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俩拎着大包小包，收获满满地回家。许妈妈眼睛扫到沙发上后，直接瘫坐了下来。许珥把东西放下后，活动了脖子和腰，骨头声咔咔作响。
许妈妈看许珥累得够呛的样子，说道：“我逛街累是因为我年纪大，你小小年纪就该锻炼下。别跟你爸似的整天闷在屋里不出门，也不锻炼。”
“好。”许珥没有反驳。
许妈妈用奇奇怪怪的眼神看她：“你这次回来怎么有点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了？”许珥觉得自己没什么变化呀。
“不对，哪里不对。”许妈妈边拿木质小锤子捶自己的后腰，边用好奇地眼光打量自家闺女。
许珥觉得自己再在这里待下去，肯定会被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于是说道：“妈，我去把新买的衣服洗了，过年穿。”
许妈妈看着刚才还喊累的许珥现在干劲十足地去手洗衣服，知道她这是在逃避，于是更加肯定自家闺女有些不对劲。
洗完衣服后，许珥的肚子咕噜咕噜地叫：“妈，咱们晚上吃什么呀？”
许妈妈想了一会儿，试探性地问：“你要是不累的话，咱们吃饺子怎么样？你爸太忙了，都没空给我包饺子。”
晚上，许珥和许妈妈把案板、调好的肉馅和其他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搬到了客厅，准备包饺子。
许妈妈打开电视，给生活配点音。电视上正播着锡梓主演的谍战剧，许珥一抬头便看到片头上他的名字。她现在还没有勇气看那张脸，于是偷偷地拿起遥控器，换了一个台。
许妈妈正低头搅拌肉馅，余光看到电视屏幕闪了一下，于是说：“我和你爸经常看这个台。而且你换的这个台电视剧播了一半，我和你爸从半截看都看不明白。快换回去。”
许珥思索了一会儿，说道：“妈，我好不容易回趟家，能不能看点我喜欢看的？”
许妈妈指着电视上播的农村题材的片子说：“这是你喜欢的？”
许珥尴尬地笑了笑，于是又亲手把台换回了去。结果看到的第一个镜头，就是锡梓在和一个女演员眉来眼去，好不暧昧。她深吸了一口气，低头揉面，一眼也不想多瞧。
许妈妈以为许珥不爱看谍战剧，于是劝道：“这个谍战剧的预告看起来挺有意思的。你不是搞影视的嘛，就该各个题材的电视剧都多看看。”
许珥轻轻嗯了一声，微微噘起了嘴。面团被揉成了长长一条，她用刀把面团切成一个个小剂子。只是刀落到案板的声音比平常大。
“哎呀，你轻点，我都听不清他们说什么了。”许妈妈的视线没离电视。
许珥抬头看见那个场景已经过去，这才把用刀的力度降低。下一个镜头是锡梓站在门外的空地上等人，时不时东张西望。而电视剧里的锡梓等人的小动作跟生活中的一样，她想起了她撕‘承诺书’的那一晚。
剂子切好后，许珥边擀饺子皮。她想若是他们的关系还跟以前，她肯定会跟锡梓说自己妈妈也在看他的剧，而他肯定又要洋洋自得了。可惜……
许妈妈边等饺子皮边看，结果越看越入迷，全然忘了要包饺子这件事。这时，许爸爸拎着一些年货回家，一进门便看到老婆和闺女在客厅包饺子，笑道：“有好吃的了？”
“你快洗手跟闺女一起包，我要专心看电视剧。”许妈妈一看来了救兵，瞬间就撒丫子要撤。她看到了锡梓和男二号在同一个镜头，便想到了许珥最近可能要恋爱这件事，而自己还没打探出来那个男孩子长什么模样，于是问：“这俩个男孩子，你觉得哪个更好看？”
许珥擀剂子的手一顿，第一反应是难道妈妈知道了什么。但是看她的神色又不像，于是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您干嘛问这个？”若不是知道妈妈不认识锡梓，真的要认为妈妈是锡梓派来的卧底了。
“这不是考验你审美能力嘛。快说，哪个男孩子更好看？”
此时电视剧的画面是锡梓，许珥仔细看了看他，像是琢磨了好久，然后微微一笑，傲娇里有些害羞地说：“他好看。”因为他曾经说过，‘下次不管我跟谁比，你都要记得选我’。而且她是真的觉得锡梓比男二号好看一百倍一千倍。
许妈妈很认同地点了点头：“嗯，审美还可以。”
许珥突然一笑，心想要是锡梓听到这句话，不知道是要有多高兴。毕竟那位总说自己是中老年妇女的偶像。他的话，果然诚不欺我！
也许许珥的笑得太过神秘，许妈妈问道：“你笑什么？难道你觉得他不好看？”
“好看好看。”许珥看妈妈不依不饶的样子，无可奈何地说，“我真的觉得他很好看。”
许妈妈终于确认自家闺女的审美还在线，于是放下了心：“这还差不多。”
许爸爸换好衣服，洗完手后，出了卧室。他刚才把这母女俩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于是问：“哪个人好看？”
“这个。”许妈妈指着电视里的锡梓。
许爸爸看了一眼锡梓，很是嫌弃：“一般吧。”
“我在征求咱闺女意见，又不是征求你意见。”
许爸爸看向许珥，问道：“你觉得他好看？”
呃……，许珥左边看了看爸爸，右边看了看妈妈，向前看了看电视机里的锡梓，最后说了一句：“挺好看的呀。”
“我觉得挺好看的，要是咱们女婿长这样，我做梦都会笑醒的。”许妈妈真是越想，脸上的笑容就张得越开。
许珥：“……”
许爸爸觉得这话题越说越离谱了，板着脸跟许妈妈说道：“你怎么能这么教育孩子。挑人能只看脸吗，那得综合人品、性格，也得看俩人能不能合得来。”
许妈妈觉得自己好无辜啊，忍不住反驳道：“咱们又不是真的在这两个人里面挑女婿。难道闺女找个丑八怪，你才觉得安全？再说，谁说长得好看就不能人品好，又脾气合得来了。你看，我不就找着了吗？”
尤其是最后一句话，顺利堵住了许爸爸的嘴。他憋了一口气，挽起袖子，开始包饺子：“嗯……你说得都对！”
一家三口又看了一会儿电视剧。许妈妈无意中扫了案板上一眼，说道：“闺女，你怎么把饺子包成包子了？”
许珥定眼一看，果然是，于是尴尬地说：“那要不一会儿把它们蒸了吧？”
许妈妈点了点许珥的头，跟许爸爸说道：“这孩子也不知道是读书都读傻了，还是看电视剧看呆了，连脑子都不动了。这包包子的面和包饺子的面不一样，怎么可能随便混着来。”
许爸爸说道：“你要是想吃包子的话，我明天和点活面，给你包包子。”
许珥不好意思地撩了撩留海：“不用，我只是……”睹人思往事罢了。
夜里，许珥坐在卧室的飘窗上，用手机打开了锡梓的微博。她往下翻了几条，可是越翻越觉得速度太慢。于是她打开了电脑上，直接跳到了他的第一条微博。
他说：“第一次在外边过年，好想家。”那时的他还没有什么人气，留言和点赞数都少得可怜。
后来的微博，有庆祝他微博粉丝又破了多少万的，有他进了哪些剧组的，有他去过哪些地方的，有认识了哪些有趣人的，有他晒第一次吊威亚兴奋的样子的，有他开心大笑的样子的，等等。她记得之前有某位男演员在节目中卖惨博同情，但是锡梓好像从来没有干过这些，他一向给人的能量都是很积极乐观的。
她从第一条翻到最后一条。而从他在微博上宣传的电视剧来看，他慢慢地从男N号成为独挑大梁的男一号。这些条微博在她看来只不过是几百条微博的距离。但是从时间上看，那是漫长的三年，是他独自一个人撑起不为人知的日日夜夜。
而海报和杂志封面上的他，也从最开始面对镜头的生涩变得驾轻就熟。他从葱葱少年成长为如今坚毅果敢的样子，一个她现在看到的模样。
看完微博后，她又搜了锡梓的百度。他家庭成员那一项有“爸爸、妈妈、妹妹（双胞胎）”。他还有个双胞胎妹妹？但从未听他说起过。不过他肯定跟他妹妹的关系很好。一幅幸福美满的家庭的画卷在她眼前打开。她想，只有幸福的家庭才能把他养得这么好吧。
除夕。
锡梓拍完了今天的戏份，冯俞拿着一款大大的羽绒服披在他的肩头，笑着说：“又是一条过。吴导虽然明面上对你冷着一张脸，但私底下跟人夸你对情绪的拿捏特别到位。”
锡梓硬扯了一丝笑容。
冯俞看着这比哭还难看的一张脸，有些难受。以前锡梓一被夸，总是表现出一副舍我其谁的得意模样。但自从这次从学校回来，整个人比以前沉默寡言了许多，眉宇间多了一丝忧郁气息，藏了心事。冯俞本来想着过年了，说点开心的事让他开开心心，结果还是他还是平常那个冷冷的样子。
锡梓望着远处皎洁的月亮，忽然停下了脚步，很久都没动。
冯俞跟在他身后，看了一眼月亮又看了一眼锡梓，轻声问道：“锡哥，你想家了？”
锡梓仍旧望着月亮，轻轻说道：“你呢？”
“每逢佳节倍思亲！”冯俞顺着锡梓的视线看着月亮，“怎么可能不想家。”
“有家真好。”锡梓收回目光，食指轻轻地蹭了鼻子，然后掏出一个红包给冯俞，“放你三天假，回家陪父母好好过个年。现在坐飞机应该还能在十二点之前到家。”
冯俞毫不客气地接过红包，笑得像个孩子。只见他把红包塞到包里后，又顺手从包里掏出了手机，把两条航班信息给锡梓看：“钱总让你去他家陪他吃饺子，机票都帮咱们定好了。他说等你吃完了饺子后睡到自然醒再回剧组，也不耽误明天下午的拍摄。”
“真是没人性。”锡梓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脸上浮现了一抹笑意，难得的调侃，“都过年了还给我安排应酬。最可恶的是，应酬对象还是他。”
冯俞看着锡梓笑，自己也笑了，只是笑着笑着突然有些心疼他。这是他爷爷奶奶去世之后过的第一个春节。他说要放自己三天假，大概他真的打算自己一个人在剧组过年吧。现在突然被人邀请一起过年，他伤感会感受到一丝小开心吧。
保姆车在机场路上奔驰。锡梓的手机响了，他一看是陌生的号码，猜八成是诈骗电话。如果放在平常这种情况，他肯定是不会接的。但今天，他可能有些寂寞吧，于是便接了起来：“哪位？”
“请问是锡先生吗？您之前在我们珠宝店定制的笑脸书签已经到货了，请问您什么时候来取？”
这些天，锡梓早就把这件事忘得个干干净净。黄金笑脸书签本来是要给她做生日礼物的，现在……该怎么办？！他蠕动了下嘴唇，思考着，没有说话。
“锡先生？”那边以为通话出现了问题，“锡先生，请问您在听吗？”
他试探地问：“能退货吗？”
“什么？”店员以为自己听错了，所以迟疑了一下。
“没事，”锡梓沉默了三秒钟，最终有些不舍，“我三个小时后去取！”
还没放下手机，又一个陌生号码的短信传了过来，上面写着：“新年快乐”。而他看完后，立马把手机扔到一边，眼睛瞥向了一边。冯俞从后视镜中发现，锡梓的眼睛湿润了。
手机的另一头，一个布满皱纹的中老年男人的手拿着一对红彤彤的灯笼挂在了乡间小院的大门前。
飞机落地后，冯俞直接回了家。钱说本来安排让符添来接的，但是锡梓为了让他过个好年，坚决不肯让任何人来接，自己巴巴打了个车先去珠宝店取了笑脸书签后，后又到了钱说家别墅前。他隔着栅栏远远看到，钱说正和老婆儿子在玩老鹰抓小鸡。他驻足看了一会儿，决定还是不要去打扰别人为好，毕竟自己是个外人。
他发了条消息：“除夕夜拒绝应酬，祝阖家欢乐！”
钱说收到消息后，四处寻找锡梓，只是外面漆黑一片，并没瞧见任何人影。
锡梓拦了好几辆出租车都未成功，想来司机也赶着回家过年。他以前很讨厌一个人做一件事，讨厌一个人做饭，更讨厌一个人吃饭，最讨厌一个人刷碗。可是现在他一个人走在马路上，竟然没觉得这种感觉十分讨厌。他摸了摸胸口，苦笑了一下——大概是因为这里面装了一个人吧，所以走到哪里都感觉有人陪着。
正想着，一串鸣笛声传来。一辆出租车停了下来，一个看起来五十多岁的师傅笑道：“小伙子，现在还需要车吗？”
师傅等锡梓坐到后座后，说：“我刚才拉人路过时看到你拦车没拦到。我把乘客送到家后，就想回来碰碰运气。没想到你还真在。看来我这运气不错。”
“是我运气不错。”锡梓被师傅暖了一下，心情都连带着好了些。
“去哪儿？”
“先随便兜一圈吧。”有房子没家，锡梓什么地方都不想去。
师傅一听着这话就知道这位是个有故事的人，启动车子后，慢慢悠悠地来了句：“那就去警局吧。”
锡梓眼睛睁大，直愣愣地看着师傅，语气充满了不可置信：“去警局？”
“对呀，”师傅透过后视镜看到锡梓表情后开始大笑，“我老婆在警队值班呢，我本来想拉完活儿就去找她。你不是不知道去哪儿吗，那就跟着我去警局好了。没准她还能请你吃顿饺子。”
“你们夫妻感情真好。”
“我以前没少因为她在除夕夜值班的事，自己生闷气。大过年的，谁不想在家安安心心地吃顿饺子。我生闷气的时候就问自己，我过年最想见谁，答案当然是我老婆。既然只要跟她一起过年就行，地点在哪儿还重要吗。后来只要除夕夜她在警局值班，我就跟着。这就叫山不过来我就过去。小伙子，你既然哪儿都不想去，那有没有想见的人哪？”
锡梓略一沉思，说：“师傅，咱们去路吧。”
周夏看到锡梓在自家客厅狼吞虎咽吃着饺子时，尤为惊奇：“你们剧组是不管饭吗，瞧把你给饿的，都快成狼了。”
“大过年的怎么就你一个人，叔叔阿姨呢？”
“我爸妈在隔壁那栋楼陪我姥姥姥爷看春晚呢，我一个人嫌太无聊就先回来了，没想到回来路上捡了个你。我刚发消息让他们晚上就住在那边了。你踏踏实实该吃吃该喝喝，别把自己当外人。”
“我什么时候把自己当过外人。”说完，锡梓又一口咽了一个饺子。
“你没把自己当外人，怎么去了放寒假后就不跟我联系了？是不是咱俩除了许珥，就没别的共同话题了？”
锡梓神色一暗，咀嚼的动作一顿，随即又若无其事吃了起来。
周夏本来只是随口一说，看到锡梓的反应后才后知后觉知道自己不该那么说：“我大人有大量，原谅你了。冰箱里还有很多饺子，你要是不够吃，我再给你煮点。”
“有件事，我一直没跟你说。”锡梓往碟子里倒了点醋，把饺子蘸在醋里，但没有吃。
“啥事啊？”周夏狐疑地看了一眼锡梓，“你该不会在剧组谈了个女朋友吧？这么快吗？”
锡梓嫌弃地看了周夏一眼：“你想哪儿去了，我是那种朝三暮四的人吗？”
“那是什么事啊？”周夏越来越好奇了。
“还记得许珥约我出去的那晚吗？”
“我怎么会不记得。你表白被拒的样子真吓人。以后你要表白的时候提前告诉我，我离你远点。”
锡梓吃饺子时蘸了一口醋，酸得他龇牙咧嘴的。等那股劲过了后，他才闷声说：“其实那天不是我表白被拒……”
听清楚前因后果后，周夏的下巴久久不能合上：“啊？！！所以说不是你表白被拒，是你拒绝了许珥的表白。”所以是他误会许珥了？可是许珥为什么没解释呢？
锡梓点了点头。
这下轮到周夏为许珥打抱不平了：“你TMD追了快半年了，就是不表白，我也就忍了。你说你等人家跟你表白，我也忍了。别人是到手的鸭子飞了，你追的这只天鹅现在把自己片成肉片给你端上桌儿，你又给人家送走了？……啊？”
“我亲眼看见她伤心那么久，难道还有假？”
“你说的那段视频了，后来我也看到了。我当时以为她因为褚墨拒绝了你的表白，还为你打抱不平来着，差点还跟许珥吵起来。不过她那时候说了一句话，那句话我到现在都没理解。本来想跟你探讨一下的，可是想到你可能会生气，我也就没说。”
“哪句话？”锡梓问得急促，被呛了一下。
“她说‘他一直让我相信他。可是，原来他却从未相信过我’”周夏把那天的事说了一遍，此刻学着许珥的语气和神情。
或许周夏学许珥学得太过绘声绘色，锡梓心中微微有些发涩。他甚至能感受许珥说这句话时的痛与无奈，问道：“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许珥不是那种装腔作势的女生。她那个黯然的眼神，那个哀怨的语气，看得我都心软了。你真确定她心里没你，真确定她是因为在褚墨那儿受伤了才不得已选得你？而且以许珥的性格，如果真的受了情伤会采取自我封闭式疗伤，不会退而求其次的。你难道没有考虑过其他可能性，比如她真的喜欢你？”
一个念头突然冒出来，滋得锡梓心里甜甜的。他怕周夏的分析是对的，怕她真的喜欢自己。锡梓越想越头疼，她那么矜持的一个人，那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气才会向自己表白，而自己那天竟然拒绝了她。而且若是她受伤后，躲在她的龟壳里不出来，她可怎么办？
他沉默了许久，突然对周夏说了句：“你能不能帮我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