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再厉害的高手,跳进岩浆之中也只有化成灰这一个下场。
“秘境尚未完全开启,接下来得看萧公子的了。”劳承舜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萧天河的身上,心中难免生出疑问:“除了椋鹿戒之外,开启秘境和他还有什么关系?”
萧天河闭目凝神,运转功力,从裂空刀中引出天地本气,聚于双掌,对准了岩浆池。池中的岩浆沸腾得愈发剧烈,每一个气泡破裂都爆发出一道金色光芒,此时火山壁上的两枚珍戒闪耀着夺目的金光,与池中岩浆互相辉映。萧天河引出的天地本气越来越强,忽而,两掌之间迸射出一道明亮的白光,两枚珍戒亦射出一道白光,三道光束聚于岩浆池中,竟将岩浆吹开,并形成了一团耀眼的黄雾。
萧天河感觉功力正在大量流逝,怕是撑不了多久,于是焦急地催促:“秘境已开,速进!”
尽管“束雷派”与“沙海流”的高手们为眼前的异景所叹服,但依然有些踌躇,不敢轻易往池中跳。
还是劳承舜胆子大,用斗篷将身躯一裹,钻入了黄雾之中,消失了。其他人这才鱼贯而入。待解英宗进入秘境之后,萧天河才收了手,赶在黄雾消散之前跳入其中。
进入勾陈神宫之后的第一个感觉就是——热!这里阳光刺眼,炙烤着万里黄沙,热度竟比外界的火山有过之而无不及。
“沙海流”的高手们纷纷拿出一种丹药服下,匡衡卿也没忘记分给萧天河、解英宗和劳承舜,最后还抛给秀文英一瓶:“这是绝热的丹药,别说我‘沙海流’不讲义气!”
秀文英冷哼一声:“你们‘沙海流’本就在荒漠之中,随身带着这等没多大用处的丹药又有什么稀奇?还当成宝贝了?”说是这么说,她还是给“五天电母”每人分了一颗。
匡衡卿轻啐一声:“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众人举目远眺,在远处炎炎沙海之中,赫然耸立着一座独峰。山表同样覆着一层黄沙,沙中穿出诸多嶙峋怪石,有黑色也有白色,有大也有小,因此整座山显得异常杂乱,毫无雄峻美感。
“呀,你们看天上!”“五天电母”之末的“社电母”指着上空惊叫。
抬头仰望,众人皆惊,好一番不可思议的天象!
“竟然有四个太阳!”解英宗脱口而出,又发现了异样,于是改口道,“不对!是三个太阳,还有一轮新月!”
“也不对!是两个太阳,一轮满月,一轮新月!”劳承舜纠正道。
两日两月按菱形排列,因勾陈神宫中不辨西东,所以仅能以众人面向描述:下方是一轮明亮的白日,骄阳似火,照亮一方天空;右侧则是一轮红日,旭日初升,绚丽霞光亦染红了一方天空;左边乃一轮新月,皎若白梨,但终究光芒有限,故而左边天空阴沉沉的;上方则是一轮满月,月明如水,银色月光洒满右方天空。更奇妙的是,四方不同色的天空竟无明显的界线,而是完美地交融过渡。让人不得不感叹:有幸一睹这般奇景,真乃三生有幸!
“两日两月同挂当空,怪不得这里那么热!”解英宗道。
“还是不对,那并不只是日和月而已。”萧天河将西方擎天神岳的传说婉婉道来,“‘西方擎天神岳,名为玄圃。此山起于苍茫大漠,孤峰高耸,抱老阳,揽老阴。老阴老阳,乃阴阳极致之末也,月满为老阴,蕴少阳;日中为老阳,趋少阴。阴阳之性温而和。故玄圃山昼夜感天地之灵,取日月之菁,采漫天华彩。’”
“你是说,天上那就是‘两仪四象’中的老阴、老阳、少阴和少阳?”秀文英到底是符咒大宗的掌门,对玄术颇为了解。
“阴阳两仪,由太极而生,衍为四象,即为老阴、老阳、少阴、少阳。其中东方为少阳,表春季,以青龙为象,应晨日;少阳升为南方老阳,表夏季,以朱雀为象,应午日;老阳转为西方少阴,表秋季,以白虎为象,应新月;少阴升为北方老阴,表冬季,以玄武为象,应满月。老阴再转为东方少阳,如此周而复始,阴阳互转,昼夜交替,四季循环。”其实这些都是萧天河从他那个精通阵法的妻子口中听来的。
自在禹馀界施展过“四象七魂虚空大阵”之后,萧天河一直对太极、两仪、四象、八卦的玄术颇感兴趣,经叶玲珑指教,他才知道以前自己认为的四象——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并不是真正的四象,而是四象的象征神兽而已。真正的四象是由阴阳衍化而来的老阴、老阳、少阴、少阳。
萧天河继续道:“月为太阴,日为太阳,再以晨日、午日、新月、满月来区分四象,正好与玄圃山的传说对应,故而有此断言。”
知晓玄术的“束雷派”六位高手听了,自然是频频点头。她们并不是不知道‘四象’的玄奥,只是清微界关于四方擎天神岳的传说并不似禹馀界那般具体。她们一时被天上的异象所震撼,压根没往“四象”上去想而已。
知道天上乃四象异景之后,再远望那玄圃山,嶙峋的黑石与白石似乎也与阴阳两仪有关,非但不再觉得怪异触眼,随着边行边观,看神山沐浴于四象不同的光辉之中,反而愈发觉得其颇具秘境神岳的气派。有诗为证:
玄圃孤峰起大漠,
揽阴抱阳两仪错。
四象当空分异景,
漫天同辉华彩落。
虽然有“沙海流”提供的绝热丹药,但刺目的阳光还是让人不太舒坦。“天电母”灵机一动,提议:“我们处于老阳这一方,故而是南方。老阳代表夏季,难怪此处阳光刺眼,酷热难当。我们何不换个方向靠近玄圃山?”
“你难道没有发现秘境之中无法飞行吗?大漠茫茫,绕到另外一个方向还不知要耗费多久。再说不是已经吃了绝热丹了么?恁地如此娇气?倒不如趁早退出去,免得……”“沙”长老刚挖苦到一半,却突然惊愕地打住了。
因为天色突然变了。
刚才还是晴空万里,此时竟乌云密布。厚厚的云层将天上的四象遮得严严实实,天地之间暗淡无光。黑云压顶令人不安,偏偏狂风又起,呼号怒吼,刮得大漠飞沙走石。头上的沉云虽浮掠疾过,但云层漫无边际。陡然,乌云中亮起一道白光,转瞬即逝,“咔嚓”一声惊天巨响,霹雳破空。紧接着,豆大的雨点急坠,暴风骤雨如千军万马一般袭来。
按理来说,大漠之中何来乌云暴雨?但秘境神宫又岂可与俗尘凡界同日而语?
众人只得顶风冒雨继续前行。不料,电闪雷鸣越来越密集,头顶上空霹雳接二连三落下,逼得大家催动身法疾奔。
劳承舜一马当先,斗篷于身后乱飘。解英宗的速度丝毫不亚于他,紧随其身后两步。萧天河的身法也不差,跟在解英宗后面不远。再后面是“束雷派”的六位高手,从容不迫,显然并没有使出全力。匡衡卿负手而行,轻松自如。最有趣的就是“沙海流”的四大长老了,每个人的身法都别具一格。
“尘”长老的身影完全笼罩在一团黄尘之中。那黄尘风吹不散,雨打不落,迎风滚滚而行。“土”长老则从地中催起一根沙柱,自己高高立于沙柱之上,沙柱前行,自己也随之移动,连腿都不用抬。“石”长老召出一块长石板,踏脚其上,将其当作一叶沙海孤舟,潇洒地向前滑行。最绝的当数“沙”长老,竟一跃钻入沙中,遁地而行,沿途地表黄沙疾速拱起,若不是下雨湿凝之故,必然是一副沙尘扬天的场景。
如此,众人顺利地到达玄圃山下。此时,天色更阴沉了,茫茫大雨势如瓢泼,仰望孤山,根本什么都看不清楚。
“沙”长老突然从地下一跃而出,高叫一声:“前方有人!”只见前方山脚处沙石攒动,数道人影亦从地下破沙而出。
本以为四极秘境之中分别只有一头守山圣兽,没想到勾陈神宫破了先例,这一排身影至少有十来个,他们究竟都是什么人?
黄沙碎石从这些人身上滚滚而落,他们的上升之势直到超出地面一丈左右才停止。好高大的身躯!
“异族人!”劳承舜惊呼一声,众人立即召出武器摆开了架势。
劳承舜只听说异族人个头很高,可眼前这群人真的是异族人吗?他们又是如何闯进勾陈神宫的呢?
萧天河觉得他们不是异族人。首先是体态,异族人不仅个高,而且十分削瘦。但这些人却是个个虎背熊腰、膘肥体壮;其次是穿着,异族人因为相貌太过奇特,所以往往身穿连帽斗篷。然而这些人不仅没穿斗篷,而且衣着装束颜色华丽,造型夸张,相貌也不像;最后一个原因,萧天河觉得这些人似乎有些眼熟,尤其是东首的那个人,肯定在哪里见过。他头带龙角琉璃冠,身穿青鳞铁锁衣,脚蹬虎纹翘头靴,手持一把土黄色的大铲,横眉怒目,面色蜡黄,额头和脸颊上还画着许多黑色花纹,好一副凶神恶煞的嘴脸!
仔细一数,一排共是十二人。其他十一人也分别手持各种不似武器之物,且姿势各异,自浮上地表之后就一直纹丝未动,也不说话,俨然就像一排雕像似的。此时天空雷声依然绵绵不绝,但不再劈落。
“尔等何人?报上名来!”劳承舜一连问了三遍,回应的只有滂沱雨声。
“扑哧”,萧天河忍不住笑出了声,随后转为哈哈大笑,乐不可支,“我想起来了,这不是雷公像嘛!”
“雷公像?”众人不解。
“我曾经在一座风神庙里见过雷公塑像,这些雷公像与那些虽有些许细节不同,但主要特征还是一样的。”萧天河来到东首那“人”面前,指着他回头向大家介绍,“喏,这位就是‘荡怪雷公’,想当初,有一位朋友故意装扮成他的样子,躲在庙中神台上吓唬我,所以我对这位雷公的模样记得最清楚……”
萧天河正说着,那“荡怪雷公”竟突然举起铲子一挥而下。“当心!”解英宗看到也来不及救了。说时迟,那时快,幸亏离萧天河最近的“社电母”反应迅速,一把抓住他的手,将其拉到身前。
大铲拍在沙面,天上同时落下一个霹雳,正好劈在铲头上。若不是“社电母”及时相救,萧天河不被大铲拍伤也得被落雷劈死。
难道这些不是雕像,而是活人?可“荡怪雷公”拍了一铲之后又不动了。
“多谢姑娘!”萧天河惊魂未定地向“社电母”道谢。
“呵,没想到‘五天电母’居然也会救男人!”“沙”长老笑道。
“讨厌!”“社电母”赶紧松开萧天河的手,可是因为离得近,萧天河发现她似乎有点儿脸红。见萧天河正盯着她看,她的眼神立即游离开,冷冰冰地出言讥讽:“连一点儿警觉都没有,真是个没用的男人!”
萧天河讪讪地笑了笑,心道:“看来‘束雷派’的女子未必全是真心厌恶男人。”
“石”长老飞出一颗石子,击中了“荡怪雷公”,铿然有声,遂曰:“看来还是雕塑。”
秀文英阴沉着脸,但并非针对救了男人的“社电母”,她说:“管他是活人还是雕像!徒儿们,一共十二‘人’,其中一个是‘荡怪雷公’,另外十一个也就不消细说了吧?雷公召雷,我等‘束雷’,‘二段雷’起攻!”
“是!”“五天电母”齐声应道。只见她们五人挥起长鞭,上手就是“二段雷”:邵阳雷、铁甲雷、内鉴雷、仙都雷、火轮雷,对着身前的十二座塑像一通乱抽。符咒接连爆破,可是雕像却安然无恙。
五人陆续停手,“地电母”惊道:“好坚实的材质!”
秀文英眉头紧锁,沉默不语。
解英宗刚才听到那句“另外十一个不消细说”之后就一直很好奇,但又不想问“五天电母”遭受奚落,于是小声问萧天河:“她们刚才在说什么?你还是跟我细说细说吧!”
萧天河解释道:“‘荡怪雷公’是‘人雷公’之一。‘人雷公’总共是十二个,但我不知道具体的名字。”
旁边一个银铃般的清脆声音响起:“十二‘人雷公’,分别是‘收瘟雷公’、‘摄毒雷公’、‘却祸雷公’、‘除祸雷公’、‘破庙雷公’、‘封山雷公’、‘伏虎雷公’、‘打虎雷公’、‘灭尸雷公’、‘破障雷公’、‘管魄雷公’、‘荡怪雷公’。师父,我们虽然熟知雷公之名,但从未见过雷公像。会不会是那个姓‘萧’的记错了,这些根本不是十二‘人雷公’?”
萧天河暗自好笑,好一个单纯有趣的“社电母”。她肯定是听到了萧天河刚才的话,才故意看似“不着痕迹”地报了一遍十二“人雷公”之名。只不过这番话完全是没话找话,让人一听便知她是何用意。
果然,当萧天河看向她时,恰好捕捉到她似是不经意瞥向这边的眼神。
好在秀文英似乎没有听到萧天河刚才的话。她斜目瞪了“社电母”一眼:“是不是十二‘人雷公’又有什么分别?定心凝神,休要胡思乱想!”
“社电母”低下了头,乖巧地应了一声:“是!”
“嗨,真是一群蠢货!玄圃山大得很,为何非得在这里跟十二个雷公像较劲?”解英宗恍然大悟,洋洋得意地往山东侧绕去。
不料,东首的“荡怪雷公”突然活了过来,挥起大铲急追解英宗而去。解英宗的速度竟比不过他,眨眼就被雷公给追上。不用说,未等解英宗踏上玄圃山,“荡怪雷公”迎面就是一铲子,虽然解英宗的断龙斧能够抵挡大铲,但却抵挡不住落雷。只见云层中青光一闪,“咔嚓”一道霹雳降下,解英宗应声变了模样:头发蓬乱冲天,满面焦黑之色,简直比雷公像还要像“雷公”。
“哈哈哈!”“沙海流”的四位长老捧腹大笑,连劳承舜都忍俊不禁。
“可恶!”解英宗强忍着疼痛与麻痹感,继续向前奔去,“荡怪雷公”也紧追不舍。他高声叫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我们人多,全都散开!”
的确,雷公像有十二个,而闯宫之人总共是十四人,散开之后,就算每座雷公像拦截一个人,还有两个人能冲上山去。
“束雷派”与“沙海流”的高手们没有迟疑,左右两向分散开。果不其然,十一座雷公像分别盯着一人追去。
十一位高手的想法十分默契:让劳承舜上山,是因为他的实力最强,最有可能夺得天尊元神;让萧天河上山,是因为他的实力最弱,恐怕经不住雷公像的攻击。
可是,事情真有那么容易吗?劳承舜刚踏上玄圃山没几步,前方不远处的地面就拱了起来,又是十二座雷公像从山中冒了出来!这些雷公像与那十二座‘人雷公’大小相当,但模样却不一样。
劳承舜不甘心,挥剑斩向了雷公像,试图继续往上冲。但十二座雷公像一起挥动武器攻击,天上又雷云滚滚,数道霹雳接连落下,尽管劳承舜撤退迅速,但还是挨了一下雷劈。
单是这一道雷霆,就将劳承舜劈得吐出好几口血来。其威力似乎比之前劈中解英宗的那道要大很多。
萧天河赶紧上前将劳承舜搀了回来。
其他高手绕山一圈之后,见两人硬闯未果,于是都停了下来。十二座‘人雷公’再次并称一排。
“不是说山上只有一头守山圣兽吗?怎么会有这么多会召雷的雷公像?”解英宗抱怨道。
劳承舜喃喃地说:“原来统御万雷的是勾陈天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