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父子登大队长家门儿那天,距离今年的选举大会,只剩下几天。
如果说去年好歹还有点儿“赵柯究竟选什么”的悬念,今年社员们顶多就是猜猜赵柯的票数。
大家对选举大会的关注,远远次于母猪不带崽,也不如陈三儿上门。
按照大队的估计,最多只能等母猪到春耕结束,到时候母猪要是还没有信儿,就得买猪崽回来。
这个事情,大家都有心理准备了。
倒是陈三儿和赵芸芸的走向,大伙儿很感兴趣,都在想着法儿地打听,他们俩到底成没成,大队长家是不是同意俩人的事儿了。
赵新山李荷花对赵芸芸的要求,当然不能对外说,那不就影响票了吗,谁知道村里人那么爱凑热闹,会不会“造假”。
但村里都在议论俩人,他们也不能不给个说法儿。
有人问起,李荷花便开诚布公地回应:“陈三儿那孩子,以前有点儿荒唐,不过他本性不坏,现在也很上进,我家芸芸呢,还没定性,我们做父母的,有些担忧,但也想给孩子们个机会,就约定好给他们些时间成长。”
大家固有的观念里,男人成长,应该在养家,女人成长,主要是教养孩子和操持家务。
所以大部分社员听说后,下意识地认为大队长家更多是在考验陈三儿,“还得是大队长家,思想觉悟就是不一样哈。”
赵芸芸的名字出现在妇女主任竞选人里,大伙儿也都没太当回事儿,实在是赵柯的竞争力太强了,大家都当赵芸芸就是个凑数的。
所以选举中,赵芸芸站在赵柯旁边儿,得到了个凑数的零头票,十七票。
赵芸芸对这个结果一点儿不意外,还有心情跟赵柯猜测都有谁投票给她了。
“陈三儿和他爹,肯定会投给我,我妈和我嫂子,没准儿也会投给我……”
赵柯点头。
赵芸芸数到四个人,就露出犹豫的神情,“谁讨厌你呢?”
赵柯睨她,“你数你的,带我干什么?”
“讨厌你的有可能会投给我啊。”赵芸芸啧啧两声,“赵柯,有可能有十来个人不喜欢你诶。”
赵柯懒得搭理她,这一项流程结束,示意她下台。
俩人站到台侧,赵芸芸无力道:“我妈用心太险恶了!照这么下去,我和陈三儿这辈子就是牛郎织女了。”
赵柯玩笑:“牛郎织女好歹成亲了,一年还能鹊桥相会一次,你要是不努力,恐怕名分都捞不着。”
赵芸芸:“……”
更险恶了。
“他们就是不同意吧……”
赵柯故意劝退:“怎嘛,决定放弃了?放弃很轻松的。或者你们不需要家长的祝福,硬要在一起,也不是不可以。”
赵芸芸咬牙,“我不想陈三儿再被人说嘴,他肯定想堂堂正正地跟我结婚。”
她会这样想……赵柯眼里泛起笑意。
而赵芸芸说完又犯愁,“这怎么可能嘛。”
赵柯只要选妇女主任,票数就一定是碾压的,除非赵柯不当……
赵芸芸眼睛一亮,看向赵柯,鼓动:“要不你选大队长吧!咱俩把我爹弄下来。”
“你可真是孝女。”
赵芸芸却觉得这是最好的办法,劝说她:“你想啊,我爹老古板一个,这么大岁数了,还能被我娘拿捏了命脉,我们姐妹强强联合,肯定也能拿捏他,到时候你带领赵村儿大队飞黄腾达,咋样?”
赵柯抽抽嘴角,打听:“大伯娘怎么拿捏了?”
台上,赵新山正在做春耕动员。
赵芸芸瞥了亲爹一眼,伏在赵柯耳边道:“我爹,烟让我妈收走了,每天得上我妈那儿领烟叶……”
赵新山其实已经不能说是“老古板”了,他身上虽然有旧时候大家长的做派,但在和赵柯磨合的过程中,也在反思和进步。
对于李荷花的“不平衡”,他“退让”了,而这一退,就退出了家庭的权力首席。
李荷花最开始要全部没收,强制戒烟。
赵新山跟她在屋里据理力争许久,最终成功说服李荷花,循序渐进地戒烟。
赵芸芸该偷听的不该偷听的,全都听到了,全都吐露出来,以此来打动赵柯:“咋样儿?要不要跟我干?”
赵柯听得有趣,逗她:“干也不是不行……”
赵芸芸激动。
“但是……”
赵芸芸笑容又回收,“你咋还有但是呢?但是啥?”
赵柯问她:“你怎么就确定,我不选妇女主任了,你就能得到足够的票?”
赵芸芸比之前轻松很多,“我把你这个大山搬走,我再努努力,成功的可能性很高啊,你就说你帮不帮我吧,这可是为了我的幸福。”
赵柯故作认真地考虑了一会儿,在赵芸芸紧张的视线下,勉强地答应:“行吧。”
赵芸芸高兴地跳起来。
台上,正讲着话的赵新山警告地看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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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赵芸芸捂住嘴,稳重起来。
赵柯道:“你也别高兴得太早,我就给你一年时间,明年选举之前你要是不能获取大家的认可,我可不敢冒险跟大伯对着干。”
赵芸芸一脸郑重地点头。
赵柯彻底绷不住表情,笑容灿烂。
台下,傅杭捕捉到,有些失神。
台上,赵新山讲着今年的赵村儿大队的劳动计划。
去年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今年照比去年,工作量并没有大幅度翻越,只是多了一些细化。
今年稻田地比去年增加了一些,村里给擅长孵蛋的妇女社员分配了孵鸭子的任务。
公社那边,专家组抵达之后需要有住处,到时候会给他们划一块儿地进行研究,当然是由公社自己的建筑队承包建设,赵村儿大队明年还得照常出砖。
整个公社今年的春耕任务极重,公社会统一安排农机站的农机进行耕种,赵村儿大队需要配合。
还有养猪任务,赵村儿大队对此经验已经很丰富,赵新山没有多赘述。
不过赵新山提前说了一下当下赵村儿大队养猪场的困境,以及有可能会向大家再借钱买猪崽。
社员们都相信大队的诚信,没太抵触。
而大家关心的盖砖房的问题,赵新山坦诚道:“按照计划来,但一切得先以发展为主,总不能还没让大家吃饱穿暖手里有余钱,就先把钱全都花在盖房子上,到时候要干别的拿不出钱来,影响集体创收,是吧?”
大伙儿虽然遗憾不能早点儿住砖房,但大队的考量确实很有道理,也都表示理解。
最后,赵新山肯定道:“咱们大队在越变越好,我们的目标都会实现的!”
赵村儿大队的选举大会如同一个信号,整个双山公社打响了今年最大规模的春耕之战。
公社下达了一个死令:必须把所有开垦出来的土地都播上种。
全公社都要为耕种服务,务必完成春耕任务。
傅杭和林海洋第二天就彻底驻扎在农机站,每天的任务就是仔细检修农机,保证春耕开始之后,农机不掉链子。
其他部门也好似都从冬眠中醒转过来,不停歇地滚动。
秋收,粮食从地里收割出来,输送到各地。
春耕,则是一切耕种所需源源不断地从其他地方汇向一片片田地。
忙碌,打开了春天最生机盎然的画卷。
脚步匆匆,油门轰鸣。
大地恢复生机,树梢泛起绿意,双山公社的拖拉机队再次出动,奋力耕耘,将希望的种子挥洒向大地。
这片养育四方人的土地上,农民们掌握着神秘的钥匙,征服大地,驯化野草,开启一把名为农耕的锁。
五月下旬,春耕进行时,赵村儿大队养猪场的饲养员们克制着急躁、激动的情绪,数着日期,耐心观察了几天,终于再也控制不住,飞奔向田间地头,边跑边大喊:
“猪怀了!猪真的怀了!”
地里的社员们听到喊声,全都抬头,“啥?!”
饲养员手放在嘴巴前当喇叭,更大声地喊:“猪!怀!了——”
猪!怀!了——
田间回荡着这句话,社员们高兴地欢呼,但又有些不真实。
有人跑到低头追问:“真怀了?你没骗人?”
饲养员道:“当然是通过母猪的生理表现确定的,我们咋会拿这事儿骗人?两头母猪到了发|情期都没有发|情反应嘞,能吃能睡还长膘,就是怀了!”
当然还有一些别的不太好说的生理表现,他们怕有误会,忍耐着,确定不能有假才宣布的。
饲养员不满他们的质疑。
社员们哪是故意唱反调,得到更肯定的答复,走在田里都带风,下工了全都跑到猪圈慈爱地看着他们大队争气的重要财产。
真争气啊……
这一下子给大队省多少钱!
大伙儿黝黑的脸乐得遍布褶子,看向其他还没有到日子的种猪,目光更加灼热。
不在天意在人为。
赵村儿大队的饲养员们经过几次配种失败,反复复盘,获得了丰富的配种经验,在这一次配种中发挥了充分的作用。
在春耕结束时,饲养员们自信地宣布:所有的母猪都揣上了崽!
不断收获惊喜,赵村儿大队的社员们每一天都会更期待明天。
一个好的领导可以带动团队的氛围,集体的积极向上也能滋养给个人。
赵柯很忙,但她精神是昂扬的,她更是无比地确信明天会更好。
她带着最蓬勃的精力投入到工作中,从赵村儿大队辐射到整个公社。
春耕彻底收尾,一场战役胜利。
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一个好兆头,好事开头,蓄势待发,今年一切都会顺利。
这时候,段书记连日劳累的身体一松懈,病倒在了岗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