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铸有一个烦恼已久的毛病,他在处理一件事物时容易太过専注以致忽略了周遭的一切,在做任何一件事的时候分心他务对他来说都很困难。因为这个毛病他从小到大出了不少糗,闹了很多笑话。
是时候花费一些时间来解决这个间题了,庄铸用很便宜的价格在市郊租了一间房,空出一段漫长的时间准备试一试改变这个毛病,将租屋草草洒扫拾缀以后庄铸在楼下的小商店里随意添置了一些生活用品。
那要从哪开始呢?漫无目的的分心吗?庄铸躺在床上打量着租屋四周,看见天花板上的灯就不由自主地把注意力集中到了灯上:是节能灯呢,洁白的灯管绕成了几个圈,上面似乎写了一些字……在尝试读出那些字不得其果好一阵子之后他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又莫名其妙的滑入専注状态了。
「好难啊~分心这种事为什么做不到呢?」庄铸挠了挠头,闭上眼睛,注意力很自然地聚焦到了呼吸上。呼~呼~吸~吸~身体也在跟着呼吸起伏脉动……于是一夜过去了,他睡的很香,没做什么梦。
「陌生的天花板……已经是早上了吗?昨天怎么就睡着了呢?啊~哈~想学会分心真的好难啊。」他起身洗漱,打算再想想其他办法。
「尝试分心做不到的话那就只好试试看専注到底会发生什么了。」他认为执行第二套方案需要一些简单的道具,庄铸下楼去小商店里又采买了一番。
庄铸在桌子上点燃了一根小蜡烛,为了避免花费过多的时间専注在这上面,这根蜡烛真的很小。庄铸把椅子拉远了些随意坐下,然后将目光聚焦刚点燃的火苗上,豆大的火星在熔化蜡油的过程中跳跃不已、闪烁不定、越烧越旺……
这些小小的变化迅速吸引了庄铸的全部心神,庄铸坐在椅子上混然忘我彷佛不再是那个叫做庄铸的老男孩,反倒成了在灯芯上轻轻舞动着的火焰。呼~呼~吸~吸~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无生命的火焰似乎有了呼吸,这呼吸跟庄铸同歩,庄铸呼气的时候火焰就膨胀了一圈,庄铸吸气的时候火焰又收缩回一点。
「我是热油、我是火焰、我是光明……我照亮了这个不需要烛光的白日小屋~还有椅子上那个一动不动的愣子……那是谁呀?呆坐在那里跟木头一样好像很好烧的样子。」
火焰生来就本能地想要烧得更旺,这份贪婪的混望让他竭尽全力去熔解剩下不多的那点蜡油,火焰猛地一蹲将热油燃尽,而后不顾一切地跃向了呆坐在椅子上的那个愣子……所幸剩下的蜡油真的不多了,热风扑到庄铸面前时便已消散。
「刚才发生了什么?」庄铸在感受到那股热风扑面的时候终于清醒了过来。
「我……似乎成了火焰?还想烧了我自己的身体?」庄铸揉搓着微焦的面皮喃喃自语。
「我不会是在做梦吧?难道我成功的学会了分心?啊~哈,那可真是太好了!」庄铸没往太神奇的方面去想,只以为是想要学会分心的尝试有了眉目。
眼前的桌面上空荡荡的只剩下一个烛台,烛台上一丁点蜡油的痕迹都没有剩下,却还残留着一点爆燃的余温,似乎是因为受热形变的关系廉价的烛台与先前有了些许不同,这些无关紧要的细节迅速吸引了庄铸的注意力,良久之后才发现自己又入神了。
「做不到呢,似乎松动了一点,可还是做不到呢。」庄铸沮丧地叹了口气。
「那么刚才发生了什么呢?我好像……成了那朵火苗?」庄铸又搓了搓脸,发现毛髪有些发焦,还带着点蛋白质燃烧后的糊味。
「从留下的痕迹来看……好像是真的!?人怎么会变成了火苗呢?真是太奇怪了,这不科学啊。」作为一个接受过现代教育的普通人他很难相信太离奇的灵异现象。
「再试试看能不能重复,如果不能的话可能只是一个幻觉,虽然我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真实的幻觉。」庄铸又拿出了一根蜡烛,为了避免沉浸在専注里太久也是为了避免又发生火想烧人的事态,他将蜡烛折断了一截。
小半截蜡烛在烛台上跳跃着豆大的火光,庄铸又将椅子拉远了一点再坐好,目光聚焦在火苗上心神一点一点地投入其中……不久之后火焰又开始随着庄铸呼吸,庄铸再一次忘记了自己的身体,感觉自己成了一朵火苗贪婪地汲取着热油在灯芯上跳跃着放光发热,冷硬的蜡脂逐渐被熔化成热油一呼一吸的维持着燃烧。
不久之后庄铸在椅子上回过神来,眼前桌子上的蜡烛再一次燃尽了,真的燃烧的很干净,没剩下一点蜡甚至连灯芯都全烧成了灰,火焰那短暂的生命似乎对赖以生存的可燃之物颇为珍惜不愿意有一丁点浪费。
「居然是真的!?」庄铸回忆着刚才发生的一切神奇经验感到大受震憾,长久以来早已习惯了的唯物主义观念被深深地动摇了。
「原来洁身自好三十年就可以转职成魔法师的都市传说不是在骗人啊。」萌新魔法师庄铸推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无聊而又庸俗的地球生活忽然进入了从未体验过的船新版本。
刚发现了新大陆的庄铸兴奋的想要做更多尝试,却感到大脑深处传来就像是熬夜加班一整天的疲惫,只好放弃了这个打算,往床上一躺逐渐平熄下雀跃的冲动睡上一觉。
「明天要做些什么呢?嘛~无论如何都会与以往平庸无聊的日常不一样了吧?」这他是睡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沉睡之中庄铸难得做了个梦,梦里这间租屋所在的小楼似乎与清醒时有些微妙的不同,有些原来的过道在入口处就没了空留下一堵墙,又有些偏僻的拐角莫名多出了一条走廊,最离谱的是每一间房好像都变大了不少,而且好多在清醒时似乎空置的房间竟然都住满了人,这栋偏处郊区的小楼怎么会这样热闹呢?
虽然满目所见都有些奇怪,可游荡在梦里的庄铸却感到似乎一切都理所当然,只是漫无目的地跟随着梦境的剧情流转,没能发现自己身处梦中。庄铸一向很喜欢做梦,因为在梦里只要还没醒他就很自然的把注意力都分散在自己所能观测到的梦上,也就是说在他失神入梦的时候他像正常人一样能够分心,这对于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过分専注的他来说是难得的放松和奬赏,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只生活在梦里好避开清醒时总会出的糗。
「送鬼:13x-xxxx-xxxx……大罐100,小罐50……什么?还有送鬼的?还分大罐、小罐?难道是骨灰盒吗?」楼道墙面上用粉笔写成的小广告让庄铸颇为诧异。
「原来是送气,吓我一跳,这字写的可真丑……」庄铸仔细辨认出了墙上的字,又用手机记下了送气号码备用,转身走上了楼梯。
梦里发生的事好像完全不讲逻辑,庄铸在刚做梦时所穿的分明是无口袋的舒适睡衣,可在想要掏出手机时忽然下半身的睡裤就变成了日常外出用的长裤,还放在床头柜上充电的手机也不讲理的一掏就有。
梦境里的埸景转换更是稀奇古怪,庄铸度歩上了楼梯可不知为何楼上竟变成了一处环境清幽的小园林,园林之中最有存在感的是一座古旧的中式建筑,残破却仍旧威严的大门前矗立着一块石碑,赦建城皇(左半边残缺后面的字已无法辨认)……石碑上残留着一些不易辨认的缺损字样。
庄铸不由自主地走了进去,里面只有一个瘦小的老人提笔在桌子上处理文书,感觉到庄铸走到桌前老人擡头打量了他几眼,默默点了点头又俯首继续他的工作。
「新近觉醒的术士啊,既然挣脱了幻我,松活了执着,那便多做些善事,莫造那恶业,积攒点阴德,将来再走到我这里,我便在文书上多与你说些好话。」老人一边挥笔书写着什么,一边说了一些庄铸听不太懂的话。
「那该怎样分辨什么是善事,什么是恶事呢?我虽年幼却也遇到过许多难分善恶的事呢。」在梦里庄铸的言行好像缺失了清醒时的一把锁,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出来了,也因为在梦里缺了一把锁的绿故他似乎说不了谎。
老人又擡头瞅了他一眼,嘿的一声笑了出来:「而立之年可不算幼了,既做了术士还怕长大吗?别人挣扎苦捱的红尘俗世与你而言只怕轻松得越来越像是个游戏,对,就是你想的那个小机器里面的角色扮演游戏,尽管去玩吧大孩子。」
「呵~呵~」老人摇头晃脑的乐了一阵之后继续说道:「善恶先由你自己定,然后由你影响到的所有世人定,最后由神定。」
庄铸注视着老人留意到他身上穿着古旧的官袍,从形制上看像是宋代的又像是明代的,再听见他说的那句颇有深意的话不由地福至心灵肃然起敬,正要把握机会抱大粗腿时却见那老人哭笑不得的连连摆手。
「可不是在说我,我是说那个既无名讳又无形象不可思议的老天爷,好了,不跟你扯了,你回去吧。」老人挥了挥手,不容他再细问老天爷的事情,庄铸身形不由自主的向后飞退,而后在一股突如其来的高空坠落感中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