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的第一场雪, 在悄然无息的夜里下了个昏天黑地。
龙一早上起来一推门,就看到一片银白色的世界。
她很久没有看到过这样的景象了,像个小孩子似的, 开心地跑回房间, 将柳枝拉了出来,和她在雪地里堆起了雪人。
亲爹亲妈在玩雪, 而小崽子一大早起来却要忙着指挥除雪,小脸拧巴的可以挂油瓶了。可她也没办法,谁让她是一庄之主。
可连小狼崽都在玩雪, 她却只能干活,她不开心了!
她还不到六岁,她阿爹到这会儿都不见人影, 是不是有点欺负人啦!
吩咐完事情, 赶紧迈着小短腿去找她娘亲, 她要告状!
可当小崽子进到院子中时, 却看到她爹娘正在推雪人,玩得正欢,小崽子一下子就红了眼睛,“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龙一见状赶紧过来要抱她,结果小崽子一扭身扑进了柳枝的怀里,抽噎起来。
柳枝一边抱着小崽子一边问道:“这是怎么了, 还哭上了?”
若不是受了大委屈, 小崽子一般是不会哭的。可好端端的,小崽子上哪儿受那么大委屈呢?这庄子都是她的, 谁敢欺负她啊!
“我一大早起来就忙东忙西的,阿爹却带着娘亲在堆雪人玩,太不公平了!”说完嚎啕大哭起来, 可把身后的龙一逗得笑弯了腰。
柳枝看着那没心没肺的人还有脸笑,狠狠地剜了她一眼,龙一看着柳枝那架势只好收敛了,一本正经的跟小崽子讲起道理来。
不成想往日“忽悠”小崽子的话这会儿不好使了,小崽子捂着耳朵一阵“我不听,我不听……”直接击败了龙一的“诡计”。
龙一和柳枝的二人世界,在小崽子崩溃中彻底宣告结束了。柳枝负责哄孩子,龙一则去忙着庄上的事情。
这场雪太大了,不说外面的村子,就连她庄子里的不太结实的木板房都被压塌了几个,这是要受灾啊!
这场大雪的影响怕不是短期的,希望贫苦的百姓能坚持度过这个冬天吧。
庄子里签了不少佃农,龙一思量着今年便不收那些佃农租子了,只要他们能把荒地开辟出来就行,她也不是靠收租子致富,荒地就让佃农白种一年吧。
又想到小崽子那哭唧唧的样子,龙一也检讨了一下,对于一个开年才六岁的娃娃来说,应对今天的特殊情况,作为“父亲”却是不该只想着玩乐。小崽子罢工了,只好她顶上了。
她家小崽子怎么就不能快快长大呢!
春闱的主理权落到了宣王手里,皇帝还没高兴两天宣王和成王暗地里斗得不可开交的事,一场雪灾浇灭了皇帝所有的得意。
京城的雪大,但不是最大的,贺县遭灾是最严重的,百姓伤亡惨重,陆续有人冻死,已经激起民怨了。一些流离失所的暴民冲进了县衙,将当地的不作为的县令打死了。
贺县的事处理不好,会激起更多的民怨,可该派谁去呢?宣王那边已经得了春闱的势,赈灾的事绝不能再交给他。这赈灾可是提升名声的好事,他不想便宜了成王,可又舍不得刚刚痊愈的六皇子接了差事。
思来想去,脑袋里闪过一个来,他怎么把他给忘了?
“喜来,把秦王宣进宫来。”皇帝心里盘算着,脸上有了温和的模样,似乎将秦王之后的事都算计的明明白白。
喜来一听到皇帝提到了秦王,他后脑勺感觉一激灵,隐约的还有点疼。上次去秦王府的经历他可不想再来一次,他是不会相信晕倒是他“自个儿”晕的,这次去秦王的庄子,绝不亲自去,这个“大麻烦”还是让给别人去面对吧。
“奴才这就吩咐下去。”
才公公略显狼狈地站在“小地主之家”的大门口,满面愁容,他这是又被喜公公“坑”了。可他能怎么样呢?喜公公是他顶头上司,一句话不就将他指派出来了吗?
自从上次喜公公在秦王府吃了个“闷亏”后,但凡能避开秦王的,他就有多远就避开多远,能不打罩面就不罩面。当然,作为首领太监,他下面有一堆太监可以指使。然后,这倒霉差事就落到他头上。
才公公从宫里到庄子足足用了一个多时辰,地面太滑了,马车不太好走。到了地方下了马车,他还没来得及站稳,就摔了个四脚朝天,气得他将随行过来的小太监骂了个狗血淋头。顶头上司欺压他,下面的小太监又不机灵。眼看就要过年了,没一件能让他顺心的!
呆头呆脑的,就不知道扶他一把?何苦让他如此出糗!
才公公一瘸一拐的进了庄子,哭丧着脸,他真不想面对秦王,想到一会就要见到秦王就让他心里打怵。
护卫禀报才公公求见时,龙一就知道她那个“远”在京城的皇帝“亲爹”又开始琢磨她了。为什么说是“琢磨”呢?因为好事是绝对不会想到她,那位坐在皇城里的帝王对她从来只有满心的算计和猜忌。
说实话,她还真不在乎皇帝屁股下的那个位置,如今的局面是她不得已才要走的路。她有点好奇,好几个月对他不闻不问的,这个时间点派才公公过来,是想让她做什么呢?
她看了看自己的腿,以为摔断了腿是她走霉运,没想到啊,她走的是狗屎运吧!
瞬间有种因祸得福的感觉,想着皇帝的计划落空,心里说不出的痛快,她腿上的那点伤也不觉得疼了。
才公公被带到后宅时心里还疑惑,但是看到腿上夹着木板的秦王,他的眼皮又狠狠地开始跳了起来。
完了,他交不了差了!
“奴请王爷安!”才公公给龙一行了个半跪礼。
“我哪里有‘安’的样子吗?”龙一看着自己伤退,又一脸不高兴的看着才公公。
才公公一噎,嘎巴嘎巴嘴,没敢接话。
“千里迢迢的来我这破庄子,才公公是有什么要事吩咐本王吗?”
“王爷说笑了,才福不过是个奴才,哪有胆子指使王爷。”才公公听着他话里夹枪带棒的,哪能不知道这位王爷是打心里不愿意看到他啊!才公公心里也憋屈啊,要是他能选择,他也不想这冰天雪地的来这里。“是皇上吩咐下来,宣王爷入宫呢。”这种惹人嫌的黑锅他可不背,才公公眼睛都不眨一下,没有丝毫犹豫的将“罪魁祸着”供出来了。
龙一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看的才公公心里发毛,他试探的说了一句,“不过,奴才看王爷伤了腿脚,这回权当是奴才来看看王爷的吧……”才公公揣测那笑意,看着那位笑意越发明显了,知道他的话让秦王满意了。“那——,奴才这就告退了。”路程用了一个多时辰,正事没用一刻钟,他这次任务就“告终”了。既然秦王不方便出行,那他还是赶紧“滚”回去吧,就不惹秦王心烦了。
“慢着!”来都来了,怎么能就这样放才公公离开,“外面天寒地冻,才公公好歹也要喝口茶再离开啊。不然,显得本王太小气了,这千里迢迢的来看本王,本王连一口茶都不给喝,传出去本王的脸面往哪搁!”
才公公也不是傻的,秦王这口气,他知道这是有话要问他。
“奴才谢王爷体恤。”才公公被赐坐在龙一对面的矮塌上,心里是感谢秦王的,至少没让他站着喝茶。
“跟本王讲讲最近宫里有没有什么新奇的事儿?”龙一也不是真的想从才公公嘴里听到什么惊天大新闻,就想知道才公公有没有做好他的“本职工作”,毕竟他跟她表明过立场了,总不能就动动嘴,没有什么实际的“用途”吧。
才公公脑门有些冒汗,皇帝身边的大太监是喜公公,一般都是喜公公在皇帝身前伺候的,他只有在喜公公去办事或者正常轮值才能去到皇帝跟前当值,所以他能打探到的消息是有限的,更别说是对秦王有用的了。
才公公如坐针毡,想了想,他跪到了地上,“王爷,奴才是个废物,这么长的时间里也没能搜集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看着才公公哆嗦的样子,龙一反省了一下,她有那么吓人吗?
“好端端的,你跪什么跪,不嫌地上凉?回你座位上坐着去。”龙一捏捏眉心,道:“我就是随便问问,你就随便说说,当闲话家常。”
才公公想,他可没那个胆子随便说说,但他也没什么有价值的消息,明面上的事情就算他不说,秦王也能知道这样的消息。
可不讲这些,他能说什么呢?那就有什么就说什么,左右这几个月也就那么几件事,便都讲了吧。
“奴才听说宣王能争到春闱的主理权,是因为崔家的协助。可崔家是成王母家那边的姻亲,这可把成王气够呛。”才公公想了想,又接着说道:“六皇子的病被太医院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医官给治好了,皇帝指定他以后专门负责给六皇子请平安脉,那医官叫什么来的……”才公公着急的挠挠头,“王爷,奴才忘记名字了,等回宫我去打听打听。”
“不必了。”龙一看着才公公,这人还挺会捡重点的。“还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吗?”
“嗯——,前几天一大清早奴才远远地瞧见了玉青道长,像是从良妃的芳兰苑出来的。”
才公公成功的点燃了龙一那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万万没想到啊,才公公讲了这么一件有意思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