阑筠的伤未及要命并不严重,只是疼得厉害,第二日他便醒来了。
他侧首便看到有人趴在床头,
开着的窗洒进的月光打正在少女的脸上,精致的侧脸泛着清冷,她紧闭着双眼,蹙着眉头,睫毛不时颤动着。
阑筠的手微动,她那蹙着眉头里藏着许多的不安,藏着平日里从不露出的脆弱。
那些不安该被抚平,但是他没有动。
她已经醒来,欣喜道:“你醒了?”
她的眼睛有些红肿,声音也带了些嘶哑,他想到昨日她哭得那么伤心,泪珠那么大一颗.....
“阑筠,你怎么样?”
他低咳了一声:“殿下,我没事。”
她惊愕道:“什么没事?你差点死掉了,虽然不是致命伤,但是也能要你半条命。”
说完又松了口气般:“但你醒了就好。”
她着急的样子有些好笑,他有些虚弱的道:“我想喝水,殿下。”
她显然没什么照顾人的经验,颇有些手忙脚乱的去倒水。
给他倒来了水,她的眼睛还盯着他瞧,十分专注,他一喝完,便问:“还喝么?”
他还未答,她便又道:“再喝一点吧,你的唇有些干,看起来一点也不诱人了。”
“......”
“好。”
喝完了水,她便马不停蹄的跑去给他弄吃了。
她一走,公孙堰便进来了。
“爷...属下失职。”他跪在地上:“属下来领罚。”
阑筠坐起,微微拉扯到的伤口痛到皱眉,公孙堰见状连起身去扶他。
“回去再罚。”他声音有些冷:“我们还在邯州里?”
“是,昨日爷受伤,无法赶路。”他道:“现在原先定好的返都城路线有人埋伏了。”
即便在邯州拿到了证据,回都城路上必不会那么容易,他本规划好回去的路线便是十分的紧急,因为他的受伤的原因耽误了时间,已经被他们发现埋伏。
他陷入沉思。
好一会,他道:“必须在明日就离开这里,再拖延下去便会暴露我们的位置,到时必是源源不断的追杀。”
“可是爷的伤.....”
“我无碍。”阑筠咳了几声:“你们今夜好好休息,天一亮便走。”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是。”公孙堰一走,王昭便端着粥回来了。
他换了一副温和的面孔看她,看得她一愣。
她在床旁坐下,一边嘀咕着:“倒是又装上了。”
他听到了,也装作没听到,她又便是要让他听到,他道:“殿下,好饿啊。” m..coma
她瞧着他把眉一挑:“左相大人,本殿下喂你?”
“我自己来.....”
“我喂你。”她换上不容置疑的语气,不允许他的拒绝。
他看了看那粥,又看了看她。
她已是舀起一勺粥,递到他的嘴边,命令道:“张嘴。”
自他懂事起,他便没有过这般被人喂食的情况。
他眉眼一垂,便张了嘴。
“好吃吗?”她的声音都带上了期待。
他抬眼望她,她的眼里有着亮光,喂食他这件事她为何高兴?他不懂。
“好吃。”他道。
“这个肉沫是我放的。”她一脸自豪。
嗯,很厉害了。
他轻笑道:“殿下真厉害。”
她勾起唇,朝他昂首,像只打赢胜战了的小狮子,洋洋得意。
这一得意便忘形了,这一勺一勺的喂得又快又急,他才刚咽下她又一勺子到了嘴边,他被呛到时她还一脸无辜。
“左相大人…你倒也不必如此着急,慢些咽。”
她揶揄他时便喜欢喊他左相大人,尾音微扬,带着她那声调特有的清脆。
昨日的泪人仿佛幻象般,他接过她的手帕擦着嘴唇。
“何德何能,蒙殿下亲自喂食。”他道:“即便噎死,也是臣的过错,与殿下无关。”
“是啊,你要是昨日当场死了也是活该。”
他:“……”
有时她不说话也很好。
吃完了粥,她本欲起身,瞧见他胸膛裹着的纱布渗了血丝出来,又顿住了。
她问:“疼不疼?”
阑筠瞧她的睫毛在颤,柔了声:“有些疼。”
“你是为了救我,是我害你受伤。”
她的脸在烛光下有些黯淡。
“不是。”他道:“殿下若不带着人回来,臣也不能劫后逢生,甚极有可能被朱日文他们抓去,这是前提。”
若未有这个前提,连躺在这里的可能都没有。
她顿了顿:“倘我够谨慎,若更灵敏些又怎会没有察觉到危险?”
“我们也未察觉到啊,殿下,你不必觉得内疚,公孙堰九鸣都未反应过来,何况是你,这与谨慎无关。”
她抬眼瞧着他,微弯了眸。
阑筠能看到她逐渐开心起来,嘴角微抿,带着笑意。
她的确阴晴不定,但又极好哄。
忽然又垂了眼:“可是你昨日说我不该回来。”
“臣只是担忧殿下受伤。”
她提醒他道:“受伤的是你。”
那也是……
他无奈的笑了。
她又一昂头气势十足,转身欲走。
他出声:“殿下。”
她站住斜眼瞧他,勾唇:“怎么?舍不得我了?还是你害怕?需要我陪你睡?”
眼里秋波流转,她那样妖冶的神色是充满诱惑的。
“明日天一亮我们便启程回都城。”他徐徐道。
她敛了不正经的神色,皱眉:“你的伤可以颠簸?”
“我无碍。”阑筠道:“为了能脱身,殿下,我们必须分开走。”
她将眉蹙得更深了。
“明日九鸣会带你们直穿五压山,如今杨寿刚死了,山上正乱,你们趁乱过山,出了邯州便改水路。”他正声:“朱日文便由殿下压着回都。”
她有些惊讶,问:“那你呢?”
“殿下,朱日文是个很关键的人物,与朝中重臣勾结的重要物证虽已找到,但他也是是关键证人,他必须活着到都城。”
她抿了抿嘴,陷入了沉思。
他知道,她会同意的,权衡利弊她知道什么才是该做的事。
“你这样说,我怎能拒绝。”她略讽:“我也不会那般不懂事。”
懂事?她从来就懂事。
她坦然接受他的安排,多余的话都没说。
第二日分别时,她也很平静,两人都很平静,他心里多少觉得不舍。
她只有轻飘飘一句:“我在都城等你。”
阑筠自以为是清醒的人,即便他知道自己的心有波动,却自信着不会沉沦。.
在这一刻也觉得有波涛骇浪要将他打翻。
于是天微亮时,他们在朝晖分开,背驰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