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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鱼熬了一晚上的夜,至清晨时,才在楚留香和一点红的劝导之下的钻进马车补眠。、
安乐公主的车架相当豪华,里头铺着柔软的长毛地毯,角落处又放着精巧的小炉,里头点着最上等的银炭,令整个马车里温暖如春,李鱼被初春的夜晚冻了大半晚上,一躺进马车里,便被热气蒸的昏昏沉沉起来。
昏沉之际,她还不忘对着帷幔道:“一点红,你在么?”
半晌之后,帷幔外才传来一点红低沉的声音:“嗯。”
李鱼又道:“你可说好了要守着我,可不许中途又走的瞧不见了。”
一点红便在帷幔之外冷笑,复而又嘶声道:“一点红最不爱欠人东西。”
李鱼听到他口是心非的冷硬话语,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就慢慢的睡了过去。
有一点红在她身边守着,她这一觉,居然睡得很沉。
只是这沉沉的一觉,却没睡的了多久,她迷迷糊糊之间,感觉自己的小腹一阵坠痛,先开始还只是隐隐的痛着,到后来,那坠痛竟令她满头冷汗的惊醒。
醒来之后,才发现自己浑身无力、手脚发软,身上一阵一阵的发着冷,小腹处如同坠了千斤之物一样,痛的她连腰都直不起来。
是个女人,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她来癸水了!而且居然痛经了!!
这安乐公主的身体实在是太弱,竟然连来一次癸水都能疼的死去活来,跟在鬼门关跟前走一遭似得。
李鱼:“…………”
她缩在地毯上,又把被子捂紧了些,坠痛一波一波的袭来,似是完全没有个消停的时候,她艰难的翻出自己得的那个紧急医疗箱一通乱翻……但是没有卫生用品、也没有布洛芬。
李鱼:“…………”
累了,毁灭吧,赶紧的。
李鱼心如死灰,准备还是先让银杏进来陪她一会儿,准备个热热的汤婆子给她捂着。
结果挣扎着撩开帷幔,瞬间和一点红大眼瞪小眼。
而一点红呢,他就一直坐在她的车辕之上,他刚刚小憩一会儿,就听见马车里头有动静,然后一睁眼,就看到公主的手颤抖的撩开了帷幔。
公主面色惨白,额上满是冷汗。她一下一下的打着冷颤,状况似是很不好。
一点红心下一惊,立刻反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一点红有武功护体,即使在外头呆了一晚上,掌心仍是火热,而公主的手腕温度却很是冰凉,那只手腕绵软无力,竟令一点红有点下意识的想捏紧几分。
一点红皱眉道:“病了?”
公主的面上便显出了几分病态的嫣红来,她许是没有力气,便很小声地道:“一点红,你帮我喊银杏过来。”
一点红不明所以,又皱眉看她,追问道:“是病了还是中毒?”
马空群太想让公主死在路上了,下毒这手段他当然也是使得出来的。
如此这般的想着,一点红眉头锁紧,一点不讲究男女大防,撩开帷幔就要进去查看。
然而公主却不知为何有些抗拒,她伸出一只手抵在了一点红肩头,推搡似的不让他进来。
当然,那力气,对于一点红来说,跟被猫挠也没什么区别。他被她推着,身体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动作,仍然稳稳的在那里。
一点红啧了一声,伸手抓住了她推搡她的手,冷道:“你这马车,我也不是第一次上,何必如此?”
李鱼:“…………”
然后一点红就看见公主生无可恋地抬起头来看了他半晌,然后放出了一道惊雷:“我来癸水了,你要看?”
一点红:“…………”
癸水……?
他自小到大身边都没出现过女人,这词儿一捅出来,他还有点摸不清楚这是在说什么,等到一旁楚留香十分缺德的笑声传来时,一点红才反应过来。
一点红:“!!!”
他立刻就松开了公主的手,心中只觉得窘迫非常,再一看公主,她海棠无力,歪歪斜斜地靠在马车里的一个软垫上,脸色虽然仍十分苍白,却似乎被他这反应取悦到了一样,眼睛微微眯起,伸出一只手来捂嘴笑。
一点红的耳根都有些微红了。
公主见他这般反应,似是还嫌不够,便又软道:“一点红,你若不想照顾我,就快替我叫银杏来呀。”
一点红看都不看她一眼,就跳下了马车。
和这幅冷冰冰的形象不同,他的脸皮的确是很薄,这样一逗他,他怕是短时间内不肯靠近她了。
李鱼觉得逗他很是好玩。
银杏很快就过来了。
银杏和紫杉都是皇宫里出来的宫女,模样端正、干活也细心。她一钻进马车看见李鱼,就知道她这是怎么了,她特别快的找到了早就准备好的月经带,要给李鱼换上,李鱼死活不肯,最后还是自己换的。
换好之后,就彻底躺尸了。
银杏一只柔柔的手便落在了李鱼的肚子上,又温柔地道:“殿下好好休息,奴替殿下灌个汤婆子,您再喝杯姜汤,也好舒服些。”
李鱼明明都快疼晕过去了,听到姜汤这字眼,还是梗着脖子坚定地道:“不喝!”
银杏轻笑道:“殿下怎么这样小孩子气。”
李鱼不搭话。
银杏便又下马车去煮姜汤了,李鱼靠在靠垫上半卧,迷迷糊糊的睡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又听见银杏温柔的声音:“殿下,快起来喝了姜汤吧。”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那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就已凑到了她的嘴边,不知为何,那碗沿在碰上她嘴唇的那一刻,竟是微微地抖了一下。
脑中忽然尖锐的响起了报警音,机械女声的声音震耳欲聋——
【警告!警告!银杏欲毒杀宿主,请宿主提高警惕!】
李鱼瞬间惊醒!
今天是新手保护期的最后一天,所以系统会警告她。
李鱼伸手就推开了银杏的手,银杏手一个不稳,瓷碗中的姜汤撒了大半!
银杏的表情立变!
李鱼也睁开了双眼,冷冷地看着她。
银杏惊慌不已,却仍勉强笑道:“殿下,姜汤性暖,对您身子有益呀……”
李鱼道:“是谁派你来的?”
银杏的表情便瞬间扭曲起来!她似乎是被吓到了,浑身都打着颤,一点儿不想一个专业的杀手,见李鱼目光如寒冰一般,她忽然咬紧了牙关,一把按住李鱼,就要把姜汤往她嘴里灌。
嘴中还低低哭诉道:“殿下,奴……奴的父母被抓了,歹人以父母的性命威胁,奴没办法……奴实在是没办法……!”
银杏不会武,就是个普通女子,可即使如此,她的力气比现在的李鱼可要大上不少,李鱼被她一把摁住,只觉得自己就要命丧当场。
此时此刻,她才后悔自己刚刚太欠,出言调戏了一点红,一点红要是还在帷幔之外,不至于发现不了。
李鱼心里苦啊!
她死死的咬着牙关,不肯喝下那下了毒的姜汤,银杏本就心里慌张,见此事难成,急的额头都冒出汗来,手不住的发抖,李鱼瞅准时机,啪的一下扇飞了那个瓷碗,瓷碗撞在马车壁上,发出砰的一声,碎的四分五裂。
银杏的面色瞬间惨白!
瓷碗被摔碎的动静足够大,几乎是瞬间,一点红的剑光已至,那一抹青光森冷无比,在银杏的脖颈之间留下了一点殷红。银杏瞪大了双眼,一句话也没来及的说,就断了气。
一点红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伸手扶住了银杏倒下的身体,然后骤然发力,直接将银杏扔出了车外,而后一把捏住了李鱼的手腕,开始为她把脉。
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一点红冷着脸瞟了她一眼。
公主因为刚刚的挣扎,出了不少的虚汗,额前的碎发凌乱的黏在脸上,脸上是一分血色也无,发髻也已散了不少,一只碧玉制成的步摇已快要坠在枕上。
她歪着头倒着,一点红便看见了一截苍白的脖颈,在这久不见阳光所致的病态肤色底下,青青紫紫的血管纵爬着,似是只要轻轻一捏,她的生命就会就此消失一般。
对于中原一点红来说,人的生命本就是脆弱不堪的。
无论是高壮的大汉、还是娇柔的舞女,他们的性命在一点红眼里,都只是轻轻一剑,不用费分毫的力气,也没有任何区别。
可是现在,他看到了公主病态肤色之下青紫色的血管,她轻轻地起伏着,没有丝毫的猜忌、也没有丝毫的……反抗之力。
一点红忽哑声道:“你不怕我此刻反悔,去赚马空群的十万两?”
而他的另一只手的大拇指,已摁在了她的脖颈之上,替她抹去了一滴汗珠。
李鱼轻笑了一声,道:“我不会看错人。”
一点红眯了眯眼,忽冷笑道:“那婢女不是你看错的?”
李鱼抬眸。
在路上才过了这么几天,就已闹出了这样多的事情,可是她却丝毫不见惊慌,那双纯黑色的眼睛如此平静,像是一条潺潺的地下暗河一般。
公主淡淡地开口道:“那是因为,我从没认真瞧过她。”
换言之,我可是认真瞧过你的,你可……不能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