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老治下虽说颇为太平安乐,可生活节奏总是慢慢悠悠的带着些如同退休老人一般的暮气,像汉武帝这等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哪受得了如此悠闲的生活?再加上北方匈奴的祸患确实也到了该着力去应付的时候,府库里又堆满了父祖軰与天下休养生息数十年才辛苦攒下的钱粮,民间人丁也滋生得颇为兴旺。
又有那些个理想尚未破灭的儒生们上蹿下跳地煸风点火,笃信黄老道家的老太太架崩了以后就再也没有人来管束着他,这位传说中的英主便弃了无为而治的帝道,又捡起霸、王道想要大大地有为一番,儒生们可算是逮到了机会去慢慢实现他们那幻想中的上古三代之治了。」乔本男继续说着接下来的故事。
「霸、王道,怎么还有霸道夹杂其中呢?各家合力掀翻了暴秦法家朝廷的时候,这些个鼓吹霸道的恐怖法家侠士竟然没有被灭絶吗?他们得志的时候竟敢焚书坑儒要去断絶别家的传承,难道大家掀翻了暴秦朝廷以后竟然还对他们法家手下留情了?」庄铸诧异地问道。
乔本男摇了摇头解释道:「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呢?暴秦朝廷里的法家酷吏全数都被诛絶了!可法家侠士并不都在暴秦朝廷里呀,儒、墨、法三家都是春秋战国时鼎鼎大名的显学,在天下各国都有他们各自的拥趸,秦国以外奉行过法家霸道的大国、小国还颇为不少呢,这些个与秦国无关的法家侠士在大家合力掀翻暴秦的大事业上也是出力不小的,怎好将他们与秦朝的法家酷吏一同消灭了呢?
另外那李斯、韩非可都是儒门大佬荀卿的弟子,要说法家有一大半是出于儒门的也不为过,要灭絶暴秦的法家酷吏总不好牵连到被坑杀过的儒生们头上吧?再说能教得出许多大侠士的名门大派就算闹出了什么大乱子惹得天下人人喊打,可他们能够调教得凡人煅炼成侠的传承总还是很有一些价值的,哪怕真被整个灭门了这些传承只怕也会被其他各家珍而重之的保护起来,只要以后还有人去煅炼这些武艺,已经断絶了的门派也是有可能会死灰复燃的。」
庄铸听得她说起有许多法家侠士与儒家系出同门的事情不由的又有一个名词冒上了心头:「阳儒阴法……这法家酷吏的名声经过暴秦朝廷的这一遭霸道烂透了以后,他们不会认祖归宗的又混进了儒家队伍里吧?」
「正是又被他们混进儒家的队伍里了。」乔本男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们想要用钢铁一般的律法将人像畜牲一样看管起来圈养驱使的妄想竟还没有死心吗?」庄铸不由地骇然变色。
乔本男微微摇头解释道:「那倒是没有,暴秦的灭亡已经证明了法家理想的失败,其后虽也有一些法家侠士仍不甘心,可大部分回归了儒门的法家侠士也只象是那些梦想破灭的墨家侠士一样弃道就术起来了,用法家在实务上的行动力去弥补儒家落地能力的不足。」
庄铸听得松了口气道:「那就好,那就好,如果他们还贼心不死的话那可真是太恐怖了。」
「哎~何止是他们一家贼心不死很恐怖呀,儒家的大侠士们为了实现他们那尚未破灭的理想而闹出来的乱子也恐怖得很呐!」乔本男又长长地叹了口气。
「儒家?汉武帝时虽说民生凋敝、百业艰难,可毕竟是北逐了匈奴,将威风远播于域外,儒家没有闹出什么了不得的大乱子吧?」庄铸挠了挠头回忆起他所知道的汉初历史。
「不是在汉武帝时,儒家呀~要比法家有耐性得多,花费了不少时间去谋划,数代人之后自觉积累已足了才去着力实现他们那不切实际的理想。」乔本男开始追思起传说中的古老故事。
庄铸诧异地追问道:「数代人之后?那不是都快要到西汉末年了吗?」
乔本男点了点头,肯定地说道:「正是在那西汉末年,活圣人王莽重现上古禅让之事!」
「上古禅让之事!」庄铸闻言不由地打了一个寒颤,如今再听见这些妄图实现宏伟理想的字眼,他便会想起暴秦法家朝廷要用钢铁一般完备的律法去把人都当作牲畜来圈养驱使的恐怖惨剧。
乔本男长叹了一口气,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悠长了起来:「理想尚未破灭的儒生伙同那些个认祖归宗的法家侠士们,去哄得汉武帝这个血气方刚的英主放弃了慢悠悠的黄老道家路线,渐渐地获取了独尊儒术的江湖地位。
儒家可不像道家那样不爱给别人立规矩,天下消停了不久的大侠、小侠们不喜欢儒家的大规矩强加到他们身上,便又如在秦朝时一般地乱法犯禁起来了,只是儒家毕竟不如法家表现的那么极端,天下群侠们不买账归不买账,可乱法犯禁的烈度却不像在秦时那么的不共戴天。
儒家知道天下还未服膺他们一家的大规矩,再加上汉武帝这个英主虽独尊了儒术却只知道南征北战的穷兵黩武,对于儒家幻想中的上古三代理想着实没有多大的兴趣,于是儒家便隠忍了下来,打算多积蓄几代人的实力,待到天下都已认同了儒家的理想以后再行发作,却不急于一时以免重蹈那暴秦法家的覆辙。」
庄铸长叹了一口气道:「真真的是好有耐性呐!足足隠忍到了西汉末年,哪怕是没有王莽来篡,那西汉王朝只怕也已经在熵的侵蚀之下快要到头了吧?」
乔本男点了点头又接着说道:「兴许他们就是这么算计的呢,趁着王朝末年刘氏德衰,反正天下也快到了该要改朝换代的时候,不如就由着他们操弄一番捧出一位活圣人来重现上古传说中的禅让之事。」
「按理说他们算计的很好啊!禅让也表演成功了,这天下是姓刘还是姓王的这等小事太约武林群侠们也不太放在心上,可他们又是怎么玩脱了的呢?」庄铸皱起眉头疑惑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