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温泠将将走出碧梧族地,便收到犹昙师姐的紧急传讯。
传讯没有说原因,但温泠还是连忙掉头往回赶。
温泠跑到蔡和的住处时犹昙正打横抱着蔡和往外冲,蔡和的脸埋在她怀里,犹昙的表情冷静得近乎冷厉,像一根绷得紧紧的弦。
温泠连忙放出游吟剑,将她拉上剑身。
“去树母那里。”
温泠来不及多问,按照她的嘱咐往树母那里疾驰而去。
临近树母时,犹昙甩出一块令牌,令牌撞上一层无形屏障,然后打开一个通道。
“去姑姑那里。”
温泠想起刚刚诡异的一面,但情况紧急不容她多想,她御剑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带着两人冲到了姑姑的住所。
姑姑见到蔡和的状况,脸色大变,挥袖一道妖力打在墙上,转眼间,温泠便觉眼前场景一变,周围已经不再是刚才的模样。
温泠他们所站的地方是唯二两块陆地之一。
连接两块不算宽敞陆地的,是一道栈桥。
其余地方铺满了生机勃勃的绿色海洋。
犹昙抱着蔡和走过栈桥,将他放在另一块陆地中央的石床上。
“姑姑”念念有词地从嘴中吐出一长串含糊不清的口诀,接下来,石床渐变为血红色,地面也出现了脉络清晰的纹路。
绿水经过脉络,涌上石床,形成一个绿色的巨茧,将蔡和包裹得密不透风。
温泠皱眉问道:“他怎么了?”
“你不是很好奇为什么天媚之体会出现在碧梧族男性身上吗?”
姑姑用带着深意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开口道:“千年前,我们突然发现,孕育碧梧族的树母突然一天天地焉儿了下来,这是从没有过的情况,一时间,碧梧族内流言四起,纷纷怀疑是不是预示着我们即将遭逢大难。”
“后来,树母为了自救,置之死地而后生。将自己最关键的部分抽出,投胎转世,若能度过九十九世,便能破茧重生。”
“蔡和便是树母的第九十九世,也就是说,虽然他是人族男子的皮囊,本质上确实碧梧女性,如今我们都在等着她结丹,金丹之后,他便能回归本体,继续庇佑碧梧族。”
温泠下意识地看向犹昙。
她的神色很平静,显然是早就知道情况。
有好感的男修是妖族,芯子还是个女子……
想想都替犹昙震惊,不过看她紧张的样子,两人的感情好像也没因此改变。
“可是,他为什么会昏迷?”
而且看起来情况似乎很是紧急。
“因为最重要也是最艰难的一关来了。”
越接近金丹,寄体的生命力会衰竭得越快,包裹着蔡和的绿色液体是树母的本源之力,与他同出一源,能够维持住他的生机。
但这种法子不过是治标不治本。
要想真正帮助他渡过这一劫难,须得有数万幼年期刚化形的碧梧自愿献祭。
“现在,那些碧梧苗苗也快到化形的时候了。”
温泠脸色剧变,显然是想到了。
她除虫的那片幼年碧梧林,怕是就是准备的祭品。
“你也不用做出这样的脸色,他们由碧梧族孕育,托树母而生,如今也该到了反哺的时候。”
甚至那些碧梧之所以在树母轮回期间没有一棵化形,也是因为他们故意将抑制碧梧生长的虫子放进去的。
不然为什么虫子会只局限于那片林子?
那些碧梧幼苗虽然尚未化形,但是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喜怒哀乐,单纯直接得令人不忍伤害。
“蔡和知道吗?”
“若是被她知道,这场献祭只会夭折。”
若是以树母的修为、年纪,得道飞升也不算什么,偏偏她愿意放弃修道之路,默默无闻地孕育新的生命,不可谓不伟大,碧梧一族因她而生,如今她到了危急之时,任何一位碧梧族人都义不容辞。
这是他们内部的事,说不清谁对谁错,温泠听过就罢,没打算掺和这些事,但她偏偏不知道如何离开,只能默默等在一旁。
三日后,蔡和自绿色巨茧中苏醒,他的状态看起来好了许多,面色红润,平和轻松,他自然是以为只需要有这些本源之力他就能渡过难关,还因为自己又捡回来一条命而庆幸。
温泠不忍别过眼不去看她那欣喜的模样。
“姑姑支持起这片空间也不容易,我们先回去。”犹昙扶上蔡和的手臂,轻声道。
蔡和自觉身体状况好得不行,但他也不拂人好意,只是笑着,跟随犹昙的脚步,在她耳边不断地念叨着什么。
两人交谈之间默契十足,温泠走在后面,总觉得自己很多余。
那位姑姑倒是还留在那处空间之中,本源也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若想不伤及根本,她必须留在那里养护好树母本源。
将蔡和送回去之后,温泠和犹昙并肩而行,走到偏僻空旷的地方,温泠才问道:“为何你会让我回来?”
其实犹昙完全可以自己将蔡和带到姑姑那里,特意叫温泠回来,实在是多此一举。
犹昙刚刚在蔡和面前时,是温柔甜蜜的,与以前的模样截然不同,如今私下相处,她又变回了以前的模样,“知道了不该知道的,最好等尘埃落定再走。”
温泠厌恶地抿抿唇。
原来如此。
做事还真是很绝,若是她直接离开,怕是过不了多久就会死在十万大山。
以最无私的爱诞生出来的种族,却是最极端的。
“多谢。”她诚恳道。
“我们是同门。”犹昙毫不在意地摆摆手,“你就好好待着吧,那老杂种性子怪异,但我还是能多少摸清她的想法,她不会怎么样你的。”
“为何?她本来的打算不就是灭口吗?”
而且……老杂种?若不是厌憎到极致,犹昙绝不可能说出这种话。
“因为你去过树母的本源空间,渐渐的你就会将这里发生过的事忽略甚至遗忘。”
碧梧族真是处处都透露着诡异。
“你很讨厌她?”温泠小心地观察犹昙的脸色。
“讨厌?”犹昙冷笑一声,垂着眼遮住一闪而逝的杀机。
显然,犹昙并不准备继续说下去,温泠出于尊重,也没追问,转而说出自己心中的疑惑,“那位姑姑到底什么来头?”
为何在她身上,温泠会看到金府那个疯子的影子。
那样令人毛骨悚然的能力,她不得不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