’经过上万年的传承与发展,已经不像当初那般‘粗糙’了,如果当世的修真者有人能游刃有余地玩‘空间把戏’,我们的末日必不久矣!”
“你放走那人是出于什么打算?”
“我想查一查,会玩‘把戏’的人究竟有几个,他们背后是否有一个共同的领导者,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凿齿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擒贼擒王!”猰貐心领神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