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十二点的钟声敲响了,金属的撞击声回响在空旷的大厅里,萨洛米盯着那座古老的摆钟,直到第十二个响声结束,她踏上了旋转楼梯,来到了二楼的会客室内,黑色的圆桌前,围坐着以利亚,瑞贝卡和克劳斯。
“什么时候这个消失了三百年的人,也有资格决断我们的家事了?”克劳斯靠在椅背上说道。
瑞贝卡看上去有些紧张,以利亚则坐得笔挺,萨洛米在他们两人中间的位置坐了下来,与克劳斯面对着面。
“是我叫她来的。”瑞贝卡回答,她知道这里完全支持她的人,只有萨洛米一个。
凯瑟琳为了挽留以利亚,在威洛比时就将解药给了他,瑞贝卡想要争取以利亚的支持,还需要一个坚强的后盾。
“我很担忧你是不是能够做一个合格的人类,你已经做了一千年的吸血鬼,早已忘记人类的生活是什么样的。”以利亚说道“你怎么看,萨洛米?”虽然知道萨洛米是来替瑞贝卡说好话的,以利亚还是问了。
“做人类确实很难,必须照顾好身体的需求,还得面对生活中的琐事,可是她不是有好几个哥哥吗,你们总不会看到她犯难时不管不顾吧?”萨洛米说道。
克劳斯马上接道:“那可未必,也许我会在她病入膏肓或是穷困潦倒的时候,说声加油,坚持住,这是我能给予她最大的仁慈了,毕竟她放任了自己的哥哥陷入危险。”
“你能有什么危险?”萨洛米问。
“塞拉斯,他折磨了我一整天,就是为了那该死的解药,能杀死我们的白栎木桩在哪?”克劳斯讽刺的说“我想起来了,瑞贝卡藏着呢,塞拉斯马上就能从她那简单的大脑里窃取到白栎木桩的下落了。”
在塞拉斯墓的时候,埃琳娜为了证明自己的诚意,将白栎木桩送给了瑞贝卡,她自己藏到了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
“所以你想用解药换取自己的安宁?我记得凯瑟琳也是这个目的,你同意了吗”
“把解药给我,我马上同意。”克劳斯抓住了漏洞。
萨洛米接不上话来,只好选择了闭嘴,看到这一幕克劳斯得意的笑了:“可惜以利亚已经拒绝了凯瑟琳,她失去了最后的机会。”
瑞贝卡根本不打算再和克劳斯浪费口舌,她朝向以利亚:“解药存在的最大意义,是让一个吸血鬼变回人类,我们不能白白浪费这次机会,我只想要短暂的人类生命,七十年或者更短,你能满足我这个简单的愿望吗,我别无所求了。”
以利亚认真的考虑着,他脑海中闪过无数种画面,都是风烛残年的瑞贝卡,辛苦谋生的样子。
“你怎么保证自己不会后悔呢,也许做人类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美好。”他问道。
“就算后悔又能怎么样,我会长大的,等到我二十七岁,或是三十七岁的时候,十七岁的问题就不再是问题了。”瑞贝卡渴求的说道。
沉默了一会,以利亚回答道:“你必须向我证明自己,我会给你一周的时间,没有精神控制,没有吸血鬼的力量和速度,以人类的方式生活,如果你能做到的话,我就把解药给你。”
“这么说你答应了!”瑞贝卡欣喜的笑了。
“别高兴的太早,你可能坚持不了半天,”克劳斯浇着冷水“比如塞拉斯找到了你,用幻觉让你失去了控制,几天前他就是这么对我的,你可以试试那种感觉。”
“我会坚持住的,把解药准备好吧。”瑞贝卡坚定的说道。
“那么,解药的问题完美解决了,有一件事,我想我还是应该告诉你们。”萨洛米插话道“前一阵子我见到了帕克·图卢兹。”
“你说的该不会是那个和贝利尔印记一起风干在孤岛上的家伙吧。”克劳斯沉着脸问道。
“他是谁?”瑞贝卡诧异的问。
“你那时还躺在棺材里,所以不认识他,情况有点复杂,但现在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萨洛米向几人解释了这几个月里发生的事,如今厄运之石已经沉入大海,帕克又用奇怪的招数解决了自己的问题,他们已经不需要担心了。
“你的意思是,帕克接触了厄运之石以后,印记就复发了,”以利亚说道“这实在是有些奇怪,你有问他是怎么用假死脱身的吗?”
“他说有一群萨满帮了他。”
“谎言,显而易见,他是来复仇的,”克劳斯摊开手说“你该不会真的相信什么假死的说辞吧。”
“就算他真的是来复仇的,我们也不能杀死他,只能想办法再把他关在什么地方了。”以利亚说道。
“没关系,反正他是来找萨洛米寻仇的。”克劳斯从座位上站起身来“你不是说不想管我们家的事了吗,现在来这是做什么?有什么想要倾诉的,对着棺材里的科尔说吧,说不定他会给你托梦呢。”
······
自从第三次献祭完成以后,邦妮就清醒了过来,她忘记了从岛上回到神秘瀑布镇后发生的所有事,虽然要重温一次得知杰瑞米死讯的悲痛,但至少脱离了塞拉斯的掌控。
同样被塞拉斯蛊惑的还有肖恩和安娜两人,他们两个执着的要求邦妮复活亡者,已经到了全天二十四小时持续发动攻势的地步,两个人轮班倒的来到邦妮家中,不停地游说她开启大门。
不堪困扰的邦妮窝在被窝里,拨通了萨洛米的手机号码。
“你在哪?”邦妮带着浓重的鼻音问道。
“我在挑选毕业舞会的礼服,你生病了吗?”萨洛米回道。
“没有,”邦妮抽了抽鼻子“只是有点过敏了,我已经好几天没出门了,安娜和和肖恩每天都站在我的窗户前喋喋不休,再这样下去,就算塞拉斯没有折磨我,我也快疯了,你能不能把这两个家伙弄走?”
可怜的邦妮,萨洛米心说,如果不是自己,这两个人早就在亡灵世界找到安息了,怎么还会困扰邦妮。
“他们现在还在吗?”
“肖恩刚刚走了,安娜应该还在来的路上,我只有吃晚餐的时间能安静一会。”
“今天晚上你一定会睡个好觉的,放心吧。”
萨洛米将车子停在了通向邦妮家社区的公路上,太阳还未完全落下,安娜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道路远处。
她双目有神的看向前方,对周围的一切不管不顾,直冲冲的朝邦妮家的方向走去。
萨洛米拦在了她的面,她并没有表现出惊讶,而是绕过了萨洛米,继续向前走去。
“我们谈谈。”萨洛米说。
“我不能停下,你不明白!”安娜喊道,仍旧没有停下脚步。
萨洛米跟了上去:“塞拉斯控制了你。”
“他只是让我变得更坚定了,我们有共同的目标。”
“共同的目标?他的目标不是彻底的开放两个世界的大门吗,你不可能同意的。”
“我知道,”安娜看向萨洛米,眼中带着惊恐“可是只要想到了杰瑞米,我就停不下来了,如果塞拉斯没能如愿,说不定会把我们全都杀死。”
安娜好像短暂的恢复了理智,但那点理智的光芒很快就熄灭了。
萨洛米沉了口气:“那就没别的办法了。”
她拧断了安娜的脖子,将她拖入后备箱,开车回到了家中。
把安娜关入地下室后,萨洛米又匆匆离开了,处理肖恩是个棘手的事,一个不能被精神控制的人类,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杀了他,不过看在他帮助过萨洛米的份上,萨洛米会尽量尝试更人性化的处理方式。
据邦妮所说,肖恩住在镇广场附近的一间公寓里,萨洛米看准了门牌号,敲响了大门。
肖恩的脸出现在了门后,他看上去清醒的很,并没有邀请萨洛米进入的意思。
“听说你让我的朋友失眠了,我建议你给她一些空间,不如我们进门详谈?”
“我不会让你进来的。”肖恩站在离门口稍远一些的位置说道。
“为什么,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在门口说话,被人看到了不太好吧。”萨洛米把握着说话的分寸,但还是表现出了强烈的目的性。
“我现在谁也不相信。”
“好啊,我可以一直陪你耗下去,至少能让邦妮过两天安静生活。”萨洛米交叉着胳膊,靠在了门框边上。
肖恩摇了摇头,坐回了房间中央的那个破沙发里,玻璃茶几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他移动着鼠标,不断的点击着,像是在浏览什么网页。
他打定主意萨洛米不会一直守在门口,就算她这么做了,还有安娜可以完成他未尽的使命。
“忘了说了,安娜还在我家的地下室里躺着呢,等她醒来之后,我就会控制她回到意大利去,塞拉斯再厉害,他的影响力也是暂时的。”萨洛米补充道。
肖恩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他合上电脑,走到另一边的矮柜前,在上层的抽屉里翻找起来。
萨洛米看着他的动作,感到困惑不解。
不一会,他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黑色纸袋包裹着的东西,一层一层的掀开了包装,里面竟然是一块灰黑色的石头。
厄运之石?这不可能!
肖恩展示着手中的石头,萨洛米瞬间感受到了肩膀处的强烈灼痛,岩浆顺着肩膀处一点点涌入进了身体,她很快就支持不住的躺倒在地了。
······
萨洛米清醒了过来,下意识的去摸自己的肩头,皮肤平整光滑,她翻开衣服看去,没有发现任何痕迹,刚刚的一切都是幻觉。
公寓的门还开着,屋内空无一人,肖恩不知道哪去了,或者说那是塞拉斯才对。
茶几上的笔记本电脑吸引了萨洛米的注意,她尝试着进入屋内,竟然没有任何阻隔,难不成是因为没有签订租赁合同?她竟然还在门口傻等着。
萨洛米来到电脑前,滑动了触摸板,屏幕出现了待机的画面——没有密码,她顺利的进入桌面,后台只有一个打开过的网页,点击开来是一篇近日的新闻报道。
刚刚塞拉斯就是在看这条新闻,萨洛米阅读了上面的文字,新闻的内容让她既震惊又难受。
上个月的二十六号,也就是她和达蒙去纽约的那天,惠特莫尔大学的神秘学教授阿提克斯·肖恩,被发现死在了自己的家中,他因动脉断裂失血过多而死,死前没有挣扎的痕迹,被警方认定为自杀。
塞拉斯汲取了肖恩最后的利用价值,不仅吸了他的血,还用他的身份生活在镇上,而萨洛米竟然还傻呵呵的认为,她可以不用杀死肖恩,就让他远离事件的中心,她并没有多喜欢肖恩,可这确实让她不太好受。
她将这件事告诉了邦妮,邦妮感到有些后怕,萨洛米安慰她,如果塞拉斯一次只能影响一个人,只要她待在人多的地方,就会安全一些。
除了帮助邦妮摆脱安娜以外,萨洛米这几天一直和贝瑞卡形影不离,瑞贝卡害怕自己会触犯不使用吸血鬼能力的条件,几乎什么都不做,就连挑选礼服,也是萨洛米替她和店员沟通的。
最终她替瑞贝卡挑选了一条浅蓝色镶着珍珠的鱼尾裙,自己则选了一条修身的香槟色抹胸礼服,上半身带着复杂的缕空花纹,下半身逐渐过渡到银色,将她的肤色衬托的透亮,又不会夺取她头发与妆容的风采。
这一次毕业舞会比以往的舞会都更为正式,萨洛米打算盘发,用简单的眼妆替代原本的浓墨重彩,外加复古红嘴色来做点缀,这样的妆容适合夜晚朦胧的光线。
毕业舞会结束后,她们就真正意义的告别高中了,虽然还会有一次毕业典礼,但她再也不会坐到教室里,再也不会听任何一门课了。
回想过去的三年,萨洛米感触良多,那可以算作是一段美好的时光,她失去过,也拥有过,如今就要告别,还有一丝丝的不舍。
美国高中的毕业舞会,有一个特别的传统,男生要为自己的舞伴挑选一朵手花,在舞会开始前为她戴在左手上,作为回礼,女生要送给舞伴一朵领花,别在礼服外套的翻领上。
几乎所有人都在一个月前决定了毕业舞会的舞伴,邦妮和马特临时凑了一对,封闭人性的埃琳娜拒绝了所有的邀请,卡罗琳苦苦等待着泰勒,而萨洛米和瑞贝卡也落单了。
他们不可能和邦妮一同分享一个舞伴,马特也不可能买好几朵手花,看来这次舞会注定是以女孩们为主题了。
舞会开始前,以利亚开着车,来接了萨洛米和瑞贝卡,这种体贴的行为,让两个没有舞伴的女孩感到了一些慰藉。
“今天是我们约定的最后一天了,过了午夜十二点,只要你遵守了约定,我就会把解药给你。”以利亚开着车说道。
“我会成功的,等十二点一到,我就去找你。”瑞贝卡说。
“我会在庄园门口等你,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放心吧。”
看着后视镜里,瑞贝卡信心满满的样子,以利亚会心的笑了。
他们抵达了舞会场地,舞会还未开始,学生们都聚集在草地上合影与交谈,萨洛米看到了远处的邦妮,卡罗琳和马特三人。
“快过来,萨洛米,我们一起合影吧!”卡罗琳招呼道。
瑞贝卡有些退怯,萨洛米拉住了她,一起走了过去。
看到瑞贝卡的到来,卡罗琳勉强的笑了笑,拿起单反相机向萨洛米展示了他们已经拍好的几张照片。
瑞贝卡看着谈笑风生的几人,鼓足了勇气说道:“我可以加入你们吗,我也想合影留念。”
马特抬起了头,笑容逐渐褪去:“我们为什么要一起合影?”
“为了留下一些美好的记忆?”瑞贝卡自己也觉这个答案得有些牵强。
“美好的记忆不知道,恐怖的记忆倒是不少,你杀了我,你记得吗?”马特已经尽量保持了礼貌的语气。
他们之间确实没什么称得上美好的过往,瑞贝卡不像萨洛米,一直维护着和周围人的关系,她总是表现的更自我一些,但这并不代表她讨厌他们,只是因为恐惧有时候会站了上风,使她不经意的伤害身边的人。
“对不起,我知道我做了许多让你们不高兴的事,但是我是真的想要一个新的开始。”她放低了姿态说道。
“那就别来打扰我们······”
“马特,”萨洛米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我们来一张集体合影怎么样,四个女生把你围在中间,让你像拥有了四个舞伴一样,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以后你可以用这张照片吹牛了。”
马特看了一眼期待着的瑞贝卡,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他们连续拍了好几张照片,萨洛米和卡罗琳站在马特两边,外侧是瑞贝卡和邦妮,前面几张还是正式庄重的表情,后面逐渐变得夸张和搞怪。
瑞贝卡终于感到自己融入了进去,她没有那么恐惧和拘谨了,笑容也灿烂了起来。
埃琳娜也到达了舞会场地,和她一同下车的还有斯特凡和达蒙,他们形影不离的看着她,生怕她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卡罗琳一脸的不悦,埃琳娜身上的那套玫红色礼服,本来是她先挑选好的,中途却被偷走了。
“偷礼服的贼来了。”她讽刺的说道。
“我只是觉得这套礼服我穿起来更好看罢了。”埃琳娜毫无歉意的说。
“碧······”卡罗琳刚想骂回去,斯特凡就出现在了埃琳娜身后,她只好把那个不文雅的词咽了回去,违心的说道:“你今天美极了。”
“既然人齐了,我们来一张集体照吧。”萨洛米提议。
“我拒绝。”埃琳娜说着,转身走了。
所有人都见识过埃琳娜关闭人性后的样子了,他们都只是看着她离开,没有做出挽留。
“不用管她了,我们自己照吧。”卡罗琳说。
······
这次舞会是由卡罗琳设计的,主题为“时光隧道”,通向舞会场地的是一条摆满LED屏幕的红毯,上面会依时间顺序播放每个人在高中时留下的照片,从九年级到十二年级的所有点滴,全部汇在了这条隧道上。
这个隧道的用意也和埃琳娜有关,他们希望通过这种方式,来唤醒她哪怕一点点的人性,结果好像并不尽如人意。
萨洛米站在红毯前,看着第一个LED屏幕里的照片,那是她刚来到学校不久,与马特和邦妮一起在走廊里的合影,接下来看到的是她和埃琳娜在派对上的自拍照,那会的像素可不高,照片模糊却带着轻松自然。
美术课的一次室外写生,她与杰瑞米抱着自己的作品合了影,啦啦队第一次公演,她站在摆出一字马的卡罗琳身后,那时她们的笑容都很纯粹。
还有很多连她自己都记不得的照片,神秘瀑布小姐大赛,创始人舞会,社区志愿服务,历史协会游/行······
一切都是过去三年里发生的,也都是和朋友们有关的,萨洛米终于发现,她其实拥有的很多,比想象中的多得多。
她并不是真的需要那些一直以来追求的东西,最强的力量,最牢的联盟,最多的忠诚,它们都不如眼前被她持续忽略,看似渺小,却无比珍贵的,支撑着她的事物。
一个人类,或是有人性的吸血鬼,支持他走下去的,最重要的条件是什么?
或许是信念,不论走了多远的弯路,只要信念还在,就不会偏离想要的终点。
她的信念是什么呢?
如果她努力去爱的话,会不会看到所有破碎事物背后的完美聚合?
只要她勇敢的去爱,无惧的去爱?
“站了这么久,是在等待你的舞伴吗?”达蒙的声音响了起来。
萨洛米回过神来,她看着达蒙在灯光下闪闪发光的脸,开玩笑的说道:“你说我的舞伴马特吗,他还要和前面的几个女孩跳上两个小时,才能轮到我呢。”
“忘掉多诺万吧,轮到瑞贝卡时,她会霸占这个busboy不放的,”达蒙将右手摊开在萨洛米面前“迟来的邀请,可以做我的舞伴吗?”
达蒙自信的神情,仿佛萨洛米绝不会拒绝一样,但她就是不想这么快答应。
“你不是邀请了埃琳娜吗,我看到了,你们是一起来的,她扔下你了,所以我是你的备选计划?”萨洛米装作生气的样子。
“有人会给备选计划准备这个东西吗?”达蒙说道。
他将一直藏在身后的左手拿了出来,一朵带着银色丝带的白玫瑰手花,在他的掌心间绽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