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够了。”
未时三刻,嘈杂的集市当中,项华源浑身上下被安排的满是充实。
怀里抱着一条五斤鲤鱼和一颗大白菜,两条胳膊上挂着各类鲜果时蔬。右手拎着鸭子,左手拿着甲鱼。
即使这样,肩膀上还扛着半扇猪。
这不连小白蛇都没地方了,蜷缩身子,趴在了项华源的头顶,有些无聊的看着安霜薇。
项华源这造型,走在大街上回头率实在不要太高。
当看到安霜薇又走到一处卖自家笨鸡的商贩面前时,他都快要哭了。
“这点东西就拿不下了?你那无常势的收罗腰带呢?不会都放里吗。”
安霜薇啃着苹果,压根都没往项华源身上瞅,自顾自的与商贩老板侃起了价钱。
“大小姐,我那也不是真正的收罗啊,只是我无常势具象的,能装的东西实在有限好不好,否则当初能让你帮我看堆儿(看管)吗?”
项华源苦笑连连,不过也因此定下了目标。
下一步先学个身法,然后说什么也要弄个正经收罗回来。
不为别的,专用买菜!
“哼!你还好意思说呢,之前你是不是故意让我给你看管着那些打劫来的黄白之物?让我当苦力?”
“呵呵,这不是配合吗。要不..我先去叫老安他们来,你继续在这看堆儿等我会,如何?”
“不行!你就别想了,乖乖当好你的苦力吧!”
安霜薇俏眼一瞥,有些坏意的笑了起来。
最后,安霜薇还是买下了一只老母鸡,倒是也没有再为难于他。将一些瓜果蔬菜,这些不脏之物,放进了自己的收罗袋,然后拍了拍手,又走向了一处卖饴糖的摊位...
等项华源回家之后,先是看了一眼自己的那三大包袱,随后就躺在了床上,如同死猪一般,不愿再动。
“华哥儿,喝水。”
芽儿菜子很有眼色,直接倒了碗水递给了他。
“咕咚咕咚”
一口清凉的井水下肚,顿时让项华源回过了些精神头。
“所以说,为什么要陪女人逛街?”
项华源内心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当中。
“小子!听说你掌厨?先说好啊,不好吃佛爷可是要掀桌子的!”
不用问,就知道海印这是饿了,但让他主动讨食,那他绝对是做不出来的。
“师叔,注意情绪。”
“呦呵,小山总书,我怎么就这么瞧不上你这装模作样的呢?咱俩一副身子,我饿了,你不饿?饿了就吃饭,天经地义!”
“师叔言过了,佛家不吃饭,贫僧只过堂。”
“呸!我就是看不惯,明明都为人,活的却这般劳累,如给自身上枷有何分别?”
“五观若存金易化,三心未了水难消。师叔注意情绪,不可忘却五观想才是。”
“我呸...”
“成成成,我错了,我错了两位大师,我这就给你们做饭去!”
项华源想闭目养会神是不可能的了,这几个没一人是省油的灯,别看小山宗书好说话,一口一个注意情绪的。
真拱上了火,俩人还不得在一副身子里面打起来啊?就和尚这看不透的品级,再把我家给炸喽!
“嗯...?这么一想让他们闹一闹也好,房子真被他们打没了,没准我还能再回我那二进院去。”
项华源脑中灵光一闪,随后就又有些沮丧的摇了摇头。因为他觉得不太可能,甚至真被那守阁老头知道了,没准还罚自己个带人回来闹事的罪过来,那老头,可不是个好老头。
房子不大,只有一小院和一正房,看着院子里在那收拾鸡鸭、择菜分帮的老安和芽儿菜子,项华源无奈摇了摇头,走了过去...
天边渐渐出现橙色的晚霞,在日落红彩的映衬下,是那样的绚丽烂漫。
街上的商贩走卒都觉日落有望,如飞鸟入林一般,借着霞色灿烂,向着各自心中那温馨之所而归。
人间百态,温馨静谧。
钟梦鱼来了,不是空手来的,拿着两大坛子的冰玉青酒,一脸憨笑着进门之后,众人才发现身后跟着位身着绯衣的顾韶棠。
厄藏也来了,不是空手来的,左手怀抱一柳娇花媚女子,一脸坏笑着进门之后,众人才发现身后跟着众多姹紫嫣红的清倌。
他俩就像约好一般,一前一后,相距不远。
只不过厄藏的排面实在是太吸引人了,不止让屋内屋外的众人放下手中一切,都聚集门口看着他。就连那院外的邻居,此刻都有爬墙头凑热闹的。
老安看着手里拿着的那只刚刚收拾完的老母鸡,不动声色的放到了背后...
“哈哈哈,项兄如何?我可是花了大价钱的,咱们喝酒畅言,众位莺燕一旁伴奏。啧啧..怎么样?出画面了没?哦对,这位你得叫嫂子。”
厄藏大笑着走到了项华源众人面前,伸手一指怀中玉貌,豪放异常...
“哈哈哈,真是让厄兄破费了,你...”
项华源心里是非常高兴的,自打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早就想放纵堕落一回了!
只是,今天注定不能心如所愿…
“三师兄,让后面那些散了吧。”
安霜薇打断了项华源,然后一脸淡然的看着厄藏,语气不容一丝质疑。
厄藏听后也是一怔。
难道让人暖场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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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做错了?可当他又看了一眼其余众人之时…
钟梦鱼、顾韶棠、和尚...哦,和尚本来就是一脸淡然,而且都“淡然”过头了。
厄藏觉得自己好像真是做错了...
“咳,你和钟师兄一样,称呼我华源即可。”
项华源被打断的话..接上了。只不过脸上再也不见兴奋轻佻,换成一脸严肃,俨然君子。
他的翻脸不认人,让厄藏感觉唯一的队友都“叛变了”,心中顿时有些讪讪然。
就这样,待他向众多清倌一个个解释的时候,众人又开始各自忙活。不过这一小插曲倒是添增了众人脸上,不少笑意...
华灯初上,酒过三巡。
两大坛子的冰玉青,已经都要见底。圆桌子上,众人借酒热闹非凡。
“雨中春树万人家,猎猎青帘社酒香。诸君莫辞同一醉,十年客里过重阳。
项华源起身,摇晃着身子。念完之后将手中酒碗一饮而尽。随后仰着脑袋闭着目,似在放空自己…
“...好,好!”
钟梦鱼先反应了过来,随后一句好起到了带头作用,众人相继拍手称赞。
只有和尚与安霜薇没有表态。一个阿弥陀佛,另一个看着略显做作的项华源,心中却生出一丝心疼。
“华源,我今天去翠凤阁,听有学子说,你在渤海留有巨作。现在一看,所言不虚啊!”
厄藏苍白的脸上,此时也留有红晕,发自肺腑的赞叹道。
“哎,我要是也有这两手,想必不睐我情的靖初、伊晴也会多看我一眼吧。”
厄藏面上惋惜心疼之色,溢于言表。
“厄郎不必如此,想必二位姐姐会知你一片痴心的。”
一旁项华源的“嫂子”,大度的安慰着。
“小牛,还是你对我最好。”
说着厄藏相拥而泣...
众人“……”
离这不远的顾韶棠一看此景,撇了撇嘴。
饿狼?这称呼倒是贴切。还有这小牛…这名在勾栏会有人访门吗?
“华源,重阳是什么?地名吗?”
顾韶棠不再理会恶心人的厄藏,而是问着项华源心里的疑惑。
“重阳在我的家乡,是个节日。每年农历的九月初九,九为阳数,九九重阳是为吉祥。在我们那这一日需要拜神祭祖、饮宴祈寿。登高赏秋与...感恩敬老。”
项华源说的大家一愣一愣的,毕竟他们这里是不过这个节的。但善解人意的老安,这回却是理解对了一次。
“项兄弟,这离九月初九还早的很,你是不是这些年一直客居异乡,想家啦?无妨无妨,明天我就陪着你回家看看,我也拜见老爹老妈。”
“我也去我也去!”
芽儿菜子跟老安是“连体”的,再说他从虎皮沟出来之后,一直都想满世界的转转,再加上项华源对他不错,从不因为他出身而有所不同,所以也叫嚷着要去。
“对了华源,你是来自海外?..一个月时间够么?我怕又有任务,往返不及。”
不知是不是受到了诗句魅力的感染,顾韶棠也想陪着回去看看,当然只是朋友的身份和离某人远点。
“额也去,西兄,通天阁有你就好。”
“什么?哦!合着你们去游玩了,留我陪着老东..老师?不行!我也去!华源你家住海外...姑娘肯定都水灵吧?”
最后一句才是厄藏的想法。
项华源听后一愣,虽明知不可能,可还是看向一旁的安霜薇,与之对视。
看着微微额首,眼中有粼光闪动、温和的笑容能使白雪消散的安霜薇,项华源也不自觉的笑了…
待又看了众人一圈后,收起了眼中的感动,又恢复了扬了二正的模样。
“哈哈,诸位诸位,此事以后再议。哎,现今敌寇环伺,大楚还需要我这样有志青年报效国家。待有一日此间不需要我时,我在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当下咱们的任务,还是得喝啊!一生大笑能几回,斗酒相逢须醉倒!诸位可不许藏私啊!哈哈。”
“华源放丁,酒管够!”
钟梦鱼说着,露出了食指戒指,并用左手拍了拍。
“小芽子,看到没。要不我咋说项兄弟能成事呢,就这洒脱劲头,你以前可曾看过?来!干啦!”
老安跟芽儿菜子嘀咕了一句之后,豪迈的扯着嗓门,站起身来将手中大碗一饮而尽。
其实此时不止是他嗓门大,其他人嗓门都不小。
不是他们不能喝,只是不会喝。
只不过这冰玉青酒属寒,加上他们基本上就是每口都干,反劲儿上来的太快。
虽然都上了品可以导出酒气,可在坐的还没有谁这么不识趣。
当然还有俩人,就是想导都导不了。
“好辣!老安,你说我怎么就觉得忘了个事呢?我喝多了,你帮我想想。”
芽儿菜子晃了晃脑袋,有些迷瞪着问老安。
“我比你喝的还多呢,我咋知道!哎呀,不想了,今天咱就往多了整,其他明日再说。”
老安比他还迷瞪,眼睛都快睁不起来了…
“小山宗书,此番景象你可悟得出什么?”
和尚的身躯中,海印难得没有大吼大叫,虽然语气还是略显粗狂,但对于他来说,已算平心静气。
“阿弥陀佛,望师叔解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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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死书,认死理。你虽不算这种人,但还是容易被这条条框框给圈住。你看眼下这桌人,有气运之子、有载世之女。有当世佛子、有世家后人,有痴情的、有滥情的,有没心思的、有卑微的。御史把酒匪身,佛子同桌清倌。这么多人生各异,性格不同的人聚集在一起,却把酒言欢,身心共情。不觉得比你天天磨叨的刻板经文要通透的多吗?”
“师...他跟我讲过,佛家讲无常,因果,业力,轮回。人,生是苦、死是苦。这苦没有尽头,轮回反复。这不见头的生死轮回中,只有实现涅槃,才能脱离生死轮回…小山宗书我想问你,如何才能涅槃?”
“佛者、觉也。”
“对喽,这就是我讨厌的地方!你看看他们,现在没有在紧绷自己,没有人考虑的是什么生死轮回。生苦死苦我都同意,可有几人不曾经历就可悟透啊?每天坐禅只想生死,岂不是苦上加苦了。而眼下活在此时的他们,你看到了什么苦?是那项华源来此间思乡之苦?呵呵,可我更多的是只看到了他与那小妮子的共情之愉。你曾说他当得佛子,我不反对,我甚至觉得他比你都适合。因为他觉得当下无法改变什么的时候,大可顺其自然。呵呵,佛道儒承载不同,可这心,却是万法归一啊。”
“...师叔今日也很高兴。”
“没错!我看他们这些娃娃的样子,心里就是得意!世俗讲人生七十古来稀,十年少小,十年老。天有不测、三灾六病...呵呵,怎么?此番情境你敢说你不觉得有趣?”
“阿弥陀佛...天地大同。”
小山宗书“看着”眼下众人,禁闭的慈目稍微颤抖了一下,可随后就又马上归回了平静。
“哼,明明感同身受却还不愿睁眼?我看你是无药可救了!…项小子,我问你何为九天凌云志,何为蚁穴顾偏安?”
圆桌一直没说话的和尚,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引得所以人纷纷停手注目。
“啊?大师是考我吗?我想想啊。”
项华源晃了晃有些醉了的脑袋,随后看向和尚。
这怎么喝着喝着还需要答题?
“不许想,说!”
海印一声暴喝,倒是让众人心惊,尤其是第一次打交道的厄藏心下警惕起来。
这和尚不一般。
倒是一旁的钟梦鱼向他轻微摇了摇头,半个月的赶路时间,他已经知道这和尚对他们没有恶意,否则就算自己打了眼,守阁老人也不会让他进得郢都城的。
“呃...大师问的高深,现今小子心境浅薄,只想着多多赚钱,做个富家翁。但要说理想也还是有的,就是做好一个俗人,我在意的人事物,我都要保护好,不受不劣。”
项华源的一番大白话,倒是有些让海印的问题,下了些档次。只不过其认真的模样,却是让在座他人,心有动容。
“理想?理想都是骗人的,都是鬼话!还不如及时行乐,还不如放纵过一生,还不如今朝有酒今朝醉,做个自己,不承因果难道不美?何必空乏其身?何必自套枷锁。”
“大师,我认为理想是存在的,只不过追求理想的人会很麻烦,甚至会痛苦。可这世间,我相信总有人间一两风,填我十万八千梦!”
项华源说完之后,忽然深深吐出一口心中郁气,这使他痛快不少。
“总有人间一两风,填我十万八千梦?小子你看看你回答的这个问题,是只想做个富家翁的答案吗?哈哈哈,不过我倒是越来越欣赏你了。”
海印的哈哈大笑,顿时让在场有些紧张的氛围,消散一空。看来这和尚确是抽冷子想问项华源问题。
只是...这和尚太不应景。
厄藏也恢复了原状,拍拍身侧佳人的玉手,示意不必害怕。
可不,从小牛来此之后,就看到了和尚的脸了,加上刚刚那有一丝掺有内劲的吼叫…
早就吓得快休克了。
此时一看厄藏轻言安慰,顿时趴在对方肩膀,轻泣起来。
普通人太难了...
“这一世,我顿悟,所谓一花一菩提,何处不是佛法?人人皆可悟禅机。”
和尚内心中,海印淡然的说道。
“既如此,悟和解?”
小山宗书仿佛问了一句废话,但却若有所指。
“九世皆无、九世尽归虚无...”
“师叔今日兴致,贫僧本不愿说,但静可化燥,和可化凶,善可治恶,慈可求吉。望师叔切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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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你,人字铜符,项华源的住处怎么走?”
老白刀在这通天阁所占据的半面坊地当中,问着今天第十个,此时自己最想知道的答案!
“不知道!”
那人明显属于通天阁的“编外”人员,只是此时语气却有些不善。
“嘿,你个小娃娃,怎地如此没有礼貌?老人家问你,你即使不知也该客气才是。”
那人不再多理,一个闪身绕过了他,头也不回的走去。
老白刀自己也是一愣,怎么城里人都这样?
“又把我给扔了!关系是不好,那就不讲江湖道义,关注老人了嘛?!”
老白刀吐槽了一句那不知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的项华源之后,就又颓丧着一瘸一拐、继续寻找下一位“好心人”去了...
芽儿菜子忘了的事儿…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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