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黄头这一通稀奇古怪的高论竟然听得二人都连连点头,那英俊的如同太阳一般灿烂的西方青年微笑着点头说道:「黄老大爷高见呀,眼下这人间凡流的群体性文明着实是进入瓶颈期了,过份粗暴的工业化解离了亲戚邻里之间的脉脉温情,就连最基础的家庭结构也被每个人各自的工作给拆解得肢离破碎,现代社会的这些个凡人竟然一个个孤单的比天上仙流的个体性文明还要寂寞,当真是反常得很了。」
「这一遭人间凡流群体性文明的瓶颈你们俩是认为他们不容易单凭自己的力量闯将过去喽?」老黄头放下酒杯眯起眼睛扫视着两位年轻人。
年轻道人摇了摇头说道:「若只是文明瓶颈的话倒也无妨,便是消磨了数百上千年,甚至文明退转个几回又算得了什么呢?凭着我人族的深厚底蕴和凡流群体性文明的强大潜力,或早或晚的终究是能闯将过去,可是……」
「可是不巧得很,那些个熵魔又要死灰复燃了。」西方青年接上话头继续说道。
老黄头也收敛了笑容点了点头说道:「那个自封为法老王的傲慢蠢物还是不肯死心吗?天外分明有那么许多异族也颇有些长成了人形的,由着他们这伙妄自尊大的货色去充当大神生杀与夺的威福自専,他们竟然还嫌不够吗?非得要把出身为同一个物种的人族同胞也都踩在脚底下方才舒心快意?!真真的是不当人子!」
「他还是像以前那样喜欢把活人给生生地调教得象是个死人。」西方青年摇着头叹了口气。
年轻道人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如果是原来的那个世界,人间凡流文明只知道依赖外物,只怕那熵魔一回来就要把九成九的凡人都变成了丧尸,如果闹成了那般局面,就算人间还有活人能够最终幸存,只怕这几千年来的凡流文明也要作云烟消散了,纵使能够再开一季从头来过,却又何苦来哉?」
老黄头也跟着叹了一口气又接过话头说道:「想我人族着实得天独厚,区区一个物种里面竟然各自衍生出了许多不一样的文明来,须知这宇宙的无穷星海里面大多数的文明发展到了后面或早或晚的都要陷入停滞难以突破,而一个文明的多样性正是解救那文明停滞的絶佳良药。
当年人皇为了保全人间凡流群体性文明这极具潜力的一脉不惜闹出一场絶地天通的大动静,凭着天下钦服的无上威望强行裹挟了絶大部份的超凡仙流与祂一道乘龙御天,飞升往无穷遥远的星河深处去建立那约束着天上仙流个体性文明的松散天庭,又将圣剑高悬在虚空万有之间威摄着所有胆敢觊觎人间的强大存在,但凡是有不再把自己当成个人的强大存在冒然踏足了人间便难免要挨上一剑……」
「好哇!兀那道人!你好狠的心肠!在那处小公园里你是不是存了要诓我否认自己是个人的歹毒心思?!竟然想要骗我无端去挨上那人皇的一剑!我与你是有什么仇什么怨非要置我于那等恐怖的境地不可?!」西方青年听得老黄头说起当年秘辛不由地后怕不已,凭籍着自己超越了死亡又证得了永生的高深道行和证道前后在各地救世爱人的广大功德,哪怕是生受了人皇一剑也未必就整个没了,可这人间凡流文明的保留地大概是再也进不得了。
年轻道人一瞪眼又嘿嘿怪笑着说道:「你不安好心要伙同那不爱给人磕头的精灵来强抢我家徒弟,这仇可结大了,道爷我现在还记着呢!何况当初不是你先问的我还是人不是吗?怎么如今反倒怪罪起我来了?」
「你莫要凭空污人清白,收徒弟的事情大家各施手段嘛,如何便要用个抢字?我自输了又不是不认,伊波丽思生受了那般巨大的痛楚不也没怎么说嘴吗?我不幸没有生在中土缺失了许多传承不知道那虚空万有之间竟然高悬了一口圣剑,可你怎么就敢欺我是个没有见识的西方化外之人,居然想要诓骗我否认自己是个人好无端去挨上那人皇的恐怖一剑!枉你一身道装看起来风流倜傥,不想竟是个睚眦必报的小肚鸡肠!」西方青年被气得个不行,戟指年轻道人便破口大骂。
年轻道人笑得极为得意,又给西方青年斟上一杯杨妃口嚼权做赔礼,然后端起自己的酒杯安抚起来道:「莫生气,莫生气,你这不也没有上当吗?四舍五入的约等于就没有这回事了,且满饮此杯宽恕则个。」
老黄头见到两个年轻的在吵架就象是看到了滑稽戏一样乐得个不行,待他们藉着酒水消停下来了以后才又开口问道:「你们当初是怎么一边打架一边又商量好了要让这世界变个模样?」
「他出手不知轻重在那世界还未涌现的可能性之海底层斩断了一回时空,这一点波动若不受约束本就是要把上面涌现出来的世界给变幻一个模样的。」西方青年指着年轻道人开始推卸起责任。
年轻道人摇着头狡辩着说道:「我本已准备好要捏造出一点终结一切的黑暗去抺平斩断时空所造成的乱流,免得上面涌现出来的世界闹出什么乱子来,可不巧却发现你似乎很急切地想要把宝石都散出去。」
「好好的怎么又要散宝石了?你以前偏心帮着西欧作了一回弊,散过一次宝石强行让黑暗、血腥、野蛮、残暴的西方中世纪掀起一场文艺复兴已经很过份了!如今东方那原本独领风骚的文明优势已经被你开了挂的西方赶超,你如何还不肯知足非要再散一回宝石?!」老黄头听了这话也微微地眯起了眼睛。
西方青年连忙摆手要用一些说辞来好生狡辩:「黄老大爷莫要误会,上一回我没有经验只知道在西欧散宝石闹出了一个文艺复兴的乱子来打破了原本的文明均势,我自己也着实后悔得很,却说我一个中亚人与那西欧非亲非故的哪里就肯偏爱他们了?实在是年轻的时候不懂事,没有料到只在一地散宝石会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来,这一回再散宝石却是在这整个人间雨露均沾,大约是不会再生出什么偏颇了。」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咱们虽说要把自己当个人,可毕竟伟力在身,一举一动都会在人间闹出不小的动静来,须得体认当年先軰们絶地天通保全人间凡流一脉的苦心,莫说是将来那人间的凡流文明长成了气候于我整个人族都大有脾益,便是眼下这还未长成气候的人间于我等仙流中人游戏起来也是不无小补,故而这人间凡流的保留地可得要好生爱护,切不可再拔苗助长了!」老黄头也不客气,当场就倚老卖老起来。
年轻道人笑着补充道:「我发现他想要再散一回宝石以后,稍加思索便联想到了人间凡流文明当下所遭遇的瓶颈,又察觉到各地都有一些熵魔快要死灰复燃的征兆,便在捏造那一抺终结一切的黑暗之时留了几分力气,他果然悄没声息地过来偷偷与我合力,一搭手我们便都知道了对方想要做一些什么,就默契地将那斩断时空所产生的波动约束到了合适的方向上。」
「你管真侠满地乱跑的人间叫做合适的方向?这象话吗?好好的凡流群体性文明给你们俩硬生生地闹腾出了一个连军队都打不过的个体武力来!这还叫凡流吗?若是再高上一线只怕这人间的凡流文明就要被同化为仙流的附庸了!幸好那人间觉醒成真侠的机率还不算太高,侠客们又晓得要隠遁江湖不露行藏,不然这一遭可不就让你们俩把好好的人间保留地都给霍霍的没了!」老黄头听了这话不由地开始吹胡子瞪眼睛。
西方青年和年轻道人都连连陪笑着劝酒,又倚小卖小地安抚道:「莫生气,莫生气,我等晚軰后生少不更事还请黄老大爷宽恕则个。」
「哼~哼~哼~也算你们俩个年轻的做事还有些分寸,没有闹得太出格,以人间凡流文明眼下的底蕴大约还吃得下那些不多不少的真侠,不至于被个体武力给变了群体性文明的颜色,若非如此老头子早就出手将偏移了的世界给掰扯回来了。」老黄头见他们自觉认小也乐得继续装老,又啜饮了一口杯中美酒摇头晃脑起来。
西方青年眼见老黄头放松下来便趁机问道:「黄老大爷觉得人间凡流这一回可能单凭着自己的力量扛住那些个熵魔,闯过这群体性文明的瓶颈吗?」
「若把真侠也算在人间凡流『自己的力量』里面呢~呵~呵~扛下熵魔大约还是要死上七成的人口吧?然后再花个几百上千年或许有幸再来闯这一遭的文明瓶颈……」老黄头捏握着酒杯在手中把玩。
年轻道人喉头一动也跟着问道:「若是再把咱们三个额外落下的棋子也给算上呢?」
「你的宝石,你的徒弟,还有那个给老头我穿鞋的好孩子……大约还能再救回不到三成的人口吧?」老黄头拿起酒瓶又给自己续上了一杯。
西方青年与年轻道人相视一眼都松了一口气说道:「如此便不枉我等辛苦这一遭了。」
山林之间的酒会不知持续了多久,也不知这三人后来又再谈了一些什么,直到一壶杨妃口嚼都被饮尽才各自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