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小郎君嬉闹的模样,殷晏君轻轻一笑,低头跟趴在书案上的小郎君轻轻说道:“我让下人给小郎君弄着吃食。”徐砚清微微一怔,这是他第一次见玄尘道长笑,对方平素里一副清冷端正的模样。笑起来的时候,周身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疏离淡了很多,只余下想要让人亲近的温和端雅。殷晏君没有动,但是很快就有下人送来了一些素菜,殷晏君将点心推到小郎君面前:“我不食荤腥,所以下人就只准备了素菜。”徐砚清只以为玄尘道长是在说笑,结果还真让下人弄来了吃食,闻着香喷喷的素菜,他腹中又叫了几声,在对方温和目光地注视下,徐砚清厚着脸皮拿起筷子,丝毫不打算亏待自己。见着小郎君吃东西,殷晏君俊美儒雅的脸上始终带着一丝浅笑,他坐姿一如既往的挺直,如同文人笔下最具风骨的青竹。这些素菜味道很是不错,但是徐砚清稍微吃多一点点儿肚子里就难受的想吐,强迫自己又吃了一些,待肚子不再咕咕作响,他恹恹地放下筷子。殷晏君微微皱起眉头:“可是不喜欢素菜?”小郎君吃得太少了些。咸鱼丧丧地摆手,吃不下饭的具体原因却不好跟玄尘道长细说,只是他这会儿难受得想吐,于是拱手说道:“多谢玄尘道长一番款待,母亲久不见我,怕是要命人来寻了。”说着小郎君起身,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守在外面的木瑜见到自家郎君出来,赶紧迎了上去。“郎君识得那位道长吗,怎得留了那么长时间?”木瑜有些困惑,他在郎君身边贴身伺候,却从不曾见过那位道长。徐砚清摆手:“仅有几面之缘罢了。”他不是傻子,玄尘道长能够被青珠公主邀至苏府,又得苏府这般看中,特地将其安置在这处幽静的小院,且玄尘道长还可以随意支使苏府奴仆,身份又岂会是个简简单单的道长。只不过他每次碰上这位玄尘道长总会鬼使神差地忍不住靠近,徐砚清咂舌,他将这种特殊情况归结于对方无论哪儿哪儿都合他胃口,所以实际上还是他自己蠢蠢欲动、色心作祟。徐砚清身体实在扛不住人声噪杂的宴席,于是派人向苏氏禀告一声,他便带着木瑜出了苏府。小院中的殷晏君依旧坐在原处,下人将未动多少的膳食收拾了下去。尿遁离开很长时间的怀亲王不知从哪里又溜达了出来:“刚刚和官家说话的小郎君好像是武安侯那个老匹夫的小儿子?”殷晏君抬头看了怀亲王一眼,随后低下头将被徐砚清推到一旁的棋盘拉过来,然后将棋盘上面的棋子一个一个慢慢收拢起来。习惯于在殷晏君面前自说自话的怀亲王一屁股坐下来:“徐小郎君比之他那个兄长要更像武安侯夫人一些,模样精致漂亮,跟武安侯那个老匹夫倒是一点儿都不像。”殷晏君不加言语,他眼睫微垂,目光投向手中的棋子,棋子落进瓷质的棋坛之中,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第17章 话说现在打掉你还来得及吗?“不是和阿娘一起去苏府了吗?”徐羡之不知什么时候回了府上,正在院子里练武,他脱了上衣一身腱子肉看得徐砚清有些眼热。等徐羡之收了手中的木棍,抬头看着一脸菜色的弟弟忍不住笑道:“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苏府不管吃食?”“又不是咱们外祖家,有什么好待的。”徐砚清只觉得自己出门一趟,虽然什么都没干却累得不轻,这会儿只想回自己房间躺着。一身臭汗的徐羡之却一胳膊搭在自家弟弟肩头:“怎么了,苏府的人给你气受了?”徐砚清却一把将靠在自己身边的兄长推开:“兄长,你这一身汗味离我远点,小心我吐你身上。”看着自家弟弟一脸嫌弃的模样,徐羡之憨厚地嘿嘿一笑,想着弟弟最近吃不下饭的模样,也没有跟这个要造反的弟弟计较:“好好好,我去沐浴,今天天热你别站在太阳底下,赶紧回房休息。”究竟是谁拦着他不让他回房休息,徐砚清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兄长,然后扭头就走。徐羡之摸了摸鼻子,对着守在一旁看热闹的下人招了招手:“让厨房做点清淡的吃食给郎君送过去。”下人躬身应下,徐羡之抹了抹头上的汗,赶紧回房间沐浴去了。当丧批咸鱼躺到床榻上的那一刻才缓缓舒了口气,感觉自己又重新活了过来,仰头看着床顶的雕花,徐砚清有些失神,良久之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暗戳戳地抬手将枕边的一个小包袱拉过来,从里面拿出那件烟灰色的披风。披风上面还带着原主人身上清冽的香气,徐砚清侧过身体,将披风抱进怀中,缓缓闭上了眼睛。这是他无意之中发现的一个小秘密,每次当他想吐或者身体不舒服的时候,只要闻一下那披风上面的气味,这种难受的感觉就会得到很大程度的缓解。虽然这行为看起来变态极了,但是丧批咸鱼很坦然,反正玄尘道长也不会发现。只是对此徐砚清也有过一些怀疑,不过那种怀疑有些过于超前,于是那点儿小猜测扭头就被他忘到了九霄云外。徐砚清一觉醒来,身上的疲惫感得到了大大地减弱,他蹭了蹭怀里的披风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将披风一点一点整理好,重新装进小包袱里面。木瑜听到房间里面传来的声响,端着膳食走了进来:“郎君吃点儿东西吧,世子让厨房做了几道郎君喜欢的菜。”徐砚清摸了摸肚子,确实有点儿饿了,他坐起来让木瑜重新给他梳了头,这才坐在桌前拿起筷子用膳。武安侯府的膳食要比苏府的素菜味道好一些,主要因为徐砚清口味挑剔。自从诊出有孕后,他三天两头吐得昏天黑地,为了让自家儿子能吃点东西,武安侯夫妇可谓是在厨房那边下了一番功夫。徐砚清正吃着,便见着苏氏板着脸抬脚走进来:“你倒好,抛下阿娘走得痛快。”讨好地让木瑜又拿了一双筷子,徐砚清亲自给苏氏盛了饭:“阿娘用膳。”小郎君脸颊带笑,看起来乖得很。苏氏报复性地捏了捏徐砚清肉嘟嘟的脸蛋,将筷子接过来,陪着小儿子又吃了点儿东西。“阿娘可见了青珠公主的孩子了?”说起来明明徐砚清也是去参加小姑娘洗三礼的,结果他白跑了一趟,愣是连小姑娘的面都没有见到,怎么说他也是那小姑娘的表舅舅来着。苏氏宴席上吃了东西,这会儿自然不饿,只不过是陪着小儿子稍稍用了一点儿,这会儿听到徐砚清的问话,便应道:“见到了,那小姑娘长得很漂亮,白白嫩嫩的小脸蛋儿像极了青珠公主,唤作苏雪莲,听说官家还亲自赐了小字为容悦。”“苏雪莲?”徐砚清每顿饭都吃不了多少,唯恐吃得多了又要吐上一遭,所以他也放下了筷子,突然听到这个略感熟悉的名字,他整个人有一瞬间的怔愣。苏氏并没有发觉儿子的不对劲,她轻轻颔首:“可不是,都说官家性情淡薄,如今来看对青珠公主这个妹妹却是不错的,还特地给小姑娘赐了小字,说不定以后还能封个县主呢!”青珠公主的嫡长女,官家和怀亲王的外甥女,苏府的嫡长孙女苏雪莲,小字容悦,从一生下来就是身份尊贵的女郎。原剧情中,在苏雪莲楠枫七岁之时,当朝太子殿下染了一场病,苏府念及宫中只有太子一个孩子,于是便让青珠公主带着女儿入宫陪伴太子殿下玩耍。太子很喜欢这个漂亮精致的小姑娘,一见面就让苏雪莲喊他哥哥,陪他一起玩耍。实际上按照年岁小姑娘要比太子殿下大上一岁,是太子殿下的表姐才对。太子殿下身体恢复康健,自然是件大喜事,与此同时钦天监监正求见官家,说是苏家嫡女身带凤命,贵不可言。这个身带凤命的消息一传出去,自然是震惊朝野,不过想想也知道苏家嫡女如今仅仅只有七岁,自然不会是官家的皇后,那也就只能配太子殿下了。于是众臣请命将苏家嫡女赐于太子殿下,不过七岁的小姑娘从那之后就成了大梁未来的太子妃。徐砚清陪着苏氏又聊了一会儿天,将略显疲惫的苏氏送走,他往院中的躺椅里一窝,迷茫地眨了眨眼,总觉得有些神奇过了头,所以弄了半天他不是穿越,而是穿书。像是想起了什么,徐砚清从躺椅里起身,让木瑜在门外守着,他自己回到房间坐在书案前,取了一张白纸。苏家关系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将苏家大致的关系图画出来,徐砚清特地将苏雪莲的名字圈了出来。然后徐砚清又取出了一张白纸,他回忆着已经有些记不清晰的剧情。不过因着当时他猝死之前在评论区跟别人吵了一架的缘故,他勉强能够提取出来一些重点。太子殿下比苏雪莲小一岁,所以这个时候太子殿下的生母应该刚刚怀胎,而太子殿下的父亲,也就是大梁的帝王,好像是个……【皇帝自幼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是在道观中长大的,可以说他就是个道士皇帝,对什么都比较冷清,包括这个儿子。】……道士……皇帝?徐砚清第一时间脑海中就浮现出了一张端庄自持,清冷出尘的面容。如此说来一切就全都清晰明了了,难怪今天玄尘道长会出现在苏府之中,难怪他身为一个道士却被苏府当成贵客对待。只因为这位玄尘道长的真实身份就是当朝帝王殷晏君。徐砚清握紧拳头,目光忍不住落在了自己的腹部,所以他腹中的这个孩子极有可能就是原剧情中的太子殿下,而他就是太子殿下短命的生母?“话说现在打掉你还来得及吗?”徐砚清目光极为复杂地凝视着自己的肚子,抬手轻轻摸了一下,孩子现在不过只有两个月大,尚且还没有显怀,只是一个小豆丁。实在难以想象这孩子长大之后会变成剧情中那般偏执、狂躁的模样,这让徐砚清不禁就想起了他前世的母亲,于是整个人就变得更加郁闷起来。目光缓缓投向那两张画得乱七八糟的纸张上面,徐砚清点了灯火,将纸张烧得一干二净,按照齐大夫的说辞,这个孩子他定然是不能打掉的,否则就会落得个一尸两命的下场。所以他眼下就只有一条路能走,就是不让玄尘道长发现这个孩子,不让这个孩子成为大梁的储君。把一切都扼杀在摇篮里,只要大梁的储君不是他肚子里的这个小豆丁,然后他再跑得远远的,不让小豆丁遇上苏雪莲,说不定就能解决将来悲惨的命运。门口的木瑜抽了抽鼻子,突然闻到一股怪怪的味道,于是他忍不住抬手敲了敲门:“郎君,是有什么东西烧着了吗?”徐砚清将那点儿烧掉的痕迹处理干净:“什么都没有,是你闻错了。”想明白了这些,咸鱼默默琢磨着,他还得寻个借口赶紧跑路才行,不过眼下阿爹阿娘盯他盯得紧,定然是没有机会离开京都了。不过还好眼下他还没有显怀,只要他老老实实待在武安侯府,不再撞到玄尘道长面前,危险性还是很低的。不过在半个月之后,一个跑路的绝佳机会送到了丧批咸鱼的面前。武安侯如今虽然贵为侯爷,曾经却也只是行伍出身的农家汉子,他未曾发迹之前老家遇上一场天灾,整个村落大多都去了个七零八落,最后武安侯家中也就只有他一人存活下来。之后为了能在乱世之中活下去,武安侯果断投身军队之中,他孤身一人,所以自然可以豁出性命,最后历经生死方才挣了这一身荣耀。之后武安侯因为重伤,只能留在京都养伤,不过他身上还担着职位,自然不能随便离京。在长子还小的时候,他每隔五年就会回老家祭一次祖,等到徐羡之大了,祭祖的任务也就交到了长子的头上。恰好过段时间就是徐羡之回乡祭祖的日子,于是徐砚清便闹着要跟兄长一起去祭祖。“简直就是胡闹!”苏氏难得对着一贯宠溺的小儿子板起脸:“如今你腹中的孩子已经将近三个月,虽说比起前两个月是稳当了很多,但是你阿爹原籍离京都甚远,你这幅身子骨怎么撑得住!”第18章 孩子父亲身上的气味“阿娘!”徐砚清拉着苏氏的手就是一通撒娇卖乖:“阿娘就让我去吧,兄长肯定会照顾好我的。”“你兄长连自个都照顾不好,还谈什么照顾你。”长子平素里跟自家夫君一个德行,过得最是邋遢不讲究。而小儿子却是她千娇百宠着长大的,怎么经得起长途跋涉地折腾。躺着也中枪的徐羡之却非常认同自家阿娘的话,坚决不愿意带着弟弟一起回乡祭祖:“阿爹原籍就是一个小村落,和你的云水院根本就没法比,阿清听话,你根本就适应不了那边的生活。”徐家村就是个纯粹的乡下村落,虽说民风淳朴,但是到底穷困了些,他家弟弟又是阿爹阿娘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到了那地方只会是吃苦。武安侯见着小儿子依旧坚持,于是将人喊到了书房,他虽然是个五大三粗的行伍之人,却也带过大军当过将领,看问题自然有他的独特角度:“阿清,你跟爹说,非要跟着你兄长离开京都回乡祭祖,是不是再躲什么人?”他目光落在儿子的腹部,这话说的意有所指。徐砚清自然不打算全部隐瞒下去,而且想要离开京都,定然得经过阿爹阿娘的同意。于是他点了点头:“这孩子的另外一个父亲身份特殊,如果被他知晓,咱们定然留不住这个孩子,小爷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生出来的孩子凭什么非得被别人抢走……”“小爷什么小爷,你有本事就把那人的身份说出来!”武安侯瞪了一眼口吐狂言的小儿子,眉心的忧虑却萦绕不散。“嘿嘿。”咸鱼摩挲了一下衣角,抬头眯起眼睛笑得灿烂,妄图用自己的笑容打消阿爹的继续追问。“所以你就想着避人耳目,先偷偷将孩子生下来?”武安侯目光有些复杂:“男子怀胎本就惊世骇俗,阿清又怎么确定对方一定会将孩子抢走?”徐砚清自然也不知道,那本小说他根本就没有看完,再者小说主角也不是玄尘道长更不是他腹中的小豆丁。至于这个小豆丁为什么跑到了皇宫之中成了大梁储君,徐砚清称之为小说作者都无法解释清楚的bu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