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元夕至。
位于东海城的曾氏分族,在经历了正月的一场风波过后,终于在昨日,完成了所有对于逝去之人哀思和悼念的仪式,重新回归了正常的生活轨迹。
于是,在今日此等隆重的上元佳节中,曾府门前再度换上了喜庆的大红灯笼,寓意往后的日子红红火火,添丁添财,以最圆满、快乐的方式结束正月最后的一个盛大节日。
用完晚膳,已是酉时,夜幕的降临失去了以往对于黑暗的掌控,反而变成了为元夕添光加彩的时间通知。
大街上,花灯满挂,游人如织,大人们领着孩子,点亮精心制作了数日的纸灯,纷纷走上热闹的街头,炫耀着自己得意的杰作,表达着对新的一年的美好祝福。
有的像宫殿中的朱阁,除了木制的凭栏,精细的飞檐,最动人的,还属阁中的佳人,巧笑倩兮地隐藏在窗纸之后,玉指捏着手指的扇柄,似与心上人相乐。
有的则是做成了一只惟妙惟肖的小醒狮,圆溜溜的眼睛,短短小小的四肢,从口中吐出一张写着“吉祥”二字的红纸。
还有的则是做成了宝塔状,是一种象征“更上一层楼”的积极意义,由下而上的形成一个又一个的小圈,火苗在最底下摇曳着。
曾府内等候已久的一帮小孩子们,早就按捺不住心中的热情的火焰了。在曾智和曾程的带领下,摆脱了长辈的絮叨,如同放出笼子的小鸟,蹦着,跳着,好不自在。
曾馨作为小孩子中年龄最大的,有模有样地把弟弟妹妹们整理成了一条秩序井然的小分队,为两位兄长减去了不少的烦恼。
曾智和曾程跟在孩子群的后面,一边逛着街景,一边谈天。
搂着弟弟的肩膀,曾智说道:“诶,老弟啊,你可知道,咱们天南城两年一度的城斗赛今年又开办了。”
“是吗?又开始了,之前爷爷不是说停办了嘛?”曾程疑惑地问道。
“没有,那是爷爷骗我们的。”曾智摆摆手。
“啊?不是吧,我就说怎么当时爷爷说话的时候吞吞吐吐的,原来是讲大话。”
“那时候他怕我们年岁太小,年少轻狂,打不过别人,也许也是担心我们被别人伤害,所以编了个理由骗我们,今天经历了这次风波,王家那群人也被清算了,爷爷才打算让咱们兄弟俩到时候去参赛!给咱曾府争争脸!”
“哦!原来如此,看来数年前父亲在本家的遭遇还是给爷爷的心里留下了深刻的打击,所以爷爷这些年的行事才会那么地谨慎。”曾程恍然大悟道。
“然也,爷爷为了我们考虑了很多啊,这次城斗赛,我们可以好好发挥实力,去试一试了!诶,对了,此番你还是跟二叔回清镇吗?唉,不妨听愚兄的,留在家里吧,跟兄长一同修炼,到时候我两一起去参赛!”曾智拍了拍曾程手臂。
“算了,兄长,爹的身体痊愈不久,这段时间有频繁发生战斗,我想还是回清镇去,也好帮忙照看一下家里,不然总归不太放心。”曾程说道。
“要不还是……唉,你知道的,清镇那里的修炼条件哪里有城里这边的好啊。”
“放心吧兄长,修炼一途,我有定数,不会落下的,莫担心。”曾程笑着说道,
“唉,随你随你,不说了,看看那边在干嘛,哇!怎么那么多人啊!”
曾程随着曾智的眼光看过去,发现前面一处街角前,竟然堆满了人,他们使劲地往里面探着头,抓耳挠腮的,低头沉思的,还有指着前面大喊大叫的。
“不知道啊,看他们那些人很兴高采烈的模样。”
“走,我们过去!”曾智招呼道。
两人带着一帮小孩,历经艰辛,终于把脑袋挤进了人潮之中,看了个究竟。
只见里面两个不惑之年的一对夫妻,指着墙边木板上贴着的一页又一页的纸吆喝着。
“瞧一瞧看一看啦,上元灯谜,猜中有奖!”女人双手合在嘴巴前大声说道。
“哦!原来是猜灯谜啊!”曾智笑道,“来,老弟,我们也猜几个。”
墙上的灯谜很多,五花八门,最多的还属于猜字的。
“南望孤星眉月升、风里去又来,峰前雁行斜、来人竟是蓬莱客、四面山溪虾戏水。”
兄弟俩随便猜了一两个就放弃了,因为人实在是太多了,相互的挤兑使得题目时隐时现,呼吸似乎都有些困难,于是二人换了一袋子的乳糖和葱糖,准备分给弟弟妹妹吃。
一转头,刚准备分糖,突然发现乖乖等着的小孩子里面曾馨和九妹曾柔不见了。
心里似乎遇到一个霹雳,两个人的身体在这一刻都震悚了起来,脑海里想起来爷爷曾经和他们说的坏人喜欢偷偷抱走小孩的故事,这下两个兄长担心坏了,也不顾街上有那么多人,粗着嗓子。急忙大喊道:“曾馨!曾柔!”
带着修为的辽阔嗓音迅速引来了街坊邻居们的叹为观止的眼神,这两个小子怎么声音这么洪亮,是不是表演口技世家的?
年龄较小的十弟曾越被两位兄长突然的大喊吓了一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曾智急忙把弟弟抱了起来,用手慢慢地拍着他的后背。
曾程担心极了,头不停地看向四周,找着两个妹妹的身影。
这时五妹曾颖拉了拉曾程的裤子,指着身后不远处的一颗大树,奶声奶气地说道:“二兄,柔妹妹刚才说要尿尿,曾馨姐姐带着她去树下了。”
同时,听到了两位哥哥的呼喊声,曾馨也带着妹妹从树下走了出来,笑着招手道:“阿兄,我们在这里!”
曾智和曾程这才松了口气,带着一帮孩子走了过去。
“下次要走,记得跟我们说,不要让我们担心,要是在这样,要打屁股!”曾程用指关节轻轻敲了敲两个妹妹的头说道。
“知道了……”曾馨耸拉着脑袋,委屈地说道。
“嗯,知道就好,这次我们两个哥哥也有错,不应该去挤那么多人的地点,我们也要改正错误!”
两人重新点清了人数,这才放心下来。
“过来吃糖吧!”曾智和曾程说道,而后便把糖一一分给弟弟妹妹,看着他们脸上的笑容,两个心智尚未成熟的兄长也感到欣喜万分。
一行人走到河边,沿着曲桥渐渐地往回家的方向走回。
皎洁的明月高挂天边,孤独地悬在夜空,显得有些凄清。
江畔何年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千百年来,月亮照亮着每一个黑夜,每一个游子,她能照亮世界万物,却唯独照亮不了自己,谁陪她说说话呢?
哦!找到了!原来她并不孤独,因为曲桥的下方的溪水中,竟然也有一轮明月,那是她的好友,她的亲人,她的眷侣,他们相互映照,像是两个酒逢千杯的知己。
水中的明月比天边的那个要大得多,不停地闪烁着点点银光,且还有道道的波纹,荡漾在每一个孩子的心中。
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月亮呢?是水里的这个,还是天上的那个,孩子们比较喜欢水里的这个,因为天上那个太小了,而且太高了,踮起脚尖也够不着,水里的这个不一样,水里的这个弯弯腰就能碰到。
曾柔蹲在岸边,小心翼翼地想把岸边的月亮托起来,却发现仅凭她一人之力做不到,于是叫来了其他的兄弟姐妹,跟她一起捞月亮,想尽各种办法,从一人接一人捞,再到全部人一起捞,可惜还是捞不起来。
“月亮太大了,我们的手太小了捞不起来。”曾柔无奈地说道,而后便像是灵光一闪的样子又道:“有了,我们回去拿个大大的盆子来装吧!”
听完这个很有用的建议,“队友们”纷纷赞同地点了点头。
曾程曾智静静地站在一边,微笑看着弟弟妹妹们天真浪漫的模样。
夜色逐渐深沉,忙碌了一天的人们渐渐散去,街道旁却依旧有小贩叫唤着,卖着热热的甜汤圆,猜灯谜摊位的夫妻,也开始摘下木板上的纸张。
曾智曾程带着孩子们,伴着一路的花灯,载歌载舞地向家里走去。
不远处的舞榭歌台,几名风姿绰约、燕肥环瘦的歌女拨弄着琴筝,引得路人驻足观看。
朱唇轻动,檀口轻启,歌女们深情地唱着:“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年元夜时,花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青衫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