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喻很久没有理会,也没有见到姜舟墨了,姜舟墨也不知道在忙什么,除了一开始找她,后面也不纠缠了,却没想到,今天见面了。
姜舟墨胸口浅浅地起伏着,他的手揽着言喻的肩膀。
垂着眼眸,喉结上下滚动着。
他嗓音生涩:“阿喻,我知道你无法释怀程辞的离去,我是程辞的朋友,我也受不了,可是人总是要往前走的,你不能一直在原地踏步,甚至这样荒谬,嫁给了一个长得像程辞的人。”
言喻没有说话,唇抿得很紧,眼圈的红一点点泛开了涟漪。
姜舟墨断断续续地说着关于程辞的话:“阿喻,你是不是因为那个孩子,所以选择嫁给了陆衍?孩子是陆衍的?也就是,孩子也长得像程辞?以前阿辞说过,他会和你有一个孩子,如果你舍不得这个孩子,我愿意的……我可以把她当做我亲生的孩子。”
言喻绷紧了脸,只有一个想法。
不可能的。
因为姜舟墨认识程辞,他见证了她和程辞的整个爱情,就凭这一点,她永远都不会和他在一起。
姜舟墨牢牢地锁着她。
她是他的大学学妹,他们在伦敦有过美好的回忆,他看着她一点点蜕变,打辩论,参加模拟法庭,参与法律援助,做演讲,跳舞,她变得越来越美好,只可惜,那个美好,一直都不属于他。
她一直都只绽放在程辞的怀中。
林荫大道里,是她趴在了程辞的背上;校园小道上,也是她坐在了程辞的自行车后,笑开了怀。
她每次获奖了,下了台,第一件事就是像只可爱的蝴蝶一般,飞入了程辞的怀中,程辞放手让她飞翔,只是永远做她的后盾,等她回归。
姜舟墨最早是看不起这个乡下来的女孩的,带着土气和自卑,可是,时间久了,他却发现,他的目光却时不时地会被这个女孩所吸引,等他意识到了不对劲,一切都晚了。
她是程辞的女孩,不会属于他姜舟墨。
可是程辞走了,为什么,为什么他也没有机会?什么理由也没有,就被踢出了局。
那两年,他知道她不想见他,甚至厌恶他,所以给了她时间,不去打扰,却没想到,转眼,她又嫁给了别人。
言喻只停滞了一会,就推开了他的胸膛,这里是宴会,她不能失态。
两人刚分开,就听到了身后带了点讽意的冷淡男音。
“言喻,在公众场合,注意影响。”
言喻心里一惊,下意识地转眸回过头,却踩到了自己的礼服角,不受控制地往后倒了倒。
姜舟墨往前几步,将言喻扶在了自己的胸前,言喻的背就紧紧地贴着姜舟墨的胸膛。
言喻抬眸,陷入了陆衍沉寂冷淡的眼眸之中。
陆衍的脸上投射了宴会厅的灯光,长睫毛在眼窝下,是一片深冷的阴翳,因为他个高,挡住了一半的光影,英俊的脸上明明灭灭,显得有些沉郁。
他拧了眉,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一幕有些刺眼。
是不是他太放纵言喻了。
天底下,哪里有那么好的事情,使尽了计谋嫁给他,不用付出其余的代价,还能跟其他的男人,你侬我侬?
言喻只靠了姜舟墨一瞬间,就直起了身体。
陆衍看了她一会,收回视线,淡淡地扯唇:“过来。”
命令式的语气,听得姜舟墨拧起了眉头,他猛地拽住了言喻的手腕,控制着,不让她过去。
言喻挣扎了下,没有挣扎开。
陆衍抬眸,眼窝深邃,淡淡出声:“姜少,不知道你拽着我的太太,是想做什么?”
听到这句话,言喻微微一怔,有些惊讶。
姜舟墨的手指缓缓收紧:“陆少和你太太有几分情谊,我们都知道,你又何必现在拽着人不放?”
陆衍倒是被逗笑了,他眼角眉梢噙着浓稠的讽刺,声音挺平静的:“我拽着人不放?姜少,不如问问,到底是谁缠着我不放的,嗯?”
他带着不耐的目光笼罩在了言喻的身上:“陆太太,不如你来告诉姜先生?”
言喻垂在身侧的手指,攥了下裙子,咬了咬唇,她有些害怕姜舟墨说出不该说的话,她不想让陆衍知道程辞的事情。
她看向姜舟墨,眼里有流淌着的哀求,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陆衍不知道胸口突然浮现的酸胀是怎么回事。
他的眼眸彻底冷下,危险地眯起了眼睛,失去了耐性,周身散发出了一股渗人的冷意,盯着言喻的目光,又像是毒蛇瞄准了猎物一般,难得带了点兴味。
他也拽住了言喻的那只手,稍稍用劲。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言喻拧眉,像是被绞住了一般。
陆衍看到她疼,他胸口的不舒服,似乎才散了点。
他的确是太放纵这个女人了。
他上次说的各过各的,可不是让她来给他戴绿帽的,哪个男人受得了满头的原谅色?昨晚,她甚至打了他巴掌。
姜舟墨先松开了言喻,他眼里浮现了温柔和珍惜,又有矛盾和不甘心。
宴会的主人威尔士看到这三人,也端着酒杯过来了,他身后还跟着一个服务员,他笑着示意几人喝酒。
言喻扯了扯笑容,接过了酒,抿了下去。
是威尔士给言喻和姜舟墨牵线,他笑:“言,你喜欢舟墨吗?他是一个绅士,非常好。”
言喻刚想说什么,陆衍也浅浅地抿了口红酒,深邃的眼眸在灯光下,落了银辉,又泛了寒霜。
他不紧不慢地开口:“言可不会喜欢。”
几人都一怔。
威尔士更是挑了挑眉:“什么?”
陆衍唇畔的弧度浅浅,他似笑非笑:“威尔士,言除了是公司的法务,她还有另外的一个身份。”
威尔士来了兴趣。
陆衍顿了顿,笑意未减:“我的太太。”
言喻的瞳孔一缩,她没想到,陆衍会主动在这么重要的商业合作伙伴面前,承认她的身份。
姜舟墨也绷紧了下颔的线条,格外冷硬,素日的温和,一点点散去,覆盖了寒霜,他攥紧拳头。
威尔士是真的很惊讶,可他知道,陆衍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但也奇怪,为什么这对夫妻,表现得这么奇怪?
但他转念一想,或许夫妻俩吵架了。
他意味深长:“陆,女人需要哄,不如今晚就留在我的庄园做客?我有许多好酒,来。”
姜舟墨接下来都没办法单独接近言喻了。
威尔士的太太陪在了言喻的身边,太太优雅,又擅长品酒,最喜欢和人谈酒了,言喻跟着她转了一圈,肚子里灌下了不少酒,头都有些晕乎乎的了。
她白皙的皮肤上飘起了红晕,眼神似水,温柔有雾气,似是迷潭。
“抱歉,我可能有些醉了,您的酒很棒。”
太太眼眸弯弯,有些可惜:“啊,我还有好几种还没让你喝过。”
最后的结果,就是晚宴结束的时候,言喻站都站不稳了,她强撑着,脸上挂着笑容,但脑子里是一团混沌,什么也想不起来,红晕遍布,脸颊烫得会灼伤人。
陆衍看到她,拧了下眉,跟威尔士太太说:“抱歉,她酒量不太好。”
其实陆衍根本就不知道言喻酒量的好坏。
当晚,盛情难却,两人留住在了威尔士的庄园里,威尔士太太只安排了一个房间,陆衍不想跟醉鬼一个房间,他才拧起眉头,还没提出要求,威尔士就一副过来人的样子,绅士地劝导道:“陆,绅士要让着太太的,你太太醉了,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你懂得……”
陆衍什么也不懂。
房门关上了之后,他漫不经心地挑了挑眉,什么绝佳的好机会?
他轻嗤。
走近了些,就闻到言喻身上浓郁的酒味,不说好闻不好闻,至少他不喜欢闻。
陆衍凝眉,淡声:“言喻,快去洗澡。”
言喻靠在了床头,听到声音,睁开了眼睛,眉眼染了醉,酒不醉人,人自醉,嫣红的桃花,泛滥的涟漪,氤氲着水汽。
她似是看清了眼前的人,还闻到了酒味。
她皱了皱漂亮的鼻尖,说出口的话却是:“你又喝酒啦?你身体不好,不要喝这么多酒,我去给你倒杯茶。”
她摇摇晃晃地要站起来,还真的要去倒茶。
陆衍笑了:“这时候还关心我?是你喝醉了。”他看似不耐烦地拧了下眉头:“快去洗澡。”
言喻没动,睁着漂亮的眼睛,看着他。
也不说话,许久之后,忽然跟个孩子一样,软软地笑了,撒娇:“我不要,你抱我去,好不好?”
她眉眼含笑,一双琥珀色的瞳仁,似是成了鎏金的水。
陆衍触到了她的眼,她眼里的柔光像是熔浆一样朝他扑面而来,他却来不及闪躲,心跳下意识地缓了下,然后,他慢慢地弯下了腰,迫近了言喻,对着言喻的眼睛,略凉的手指挑起了她的下颔,盯了半晌。
言喻以为他要抱她,笑弯了眼睛。
陆衍低低凉凉地笑出声:“别做梦了,快去洗。”
他的手指从下颔移到了她的脸颊上,情不自禁地捏了捏,勾了勾唇,眸光深深。
喝醉了的言喻也很乖,她坐了一会,就听话地去洗澡了。
整个脑袋都是晕乎乎的。
听到浴室里传来清晰的水流声,陆衍走到了窗边,看了外面的夜色一会,拉上了窗帘,他没醉,但也没少喝酒,现在头也有点沉。
他解开了领带,扔在了床上,把西装外套,挂在了一旁的衣架上。
没过一会,浴室的门又打开了。
言喻就只缠着浴巾出来了,头顶的灯光笼罩住了她的眉眼,更显得柔和,皮肤白皙,吹弹可破,因为蒸汽,整张脸都透着粉嫩,让人莫名产生了食欲。
莹润,若隐若现。
她眨了眨眼,走到了陆衍的面前,眼里带着笑意:“你快去洗吧。”
陆衍还不至于那么饥渴,他看了言喻几眼,什么也没说,抓了毛巾就进了浴室,等他进了浴室,才突然发觉,他是不是和言喻太过亲密了?
和人共用一个浴室,也就是共用了洗浴用品,所有的暧昧都不如这样的肌肤相触。
但现在他们在威尔士家里,还能怎么提意见?
陆衍绷着唇,迅速地冲完澡,出来之后,瞥了眼,没看到言喻的身影,再往床上一看,白色的丝质被子里,拱起了软软的一团。
言喻已经躺进去了。
她的头发似乎吹得半干。
陆衍微微勾起嘴角,漆黑的眼眸闪过笑意,都醉成这样,还知道要给自己吹完头发。
然而,下一秒,他就掀开了被子,淡淡道:“言喻,去睡沙发。”
他不想和言喻睡同一张床,但也不想委屈自己,所以只能让言喻去沙发上睡,但他的话止于被子掀开之后。
言喻居然什么也没穿,准确来说,是她裹着浴巾睡觉,但不知怎么睡的,浴巾已经散开了,半遮半掩。
她像个婴儿一样,软软地蜷缩着,全身的肌肤雪白,透着漂亮诱人的粉,粉嫩圆润的脚趾,还有意无意地勾了勾。
陆衍抿住了唇角,喉结轻微地上下滚动了下。
双腿笔直而修长,柔软的发丝散在了肩头,轻轻地拂过,又缓缓地遮掩,两种极致的反差,似乎激起了他生理的冲动。
言喻因为头疼,也没睡得很熟,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了陆衍,然后半坐了起来,下意识地扯过了被子。
琥珀色的瞳仁看着陆衍。
陆衍从醉意满满的眼睛里看到了些微的小心,漫不经心地笑了,带着恶劣:“怕什么呢?言喻,喝醉了都怕?嗯?怕我对你不轨?你也太高看自己了,去沙发那边睡。”
他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就算我要睡,也会找一个干净的女孩。”
言下之意就是讽刺言喻不干净了。
言喻抿着唇,却像是没有听进去的样子,愣愣的,好一会,她似是想起了什么,转身去床头摸手机,点开了微信视频聊天,弯唇,眼睛亮亮的笑了,声音有些娇俏:“对了小星星刚刚找我了,她也想你了。”
陆衍:“……”
他突然觉得有些无力,喝醉了的言喻听这些羞辱的话总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是不是因为中间缺了脑子?
言喻摇晃着手,转了镜头,让他们俩和小星星可以互相看到。
伦敦已经快凌晨一点了,中国正是早上,小孩子起得早,黑瞳闪亮,小脸红扑扑的,眼眸弯弯地笑着,手舞足蹈,很是兴奋。
保姆抱着小星星,说:“哎呀,小星星一起来就要找爸爸妈妈了,来,快看,这是爸爸妈妈呢。”
陆衍瞥了眼镜头里的小星星,又看了旁边傻乎乎笑着的言喻,总算明白了小星星像谁了。
言喻拽了拽陆衍的手,说:“你快跟小星星打招呼呀,小星星……这是爸爸呢。”
陆衍眸光微凝,平日清醒的言喻可不敢直接跟他说这个,更不用说,让小星星叫他爸爸了。
镜头那边的小星星更是兴奋,她睁着圆溜溜的黑眼睛,睫毛卷翘,小嘴动着,看着两人,甜甜地笑着,嘴里突然冒出了几个音:“baba……”
言喻一愣。
陆衍也怔住。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保姆:“哎呀,小星星会喊爸爸了呀,我之前教了许久呢,孩子这时候差不多会发单字音了,以为会先喊妈妈呢,没想到第一个喊的是爸爸呀,乖宝宝哟。”
陆衍看到小星星黑漆漆含着笑意的眼睛里的微光,心跳快了几秒。
胸口似是有不知何处而来的暖流,是热潮。
大概,第一次有人叫他爸爸。
陌生又熟悉的称呼。
让他第一次产生了不知所措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