淌过小河,站在群山脚下,米达斯心中已经没有了杂念。阿卡狄亚森林似乎有一种天然的神力,能够祛除朝拜者为之苦闷的东西。
“他回来了!他没离开!”水宁芙最先感知到他的存在。
“他还带回了人类城镇的东西,哦,看哪,是阿卡狄亚没有的小兔,那绒毛简直和他头发的颜色一模一样,好想摸一摸呀!”
“不要去啦!那人类带回来的能是什么好东西吗?小心咬你一口!”巴拉诺斯冷哼一声。
“小羊怎么戴上项圈了,是不乖吗?到处乱跑吗?可怜的小羊。”树宁芙同情地看着帕格诺特调皮的身影,见它一会儿去踩水啦,一会儿又去拔草啦,她幻化出一条藤蔓引着小羊走上宽阔的草地,结果小羊却找到了她所在的柏树,不高兴地踩了踩地表的树根。
“咩咩!”
它还记得米达斯在石榴树林里被藤蔓戏弄的事。
“帕帕,累了吗?在这儿休息一下吧。”
米达斯跟上来,放下手中的木笼子和肩上的木箱,这时候他才神奇地发现这些东西好像没有最开始的那样重。他将牵着小牛犊的绳子系在树上,小牛很乖,并没有逃跑的念头,而是在米达斯身边温顺地伏了下来,一边吃草一边哞哞地叫唤着。qupi.org 龙虾小说网
米达斯高兴地摸了摸小牛的脑袋,帕格诺特却突然跑过来用仅剩的一只可爱的角顶开小牛,明明它自己的身板还没有小牛大,却用了蛮力把小牛的脑袋从米达斯的掌心挤了出去。
“咩咩——”
“帕帕不乖。”米达斯把帕格诺特抱到腿上,用衣服给它擦湿漉漉的蹄子。帕格诺特蹭了他好一会儿,又好奇地趴在木笼子边上,看笼子里胆小的兔子和小鸡。
“不能欺负它们,知道吗?”米达斯也跟着趴下来,身体贴着草地,一手托着脑袋,一手抚摸帕格诺特后颈茸茸的卷毛,小腿惬意地翘起来,“帕帕是只温柔的小羊呢。”
帕格诺特很喜欢米达斯这样趴下来和它说话,这样它能很轻易地扒住他的肩膀,舔他雪白柔软的脸颊。
“咩咩!”
“这样的话,帕帕就不会孤单了吧。”米达斯看着买来的小动物们,再看和自己语言不通的帕帕。阿卡狄亚森林里的小动物都会说人类能听懂的语言,为什么帕帕不会呢?它是从哪里来到这儿的呢?它还这么小,它的母亲会不会很想它?
他想,他真的是个很自私的人啊。因为怕寂寞,就这样把帕帕强行留在身边了。
帕格诺特看着米达斯敛着长睫情绪低落的模样,虽然不懂人类的伤感从何而来,但它知道一个好法子,能让米达斯蹙紧的眉毛快些展开。
帕格诺特攀住米达斯的肩膀,生着柔软倒刺的舌头轻轻地,缓缓地舔过他的下巴。明明是秋季,它蹄下的草地却泛起阵阵春意盎然的青绿,一簇簇花苞从小小的叶缝中钻出来,鹅黄色的花朵在正午的阳光下灿烂得不真实,好似笼罩着一层朦胧的七彩光晕。
小牛雀跃地蹦跶起来,小兔怯生生地伸出雪白的爪子,隔着木笼的竖栏摸摸可爱的花朵。米达斯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切,花的甜香混合着草地的清新气息驱散了心中的顾虑,帕格诺特用蹄子扒拉扒拉,终于打开了木笼子的闩,小鸡蹦蹦跳跳地走在花丛中,不仔细看都分辨不开它们的颜色。
“是春天到了吗?”树宁芙不确定地问。
“你笨吗?冬天都还没来呢,春天怎么会到?”
“是小羊的法力。”水宁芙看见了羊蹄下刹那间的金色图腾。
她觉得那图腾很熟悉,可是这么多年很多东西她早就忘了,试图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是主人吗?”
“怎么可能?主人可是天地诞生之前就已经存在的原始神,神力强大到连宙斯都不敢踏足祂的领地一步,不可能变成一只小山羊去讨人类欢心的啦!”
“是啊!巴拉诺斯你也太会想象了!该让你去缪斯女神那里写诗才好呢!”
没说几句,众宁芙又是一片欢笑。她们是在这片土地上诞生的牧神的仆从,未曾离开过阿卡狄亚一步。牧神强大的神力滋养着这片土地,所有动物,植物,溪流,土壤,石头,都单纯而友好,只是偶尔会和不速之客开个玩笑。当然,巴拉诺斯是个例外,但她对牧神的忠诚无人能及。
她看着被人类从鹅黄花簇中温柔托起的小羊,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在心头蔓延。虽然很难相信,但她还是想要仔细观察一段时间。
“这里太美了!帕帕!你喜欢这里吗?我们以后常来这里吧!”
米达斯抱着帕格诺特,和煦的风吹起他的衣摆和雪白的长发,阳光太过明亮,他微微眯起眼眸,亲吻帕格诺特毛茸茸的脸颊。他前额的碎发也被吹起来,露出莹白饱满的额头,帕格诺特很有礼貌地回了个吻,那里就变得红通通的,好像森林里成熟的石榴。
米达斯都有点不舍得离开这里了,但是这里离他们的家还有一段距离,他还得赶回去吃午餐,帕帕今天也还没喝血。于是他重新背上木箱,牵着小牛,提着笼子,在帕格诺特不寻常的记忆力下顺利地找到了回家的路。
一路上他们遇到了许多朋友,同样在储备冬粮的松鼠先生,路过时专门停下来和米达斯打招呼的棕熊,棕熊没有变成人形,差点把米达斯吓得腿软,好在帕格诺特同样友好地打招呼回去,米达斯才反应过来,很不好意思地和棕熊道歉。
棕熊一下子红了脸,沉沉地嚎了两嗓子,捂着脸逃进森林深处去了。
帕格诺特瞬间变得不友好了,追着棕熊跑了一截出去,咩咩地骂着对方。米达斯怕它真的跑去追熊了,慌不择路地跟上去,气喘吁吁地拎着小羊后颈回来,愤怒地戳戳它的额头,眼眶红红地骂它是只小笨羊。
小牛有着不属于它这个年纪的沉着冷静,被扔了绳子也没跑,而是安静地在原地吃草。这不怪它,只怪阿卡狄亚的青草太美味了,比集市里的老头给它们吃的干草好吃千百倍。
回了木屋,米达斯把院子的栅栏关好,小鸡崽和小兔终于能够到处跑跑跳跳,别提有多高兴了。小牛看起来依旧是那么沉稳,嘴里还在咀嚼着青草,神情像是很满意这个新家。
米达斯给自己拌了一份甜菜根沙拉,用的是刚从集市买来的果酱和阿尔忒弥斯留下的海盐,他觉得自己的手艺越来越不错了,只是菜品的卖相还有待提升。
帕格诺特凑过来也想吃他在吃的东西,米达斯哼了一声,还在生气,拿手往外轻轻推了推帕格诺特的脑袋,帕格诺特却以为他在和它玩耍,于是直接跳过米达斯的手腕,脚步特别轻盈地走到米达斯的陶碗边,抬起脑袋舔了舔他唇边的果酱。
米达斯愣了愣,捂着唇瞬间红了脸。一人一羊大眼瞪小眼对视了好久,还是米达斯败下阵来,把碗一推,故技重施,趴在桌上不起来了。
“咩?”
帕格诺特不轻不重地咬咬他柔软的指尖,示意他再陪它玩。
“哞哞——”
小牛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门边,正好奇地望着他们。
帕格诺特敏捷地跳到凳子上,再跳到地上,走近小牛和它交谈。米达斯悄悄挪开胳膊聚精会神地注视着帕格诺特交朋友的过程,只听见小羊咩咩咩咩地说个不停,小牛时不时点头哞哞两句,不一会儿,帕格诺特便昂首阔步地跳回来,亲了亲他的脸颊。
小牛的世界好像突然崩塌了,那双总是十分沉着的湿漉漉的大眼睛闪着震惊的光。
米达斯又逮到帕格诺特的把柄,心想不能把它惯坏了,于是捏着小羊的下巴,气鼓鼓道:“坏蛋帕帕,和小牛说什么了?不会是说我的坏话吧?都说不要欺负它们了!也不要欺负我!”
帕格诺特理直气壮地咩咩两声,一瞬间米达斯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冤枉它了。他的手指陷在帕格诺特软乎乎的卷毛里,忍不住挠挠它的下巴,本来就是说不出什么重话的人,看着它舒服地蹭上来时眯起来的金色眼睛,更是心软得一塌糊涂。
米达斯泄气地吃过午餐,又给买回来的小动物们准备了青草,放在专门的陶盘里。小兔吃得很少,好像很怕他,也不和小鸡们去挤,米达斯摸摸兔子垂下的两只长耳朵,兔子熟悉了他的气息之后就变得很黏他。
这时候帕格诺特又要出来展示它的存在感了,不过它没再去亲米达斯,而是去吃给米达斯给兔子准备的青草,引得米达斯过来抱它,被打屁股也不生气,因为米达斯根本不舍得打它,下手跟挠痒痒没什么差别。
木屋里其乐融融,那枚铜钥匙好像被遗忘了。卧室里,绿绣球的花苞很快凋零,钥匙上浮起一道黑烟,隐隐约约传来嘈杂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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