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芳华本以为苏岳江会全力一战,谁知他竟当着诸多对手的面自残一剑。那一剑从右胸刺入,斜划向左腹,鲜血直淌。虽不致死,但已然算是重伤。苏岳江这莫名其妙的一剑究竟为何?
“哈哈哈哈……”苏岳江抽出剑来,咬紧牙关,从牙缝中挤出了狂妄的笑声。
“就算你打不过我们,也用不着自戮啊!”敖睚眦调侃道。如此临敌自损的人,他还是头一回遇见。
苏岳江恶狠狠地说:“无知的人啊,今日就让尔等去给吾弟陪葬!”他伸左手为掌,从丹田处往上挪至胸口,只见伤口中流出的血不再往地上滴落,而是随着他的手掌向上飘浮。到了口边,苏岳江猛吸一口气,将诸多血滴一饮而尽,随即大喝一声,一大团血红色的烟雾从他口中喷出。血雾很快就在苏岳江周身弥漫开来,遮挡住了躯体,只有头和脚露在外面。
“我兄弟二人苦练啖烟隐雾之技数百载,试遍天下邪药奇毒,遭受了无穷的痛楚,但苦于天下虽大却无水可为承,始终练不成最高境界!直至三十年前意外受伤才偶得灵感,原来啖烟隐雾的最高境界是以己血为载!‘要伤敌,先自损,不成功,便成仁!’此乃我兄弟二人领悟的啖烟隐雾**之十二字真诀!今日吾弟已去,大仇不可不报,血雾之技已练成,终可一战!”苏岳江越说越激动,推出一掌,掌力从血雾团中催出一道劲风,向着楚芳华卷去。
楚芳华狂舞单刀抵挡,刀光有如一道屏障竖在自己身前,可就在刀身触到血雾的那一刹那,楚芳华心中暗道糟糕,她能明显地感觉到,手中魔刀发生了奇怪的变化,好像变轻了,变软了,不听使唤。血雾缠上了魔刀,迅速地将刀身缠卷住,并向着握柄部分蔓延。楚芳华急忙撇刀,刀落在地上居然连声音都没有,在血雾的“吞噬”之下迅速地生锈腐化,最后血雾散尽,魔刀已经不见踪影,地上多了一滩锈迹,空中弥漫开一股难闻的气味。好好的一把宝刀,就这样被蚀成了渣。
石灏明难以置信,星芒枪挑起一块大石头砸向苏岳江。苏岳江又拍出一掌血雾,血雾迅速包裹住石头,只听雾中一阵“嘶啦”声,血雾团越来越小,其中的石头自然也越来越小,待飞到苏岳江头顶,血雾已经缩到只有拳头大小。他抬手一撩,将雾中的石头抓了出来,剩余的血雾重新被纳入到他周围的雾团之中。再看他掌中的石头,表面满是蚀烂的孔。他轻轻一攥,石头便碎成了齑粉,从指缝间滑落。“哈哈哈哈……”洞中回荡着苏岳江猖狂的大笑声。
“好毒的雾气!竟能蚀金腐石!”敖睚眦惊叹不已,收起了炀骨刀。妖族的本命武器可不像仙剑、魔刀那样,刀、剑毁了可以再换一柄,本命武器毁了可是得消耗大量妖力去修复的。可是,收了武器就更不是苏岳江的对手了,若是不慎被那血雾触到了身体,后果可想而知!
又一块大石头从众人头顶飞过,砸向了苏岳江的天灵盖。这一回,挑飞石头的是萧天河。苏岳江也再一次用血雾将石头腐蚀成了灰。萧天河仍不放弃,将身边的大石头一块又一块地挑向了苏岳江。
“没用的!”苏岳江轻蔑地笑道。
石灏明忽然眼睛一亮,也和萧天河一样,用星芒枪接连挑起巨石向苏岳江砸去,苏岳江抬起另外一只手,双掌轮流拍出血雾抵挡两个方向飞来的巨石。
“快,大家一起!”楚芳华也反应过来了,抬脚踢飞了身旁的一块大石头。
众人齐心协力,漫天巨石劈头盖脸地乱砸,好在洞里最不缺的就是石头。在用大石头砸的同时,几人还用小石头当成暗器,专打苏岳江的眼、耳、口、鼻。苏岳江应接不暇,被砸中了好几下,虽不至受伤,却疼得龇牙咧嘴的,甚至有一颗石子正好打中他的嘴角,嘴唇立即呼呼地肿了起来。
苏岳江大怒,索性将血雾团拔高拉长,就像是一道屏障,将自己完全护住。飞入雾中的石头无一不化成了灰。苏岳江哈哈大笑,得意非常。
“挑石攻敌”的计划似乎落空了。再这么挑下去,也很难再伤到苏岳江了。
但是,以萧天河、石灏明以及楚芳华三人的才智,只能想到这个笨拙的办法吗?
当然不。其实三人从一开始就心照不宣,根本没指望靠石头来击败苏岳江。
石灏明一直在仔细观察着,等待着最佳的出手时机。时机转瞬即逝,唯有抓住那一瞬间出现的破绽,才有获胜的希望。如果失败了,代价也是巨大的——恐怕石灏明就得和陪伴了他一辈子的星芒枪说再见了。
“就是现在!”石灏明眼疾手快,瞅准了血雾屏障露出的那一丁点儿空档,横飞出枪,电光石火,一道金芒直插苏岳江左肋。
苏岳江猝不及防,被戳了个正着。未等血雾合拢,石灏明就已经收枪了。长枪带出一股血流,在地上画出一条笔直的红线。苏岳江捂着肋部蹲在地上,吐了几大口血,难以置信:“怎么会这样……你、你们竟然这么快就想到了破解之法……”
直到这时,其他几人才恍然大悟。血雾固然厉害,但是有破绽!毒雾是以苏岳江的血为载体,而一个人的血是有限的。从楚芳华的魔刀以及石灏明挑飞的第一块石头被腐蚀的情形就能看出,腐蚀物体会对血雾造成消耗。所以萧天河他们三个才
会接连挑飞巨石,目的就是消耗保护着苏岳江的那团血雾。果不其然,血雾消耗多了,屏障就会出现漏洞,只要石灏明出枪迅疾、精准,就能从空隙中攻击到苏岳江。
“找到了破解之法也没有用,今日哪怕我血干而亡,也要拉着你们一起陪葬!”苏岳江已经彻底发狂了,挣扎着站起身来,将血液从身上的伤口往外逼。不仅如此,他还嫌身上的伤不够多、不够深,用剑在腹部又胡乱划了几道,猛然运力,浑身鲜血飙飞,一团大得可怕的血雾重新聚集而成!苏岳江此时脸色苍白,脚下不稳,身形晃了几晃,眼见着就要支撑不住了,他用尽最后的功力,怒吼一声,他身上仿佛平添了千疮百孔,残存的血滴像暴雨一般从他体内喷薄而出,融入了血雾之中。血雾变得愈加浓厚。
眼见着血雾鼓胀得似乎即将爆裂开来,众人大惊,苏岳江所站的地方正是洞口,除此以外“上天无路,下地无门”,血雾一旦炸裂,所有人都将沐浴一场“腥风血雨”,那就真的要给苏氏兄弟陪葬去了。
“血……云……爆!”苏岳江说出了临死前的最后几个字。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道人影疾如闪电,直接撞进了血云之中,又撞在了苏岳江身上,连血雾带人一起撞了出去,撞回了第一座地洞内。
“天河!”所有人异口同声地惊叫。
入口处被举着碧玉玄龟甲的萧天河挡住了,只有些许红光从缝隙处漏了过来,第一个地洞内“嘭”的一下爆发出一声闷响,接着就是一阵令人牙酸的“滋啦”声。
“天呐……”叶玲珑捂着嘴巴,双眼泪光打转,向萧天河冲了过去。刚到身前,却被他一把推了回来。
许久,“滋啦”声逐渐消失,旁边另有几处洞壁竟被血云蚀穿,透过孔洞可以看到,第一个洞穴内的情况可谓是“惨不忍睹”,近乎所有的地方都被抹上了一层深红色,散落的竹木早已不见,洞壁、地面、洞顶的岩石全都被蚀残,整个洞穴凭空扩大了好几圈。
坚硬的岩石尚且如此,人的躯体又当如何呢?
萧天河依然活着。他转过身来,低头看着手中的碧玉玄龟甲,上面已坑坑洼洼、满是裂纹了,像个马蜂窝。“想不到无比坚硬的碧玉玄龟甲也抵挡不住血云之蚀,可惜了。”萧天河遗憾地把龟甲丢在一边。龟甲坠地,“咔嚓”一声,四分五裂。
损了龟甲虽然可惜,但好在萧天河安然无恙。敖睚眦惊讶地走上前,伸手摸了摸萧天河的脸,从头到脚,一根汗毛都没有伤到。他用胳膊肘捅了捅萧天河,开起了玩笑:“连吕老爷子的龟甲都抵挡不住的剧毒血云,竟然奈何不了你!你的脸皮是有多厚啊?”
萧天河笑了笑。
“天河,可是护体神力?”石灏明上前问道。自他得知了历太公送给萧天河的“大礼”威力惊人后,他就一直称之为“护体神力”了,因为在他心中,历太公就是一位“神仙”。
“是的。”萧天河点头道。
“那就难怪了。连九宫级高手都能震飞,连虫部堂主的本命武器都能震断,苏岳江的血雾又算得了什么?”石灏明轻松极了,萧天河有“神力”护体,这些孟章界的妖族再也不用为他的安危担忧了。
“之前苏岳河的剑被震断,也是因为这股‘护体神力’吧?”楚芳华问。
萧天河回答:“没错。不论是什么样的攻击,都无法伤及我的身体,而且攻击时出手越狠,反弹得也就越重。想当初在浑天牢里,一个九宫级剑仙只是扇了遥弟一巴掌,结果还没碰到脸,他的手就齐腕断了。不过……还是有一点很奇怪。在焚天宫时,‘护体神力’完全不起作用,从那会儿起我一直以为这股神力已经消失了,谁知方才挡苏岳河那一剑时又冒出来了,想不通。”
“嗨,不管怎样,你安然无恙就好。不过也合该苏氏两兄弟倒霉,接连栽在同一个人手上。”敖睚眦笑道,“若不是你,我们大家都得硬吃一招‘血云爆’,后果不堪设想。”
“确实,在地洞这种封闭的环境内不便躲避,利于苏氏兄弟施展啖烟饮雾**,我想这就是他们藏身于此的原因吧。”
“果真如此吗?”石灏明走向地洞的另外一端,“如果真是为了藏身,前面第一个地洞已经足够了,何必再挖第二个地洞?”他绕着洞壁检查了半圈,但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他依然不死心,用力跺了跺地面。众人听到声音之后,心中冒出了同一个念头:地面以下是空的!石灏明也懒得去找开门机关,直接用星芒枪把地面戳了个洞,果不其然,底下还有一个洞!
说来也有趣,在地洞中又发现了另外一个更深层的地洞。苏氏兄弟究竟为什么在岛上挖这么多地洞呢?
地洞中黑咕隆咚的,又闷又潮。石灏明俯身探头向内张望了一眼,立即纵身钻了进去。大家围到了洞口旁边。不一会儿,石灏明就带着一个人跳了出来。
地洞里居然还有人!众人细细打量了一番,那是一名瘦弱的女子,衣服脏兮兮的,破烂不堪,破口处还有许多血液干掉的痕迹。她蓬头垢面,浑身伤痕累累,由于惊怕而一直抱着胳膊颤抖着,游移不定的眼神不安地在众人脸上扫过。
太可怜了。叶玲珑强忍着想要安慰她的冲动,喝问:“你
是何人?躲在洞中作甚?”
“诸位大侠饶命啊!”女子“噗通”一声跪下了,对着众人连连磕头。
石灏明将星芒枪杆垫在了女子脖子下:“不必如此,如实回答问题便是。”
“我叫刘青莲,本是大陆岸上一个小渔村的人。两年以前,我被那两个魔头掳到岛上来,一直关押在这座暗牢里,直至如今。”女子哆哆嗦嗦地回答道。
“‘魔头’指的是苏氏兄弟吗?”叶玲珑又问,“他们为何要掳你?”
刘青莲摇摇头:“我不知道他们姓什么。”
敖睚眦回到第二座地洞的入口处,一刀撩起苏岳河的头颅,抛到了刘青莲身边:“是他吗?”
刘青莲惊叫一声,吓得瘫坐在地,别过头去不敢看,颤抖道:“对,对,就是他,他就是其中一个。我们全村男女老幼都被两个魔头掳来,死了,乡亲们都死了!”说完,她放声大哭。
叶玲珑叹了口气,拿出一件衣服,披在她身上。
哭了几声之后,刘青莲的情绪似乎稳定了些,她感激地冲叶玲珑颔首,继续道:“魔头抓我们来练什么邪功,乡亲们全都是被吸干了血而死的,就剩下我一个在不见天日的暗牢里等死……”
“吸血”、“邪功”,联想到苏岳江最后的那一招“血云爆”,两兄弟的确很有可能以这种伤天害理的邪法练功。
“我刚才看见了,暗牢中白骨累累,太惨了。”石灏明的话似乎证明了刘青莲没有说谎。
“别怕,两个魔头都已经死了,你得救了。”叶玲珑把她扶了起来。
她冲众人连连鞠躬:“谢谢,多谢诸位大侠救命之恩!”
敖睚眦道:“现在怎么办?我们还有大事,不能带着她啊。她自己又回不去大陆。若是留在岛上,万一有漏网的海盗找来,她还是难逃一死。”
刘青莲一听急了,连忙哀求:“诸位大侠,求求你们带上我吧!我绝对不会给你们添乱的!”
“我们可是要去剿灭海盗的,非常危险,根本腾不出手来保护你啊。你就权且找个僻静的地方藏起来吧。”叶玲珑劝道。
刘青莲理了理头发,长吐了一口气:“没关系的,我也有**级,随便给我把魔刀,我就能自保。再说海盗们和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我恨不得饮他们的血、食他们的肉,为惨死的乡亲们报仇雪恨!反正我这条命是诸位大侠给我的,就让我一起去杀敌吧,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也算是为诸位的大事略尽一份绵薄之力。”
“**级,也算是不错了。”敖睚眦赞许道。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到楚芳华身上,毕竟她才是这次清剿行动的领头之人。
楚芳华说:“让青莲姑娘独自一人或走或留,都不是良策。既然她心意如此坚决,那就勉为其难带上她吧。”
刘青莲大喜,又是一番千恩万谢。
一行人返回了第一个地洞,苏岳江的尸体已经碎烂,恶心的气味令人作呕,众人连忙从塌陷的地方返回了地面。
外面天已经黑透了,星斗满天。
按照“热海十二蛟”的排名顺序,在隐雾、啖烟二岛之后,就该是喷雨岛了。喷雨岛的首领——“喷雨蛟”窦玉峰实力不凡,又是个符咒高手,相当难缠。于是楚芳华决定,先在海滩边休息,待天亮之后再闯下一座岛屿。
刘青莲在海边洗了洗,露出了俊俏的脸庞。换上叶玲珑的衣服之后,更显妩媚。她走到正在沙滩上看海的萧天河身旁,做了个万福:“公子,听说击杀两个魔头之功全在于你,青莲无比钦佩。”
萧天河笑了笑:“哪里。我才四象级,都没有你厉害,如何敢占首功?”
“其实我在地洞中也隐约能听到一二,你好像是有什么‘护体神力’来着?”刘青莲自说自话就在萧天河身旁坐了下来,而且靠得非常近。
“谈不上,不过是一位高人前辈临别时在我身上留下一股功力而已,只在危急时刻起护体之效,和护体法宝的作用差不多。”萧天河感觉不太自在,往一旁挪了挪。正好叶玲珑也走了过来,萧天河就把她拉到自己身旁。
谁知刘青莲故作不知,也往萧天河这边挪了挪,和叶玲珑一左一右把萧天河夹在了当中。她惊奇道:“哎,还能将功力留在别人身上?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对了,公子,反正我也无家可归,等剿灭海盗之后,不如我跟着你走吧?”
叶玲珑不满地哼了一声。
“这可不行啊。我居无定所,走南闯北,又时常会陷入危险之中,跟着我会吃苦头的。你还是另寻去处吧。”萧天河劝道。
刘青莲却越来越起劲了,抱起萧天河的胳膊,整个人使劲往他身上贴:“我不怕吃苦呀!闯荡江湖多有趣,还能增长见识。正好,我还想跟着你去拜访一下那位‘神人’前辈呢!”
叶玲珑听不下去了,沉着脸站起身来往别处去,萧天河拉了一把,却被她甩开了手。
“这……不,不妥啊……嗨呀,你真是的!”萧天河也挣脱了刘青莲,追叶玲珑去了。
树林边上,敖睚眦看得笑弯了腰,对石灏明说:“好一出三角恋!不知先前玲珑姑娘对刘青莲的安慰、披衣之举算不算是‘引狼入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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