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实在查不到更多的东西,又十分坚信女儿的话,因此,两人只能把目光聚焦在这位表妹身上。
只是,他们想过很多种可能——
什么为爱找替身,或者为了死去的表妹委屈妻儿……种种可能,独独没往表妹可能还“活着”这件事上想。
没办法,窝藏逃犯可是重罪!
罗家所犯的事又更特殊一些。
他们身上背负的,可是灾区数万灾民的性命!这件事还是被新科学子死谏捅出来的,当年为了给天下人一个交代,皇帝震怒,特意下令三司一同调查,各部也大开绿灯,火速把罗家人下了大狱。
如今,事情过去已经两年多,新的一届春闱就快要来了,可每每提起罗家人,民怒民怨依旧很重。
可想而知!
就算薛敬和曹国公夫人感情用事,曹国公也不会犯了糊涂,容忍他们连累国公府。
因此,这个念头只在脑海里飘了几次,就又火速被两人划掉了。
“算了,猜来猜去也是费神,还是先歇了吧。”
苏贺南拍了拍妻子,伸手把信件收了起来。
“御船距离京城不远,约莫就是这两三日,芸丫头就会回来了。等她们姑侄见了面,一切自然就清楚了。”
林氏也明白,这么想下去不会有什么结果。
便点点头,等苏贺南起身去了前院,也跟着歇下了。
时间眨眼而过。
众人翘首盼望的御船,是在第三日一早到的渡口。
皇帝一向以孝治国,为显对皇太后的尊重,派了太子和几位皇子亲自来接,仪仗浩浩荡荡的,引来许多民众围观。
时隔一年,太后也实在是想念儿孙们,便简单梳洗了一番,就跟着皇子们回宫了。
苏若芸作为大公主的伴读,也是皇太后此次出行钦点的伴驾,自然不可能立刻回府。
皇太后初回宫,去拜见她的宫妃有不少,来来往往的,一直热闹个不断。
还是大公主顾念着她久未归家,跟太后提了一嘴,苏若芸这才得以在午饭前出宫回府。
而景阳侯府这边。
一大早,御船抵京的消息刚传过来,府上就热闹起来了。
苏若芸的院子早就打扫过,应季的衣裳也都已经准备上,等她一回来便能穿。
林氏却还嫌不够。
一大早就爬起来,亲自拟了菜单子,把苏若芸爱吃的菜都想了一遍。自己想还不算,还拉着苏贺南一起。
“行了行了,就这些就行了,她一个小姑娘能吃多少。”
苏贺南说得满不在乎。
如果他没有一大早就向衙门请假,激动的衣扣都扣错了几颗的话,估计还有几分可信度。
他嫌弃的摆摆手:“快坐下歇歇,转的我头都晕了。”
“你懂什么?”
对于丈夫的态度,林氏显得十分不满。
“小妹这一路奔波来回折腾,吃的睡的本就比不上家里,又是跟在天家身边,哪能事事按照自己的喜好来,怕是嘴上没少委屈自己……你还是当亲哥的呢,这心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一点不知道心疼人……”
说着,想到小姑可能经历的凄惨的景象,林氏眼圈都红了。
苏贺南也是怕了她了。
正想说两句哄哄,外头就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的,还有丫鬟的问安声以及几个小子高兴的呼唤声——
“大小姐回来了……”
“姑姑——姑姑——”
一听这动静,便知道是苏若芸进府了。林氏顿时忘了要哭的事,整个人激动坏了,站起来就要出去迎人。
可外头人动作更快。
没等林氏迎出去,众人便簇拥着一个姑娘进来了。
只见她身量窈窕修长,面容白皙通透,一双苏家人标志性的狐狸眼,带着几分贵族姑娘少有的飒爽英气。身上宫装都没来得及换,便急匆匆进来了,不是苏若芸又是谁。
“芸丫头!”
“哥!嫂子!”
双方一见面,原本该有许多话说,却第一时间红了眼圈,连苏贺南这个嫌弃妻子婆妈的人也不例外。
林氏更是直接把人搂在怀里,如同一个等待游子归家的慈母,一边抚摸着苏若芸的长发,一边哽咽道:
“长高了。”
“也瘦了。”
“我的芸丫头,这一路真是吃了不少的苦。”
一年未见,林氏根本舍不得松手,来回打量着小姑的身形,整个人都心疼坏了。
“嫂子真是胡说。”
苏若芸依赖在林氏怀里,撒娇道:
“我分明重了许多,连公主也说我脸圆了一些,哪里是瘦了。嫂子明明年轻又貌美,怎么倒学起那些老婆婆来,不管胖了瘦了,一概觉得自家人没吃好没睡好,真是怪了……”
这话一出,凝重的氛围顿时散去。
林氏噗嗤一笑,轻轻一点苏若芸的额头:“就你会说,促狭鬼!”
哭是哭不下去了,林氏拉着苏若芸坐下,细细问起她这一年的衣食住行。
丫鬟们适时上了茶,还端上了早就准备好的几样糕点,这会儿正热着呢。
都是苏若芸爱吃的。
苏若芸也确实是馋了。
就如林氏所说,一个人在外头哪能事事如意,不过是报喜不报忧罢了。就比如这其中一道蝴蝶酥,她最是喜爱,但因做起来繁琐要求的食材也多,在外时苏若芸是从来不要求的,旁人吃什么便跟着吃什么,什么喜好什么偏爱,根本不存在。
这会儿却没什么顾忌了。
一口一个,吃的十分满足。
一边吃,还不忘把林氏问的详细回了。
两个女人你一句我一句,聊得火热。
一旁,苏景文苏景武兄弟俩也都特意请了假,这会儿拉着幼弟坐在下首,学着他们爹的模样,一个字没多说,静静听着家里两个女人说话。
两人说了一会儿在外的生活,苏若芸早就注意到下首三个侄子了,寻了个机会,便率先拿最小的那一个开涮。
没办法,大的两个懂事了,知道要面子了,说多了要羞的。
老小可就不一样了。
“哟,咱们小三三都会跑会跳了,我记得我走的时候,你才这么高一点,整天尿裤子呢!”
说着,苏若芸还比划了一个长度,约莫就是成年男子一只鞋的大小。
苏景深一见,直接急了。
“姑姑骗人,我比这高多了,还有……我……我才没有尿裤子!”
说到最后,理不直气不壮,还捂住了自己的小屁股,想到前几天塌上画出来的小地图,声音跟着降了八度。
“真没尿裤子?我可不相信,我要问问嬷嬷了……”
一提嬷嬷,苏景深顿时更急,偏又想不出怎么反驳姑姑,只能跳起来说一句:
“姑姑坏!姑姑坏!”
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
屋子里的人就都笑了。
林氏看着这一幕,起初嘴角也是含着笑的。可看着看着,残余的伤感情绪突然旺盛起来,猝不及防地就抹起了泪。
把屋子里的人都给吓了一跳。
苏若芸忙道:“嫂子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哭了?”
一边问,还一边转头看向苏贺南。
此时下人们都退出去了,屋子里都是自己人,苏若芸便也没有那么多顾忌。
“哥,是不是你给我嫂子委屈受了?我就这一个嫂子,让我知道你干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我跟你没完!”
林氏拿她当女儿看,苏若芸又何尝不是拿林氏当半个亲娘呢?
这会儿着急起来,第一反应是二哥欺负了嫂子,面子也不给了,直接便质问起来。
苏贺南:“……”
真是躺着也中枪。
眼看妹子眼睛里都要喷火了,偏偏林氏这个人轻易不哭,一哭起来便抽抽噎噎说不出话。
苏贺南没办法,只能咳了咳,想着怎么为自己辩解。
多年夫妻,方才妻子又是在苏若芸与小三儿玩闹时哭的,只是稍微一思索,苏贺南便明白妻子是因为什么哭了。
怕是想到了上辈子。
上辈子妹妹回来时,小三儿应该已经没了,府里沉浸在悲痛中,那又会是怎样一个场景呢?
光是想想,苏贺南便忍不住叹了声气。
“我怎么会欺负你嫂子?放心,这府里没人敢给她气受。”
苏贺南说道。
见苏若芸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显然还是不相信,苏贺南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索性便道:
“罢了,说也说不清,说了你也不会信,还是让你亲自见识一下吧。”
“不过等会儿无论看到什么还是听到什么,你都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清楚了吗?”
说到最后,苏贺南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偏偏,不止他自己。
三个大中小号的侄子,还有啜泣不止的林氏,也都跟着点了点头。
苏若芸:???
是我离家太久,府里的天变了?
我倒要看看你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在苏若芸不信邪的眼光下,苏贺南扬声唤了外面的丫鬟,吩咐她们将小姐抱过来。
本就是担心苏若芸突然见到侄女,不小心露出破绽来,这才没让姑侄俩立刻见面,这会儿倒是正好了。
而被苏贺南这一提醒,苏若芸才猛地一拍头。
看她这个鹦鹉脑袋!
光顾着闲聊了,明明回来的时候念了一路,结果见到亲人太过激动,竟然把最应该见的亲亲小侄女忘了!
真是该打!
不过,他们提起小侄女时这么紧张干嘛?
嫂子甚至都哭了!
难道小侄女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脑海里划过一些不好的猜测,苏若芸猛然紧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