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堆上,站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他的衣服上满是血迹,但身上却不见任何伤痕。他的手中握着欧阳颇的那把拂尘。细看其相貌,不正是欧阳颇吗?他怎么会变成一个少年的模样?
“又多费了我好几颗妖灵宝珠!今日你的妖灵宝珠,我志在必得!”欧阳颇不仅是相貌,连声音都变稚嫩了。少年模样的他摆动拂尘,再次开始施展《三光煞命诀》。
白水集已到极限,再勉强应战,怕是会妖力大退,更何况欧阳颇此时是完备之态。情急之下,众人纷纷拿出武器,一股脑冲了上去。
欧阳颇寸步不移,直到众人近身,突然怒吼一声,一股强烈的气波从他身上爆发,将所有人都弹飞至坑中。“给我一起死吧,哈哈哈!”欧阳颇似乎已经陷入了癫狂,竟原地转圈,手舞足蹈起来,拂尘银须越来越亮,《三光煞命诀》即将进入月光阶。
千钧一发之际,何天遥灵机一动,高叫一声:“大家退后!”然后施展《飘雨追风步》接近欧阳颇。欧阳颇怪笑不止,拂尘射出银须,何天遥及时以一化三,避过了攻击。欧阳颇虽然讶异,但料想区区一人近身又能如何?他一把抓向何天遥的喉咙。这回何天遥没有闪躲,被他抓个正着。正当欧阳颇打算捏碎何天遥的喉咙时,只觉一股恐怖的力量迎面袭来,他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被震飞了,身体贴地犁出一条深沟,连摔带滚,直退出去二十几丈才停了下来。这一次,他比刚才受白水集那一阵伤得还要惨。遍体鳞伤,胸膛凹陷,右腹部还烂了个大洞,四肢断了其三,左臂在震荡中化为了碎渣,右腿不知飞到哪里去了,右臂还留在何天遥的脖子上,仅剩一条左腿伶仃将断,整个人躺在沟里就像是一摊烂肉,也不知还有没有气了。
再看何天遥,再次被震落在大坑中,衣服成了碎片,身上只有一些小伤而已。大家不禁瞠目结舌,可以说何天遥是众人之中实力最弱的一个,他究竟用了什么招数将欧阳颇打得那么惨?
“白兄,快,去杀了他!”何天遥觉得神志有些模糊,刚站起身来又倒下了。虽然这会儿欧阳颇已无任何反抗之力,谁都能杀了他,但是,牵涉到《清微榜》排名之故,还是由白水集动手最好。
白水集走到了欧阳颇身旁,欧阳颇含糊不清地威胁道:“若杀……了我,法……法皇不会放过……”白水集冷笑一声,毫不客气,一戟削去了欧阳颇的头颅。《清微榜》上排名第九,江湖第一高手,至此命归黄泉。
欧阳颇一死,他所带的法宝也成了无主之物。白水集收了他的储物戒指,里面除了许多炼丹原材之外,还有十几颗高品质的妖灵宝珠。
高品质妖灵宝珠对修真者来说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宝贝,白水集顺手就把宝珠分给了大伙。这时,一团淡淡的白雾从欧阳颇尸体的丹田冒出,飞速盘旋升空,消失不见了。但众人的注意力都不在尸体上,所以没人留意到那团奇异的白雾。
得了宝珠的薛瑞烟笑逐颜开:“白公子,这次可以真真正正的恭喜你成为江湖第一高手了。”
“可欧阳颇并不是被我击败的啊。”白水集瞅了何天遥一眼。
何天遥却摇头道:“不,凭我自身的实力,怎么可能呢?我只是将残剑中的天地始气释放出来而已。确切地说,欧阳颇是被威压给崩伤的。”他对于这些信得过的同伴没什么好隐瞒的,大家都知道天绝塔中发生的事。
“原来那就是天绝塔威压的强度……竟能将欧阳颇那等高手震瘫,好生厉害!”黄兆离赞叹道。
“毕竟连冰鹤门的高手也只在天绝塔第八层待了一个来月而已,结局却是重度伤残。何公子,不知你刚才引出始气而造成的威压,大约相当于天绝塔的第几层?”薛瑞烟问道。
“到现在为止我也只做过两次这种事。第一次是刚认主残剑之后,稍微引出来一点天地始气,就把我和颜子召给震昏了;这回是第二次,我生怕威压弱了伤不到欧阳颇,于是就没有刻意压制,我估计差不多也就是第九层的强度吧……其实现在想想还有些后怕,万一不小心伤了你们,我可是要后悔一辈子了。”何天遥尴尬地笑了笑。走投无路之下铤而走险,好在效果还不错。瞬间爆发的威压只摧毁了欧阳颇一人而已。
现在还有一个疑问未解:欧阳颇为何能在极短的时间内痊愈伤势。
萧天河记得,当初在八木森林,欧阳颇与车宏伯在一场恶战之后的第二天,就以完好的姿态去而复返了。此次更是惊人,白水集震伤他之后,也只是盏茶功夫,他已然伤势痊愈。联想到他声称耗费了许多妖灵宝珠,萧天河猜测,他应该是创出了一种能够借助妖力迅速疗伤的方法,并且在疗伤过程中,相貌、躯体都会变得更加年轻。
对于这个猜测,大家都表示赞同。如此来看,白水集的的确确击败了欧阳颇,《清微榜》第九之位,他当之无愧。
说起来,玉阳帝皇法如一的相貌较八木森林时也发生了变化。“我知道了,在八木森林时,法如一一定是刚刚疗伤完毕,所以显得年轻稚嫩,经过了这几个月,他的相貌变得成熟了。”薛瑞烟道。
黄兆离道:“可是区区几个月,他的模样怎么像是长了好几岁似的?”
“也许恢复年轻相貌只是暂时的?”萧天河道。
“不知清微界的人是否有寿命极限?”何天遥突然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楚璇玑道:“在修真新时期之前,人的寿命也就在五百年左右;开创了新的修真方法之后,恐怕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毕竟修真新时期也才开始了不到千年,在这期间死去的人全都是……呃,话不太好听,全都是死于非命。”
何天遥若有所思。他记得“姑姑”夏侯晴当年与法如一结仇的原因就是解救了百名被抓的婴儿。婴儿,聚灵郎中欧阳颇,玉阳帝皇法如一,恢复年轻,何天遥隐隐觉得,这之间可能有某种联系。
这时,在旁边打坐疗伤的白水集忽然道:“既然何公子能以威压制敌,那得马上赶回青龙坛去啊!”
一语惊醒众人。安全起见,回援不需要太多人,何天遥本只让萧天河同行,但无奈白水集非要跟着萧天河,于是三人一起上路了。
“到时你就用威压崩那个姓法的,只要杀了他就一了百了,我也不必去霏晴派传信了!”白水集道。
何天遥略显担忧:“法如一可是《清微榜》上排名第四的高手,比欧阳颇更强。事情会和预想的那样顺利吗?”
“第四又如何?崩一次不行就崩两次,看欧阳颇的惨状,我估计法如一在完备状态之下也吃不住几回。”白水集信心十足,“到时崩死他,你就是天下第四了!对了,你还可以当玉阳洲的新帝皇!”
见他越说越离谱,何天遥哭笑不得:“你当法如一是个孤家寡人吗?座下的三司呢?三司座下的四将军、四府尹、四堂主呢?”
白水集振振有词:“怕什么?反正到时谁不服气,你就用威压崩他!”
何天遥无言以对,转而对萧天河说:“天逍哥,不知你能不能也像我那样,引出天地本气进行攻击?按理来说,你的躯体强度应该也能承受得了。”
“我刚才也在想这件事。”萧天河道,“等到了青龙坛,我可以试一试。法如一名气太大,杀了他对我们来说未必是件好事,只要逼退他就行了。刚才白兄的胡话也提醒了我,说不定我们以后可以利用这一点,让法如一不敢找我们的麻烦……”
随后,萧天河又问了问白水集关于“獬豸”的事。
根据白水集的描述,“獬豸”正是巨兽的本体之名。很难界定獬豸究竟性善还是性恶,但可以肯定的是,他是个非常好战的家伙。他素来与白水集为敌,两人也不知交手过多少次了,总是难分胜负。白水集也没想到他竟和自己一样,同样被五行圣祖给封在洞里了。说来也巧,今日獬豸正好是借了白水集施展绝招之力破除了禁制
当三人赶回青龙坛时,那里已是满目疮痍。四下里静悄悄的,到处都是血骨坛人众残破的尸体。最终,在青龙坛中心区域,三人发现了已经战死的“黄狼”主事。
玉阳帝皇法如一,仅凭一己之力,杀光了整个青龙坛的高手。
“唉,还是来迟了!”何天遥难过地瘫坐在地上。
白水集恨得咬牙切齿:“好狠的家伙!杀了人居然还要开膛破肚!他以前是个屠户吗?”
萧天河环视一番,还真是,附近十几具尸体的腹部都被破开了,包括“黄狼”主事在内。“被开膛破肚的人都是青龙坛的高手!法如一来打青龙坛,恐怕也不单单是因为和血骨坛之间的过节。”萧天河强忍悲痛,将这些被破开肚子的尸首全部收进了孟章界。
三人返回了林中瀑布,一路无话。留在林中的三人听闻之后,也甚感震惊。“黄狼”主事和玉阳帝皇都是《清微榜》榜上有名的高手,没有想到第十七位和第四位之间的差距竟有那么大。
按照估计,法如一还会继续找血骨坛另外三座总坛的麻烦。幸而他最大的帮手欧阳颇已死。众人决定按原计划行事,先去霏晴派报信。
在森林里休养了三天。白水集才刚刚恢复了一些伤势,就带着何天遥先行飞往晚飘山。姜怜语为调查杀害颜子召的凶手,此时不在宗内。吴掌门听闻青龙坛被灭之后,为痛失“黄狼”主事哭得撕心裂肺。葬了尸首之后,她日日在墓前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三位长老代其职,立即给包括姜怜语在内的三位血骨坛主事传了讯,并下令全宗戒备,以防不测。三位主事悲痛之余,按照萧天河建议的计策,调集全坛人众前往太玄洲境内的玄武总坛。萧天河等人之后也赶到了霏晴派与白水集、何天遥会合,一行人暂留秋老的山谷,精心养伤。
由于青龙坛的位置鲜有人知,所以被灭的惨讯并未在江湖上扩散。据姜怜语安排留在朱雀坛附近负责监视的暗哨回报,法如一并没有前往朱雀坛。他也没有找上霏晴派来,也许他果真不知姜怜语的双重身份吧。事情似乎就这样戛然而止了。
心术不正的欧阳颇死了,秋老对白水集与何天遥大加赞赏。在给白水集悉心疗伤完毕之后,他专门替何天遥检测了一下躯体。首先是躯体坚实程度,当何天遥还在一元级时,就已经能经受住马长老八品级的一刀了,如今更加厉害,据秋老估计,八品级高手只有全力攻击才能伤得了他,而且武器次了还不行,简直就像是穿了一身看不见的极品甲胄!其次是残剑丹田,见多识广的秋老也不清楚为何残剑能够替代丹田,但他能够确定,残剑丹田十分稳定,所以他鼓励何天遥继续放心大胆地修炼。
霏晴派内人多眼杂,山谷中一下子多了六个人,多有不便。在白水集伤势痊愈之后,他们就悄悄离开了晚飘山,前去玄武坛寻“红樱”主事。“红樱”主事穆迎萱将六人安排在玛瑙河附近一座山头上的废弃禅院中住下。这里环境清幽,是个静修的好地方。
几日之后的一晚,深夜丑时,两个人影悄悄地从禅院中走了出来,沿着小道一路下了山,往东钻进了树林里。
“我已经问清楚了,这条林中小河就连着玛瑙河。”说话的是何天遥。
“好。玛瑙河上客船不少,乘船到达下游的从乌城应该不难。”这个是萧天河。玛瑙河是太玄洲境内一条从南至北流向的大河,与神炎洲的琥珀江素来有“南琥珀,北玛瑙”的美称。从乌城位于玛瑙河下游西畔临近入海口的地方,乃是太玄洲的皇都。
“现在可以和我说说你的计划了吧?何苦要不辞而别呢?”原来何天遥还不知道兄长意欲何为。
萧天河道:“目前虽然法如一那边暂无动静,但躲躲藏藏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更何况你现在还不敢在江湖上露面。我一方面要寻找玲珑的下落,另一方面还要寻找清雨姐替白水集治眼,所以我一直在想,有什么好办法能解决这些问题。我在瀑布溶洞中时曾经说过,如果能想个办法让某位帝皇愿意给予血骨坛庇护,一切就好办了。现在已经有办法了。”
“可是要利用残剑中的天地始气?”何天遥已经猜得**不离十了。
“只要控制着缓和地引出剑内的天地始气,就能使其在小范围内保持稳定,这点和天绝塔的情况类似。顶尖的仙道高手不去天绝塔修炼的缘由是低层修炼效果太小,事倍功半;高层则威压太大。而你引出的始气浓度已经达到足以瞬间崩死欧阳颇的程度,且那依然不是你的极限,所以我相信浓度是足够了。试想,如果有座功效更强的天绝塔,使得连八品、九品级的高手都能受益,这等好事,又有哪位帝皇会拒绝呢?只是你获得残剑时间尚短,对于剑内天地始气的引导和控制还不熟练,况且太玄帝皇步重芳是魔道之人,所以这次就由我来。太玄洲不成,就继续往西去丹幽洲,反正你我始、本二气俱全,大不了七位帝皇那里挨个儿试上一圈,即便有和法如一交好之人,以咱俩躯体的硬度,相信逃命不是难事。”
何天遥觉得此法真是妙极,若得到一位帝皇的庇护,即便被那些修仙宗派知道自己的下落也不妨事,如此也省得他们再去霏晴派找麻烦。
因为是去见太玄帝皇,人多不便,所以萧天河给同伴们留了一封信,与何天遥两人连夜下山。兄弟俩一路商量着,沿着林中小河行进。走了一天一夜,大约在第三天清晨卯时左右,两人走出了树林。林外就有路了。天还未亮,路上已经有不少赶早的行人。稍微一打听,得知了码头的位置后,两人加快了行进的速度。
距离最近的码头在一个名叫“煌明”的城内。煌明城的位置差不多正好在太玄洲的中心,玛瑙河正从城中穿过。由于太玄洲的繁华区域多在北部,所以作为中下游航运**的煌明城地位十分重要,路上的行人基本都是赶去这座沿河重镇的。
到煌明城时,已近晌午。兄弟俩已经许久不曾见过这等繁华的大城了。往下游有班船申时才开,于是两人找了靠河边的茶馆休息品茶。
茶馆生意兴隆,人声鼎沸,附近的酒家、客栈亦是如此。两人本以为这正是大城繁荣的体现,哪知原来并非如此。无意间听得周围桌上茶客闲谈话语中时常提到“拜师”、“收徒”的字眼,何天遥道:“莫非是哪个宗派要在此处召开收徒大会?”
太玄洲的确有个江湖大宗——饮空观。饮空观乃魔道宗派,是四仙、四魔八大宗派中人数最少的一个,宗派修炼主旨讲究“空心”二字。所谓“空心”,乃是心境空淡之意,故而其门内弟子淡泊名利,与世无争,喜怒哀惧皆若浮云。除了多年前曾经为争宗门之地与另一宗派有过一次毫无伤亡的争斗之后,饮空观再无其他江湖纠葛。宗门位于太玄洲偏远的西南角,这可真是偏安一隅,不问世事。既是如此,饮空观又怎会大张旗鼓地在煌明城收徒呢?
忽然,沿河小街上的人纷纷开始小跑,也不知谁喊了一声:“来了来了!”然后茶馆、酒家、客栈中的人都齐齐放下杯盏,一窝蜂涌上了街,霎时将路堵得水泄不通,乱中还有好些人被挤得站立不稳,跌落河中,这番情景看得萧天河与何天遥两人瞠目结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