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火!”
东武县县衙前的广场上,堆放着一个巨大的柴垛。
伴随着步骘一声令下,十数个军卒把手中的火把扔在柴垛上,火焰轰得一声,冲天而起。
熊熊烈焰,照的天空通红。
黄珍指挥人把牛粪马粪扔在火堆里,顿时产生出刺鼻气味。
不过,滚滚浓烟,伴随着烽火直冲九霄。
步骘见狼烟烽火燃起,立刻命武安国率三百人前往城头上支援。他与黄珍,则各带二百人,在城中巡视。铁蹄声阵阵,从城头上传来的喊杀声清晰可闻,在东武县的上空回荡不息。
刘闯已经连着扔出去二十多个火油灌,三辆云车被击中。
另一边,许褚也摧毁两辆云车……但琅琊兵的云车,最终还是靠在城墙上。
萧建见此情况,不由得大喜。
说实话,他并没有想到,这场东武之战会打成这个样子。在他想来,那刘闯不过是徒有虚名之辈。哪怕他连败吕布,转战千里,终究是运气好,没有遇到真正对手。事实上,从之前刘闯的战绩来看,虽然每战必胜,但大都是靠奇兵偷袭,亦或者是靠着谋略取胜,很少有堂堂正正的交锋。
似萧建这次几乎倾琅琊郡兵马而来的举动,就是要逼着刘闯和他正面一战。
在萧建看来,他兵力占居绝对优势,刘闯如何能够抵御?可谁又想到,鏖战一整日,刘闯竟然把琅琊兵死死挡在东武城外。这也让萧建感到很没有面子,更发誓要将刘闯彻底击溃。
而今,云车已搭上城头,萧建感到无比兴奋。
他下令中军向前推进一里,站在兵车上,指挥三军猛攻。
一时间,东武城下喊杀声震天介响,刘闯已经顾不得那些云车,从一名军卒手中抢过一口大刀,便冲进人群中。琅琊兵从云车上,源源不断冲上城头。刘闯和许褚,已经顾不得其他,在城头上奔走,指挥东武兵抵抗。这时候,徐盛也带着辎重兵冲上来,加入了战团……
战斗,在持续!
琅琊兵一次次冲上东武城头,又被一次次赶下去,双方如拉锯一般你来我往,短兵相接。
尸体,叠摞在城下,不计其数。
城墙上,每走出一步,都能听到脚踩血水,发出的吧唧声。
刘闯觉得口鼻中呼出的浊气,都带着一股子浓浓的血腥味。他已经杀红了眼,根本顾不得其他。
不知不觉,天空已经发亮。
眼见着城下琅琊兵仍如同潮水一般一次次冲击,可东武城却如同磐石,牢牢抵御住攻击……
轰隆!
城下,传来一声巨响。
东武城的城门被撞开……
琅琊兵齐声呐喊,向城门冲去。
武安国率一支兵马,死死抵在城门卷洞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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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了,全都疯了!
打到这个地步,双方已经无人能够保持冷静。
对于萧建而言,他只要再进一步,就可以攻克东武县城;而作为刘闯,他必须要坚守住,抵挡住琅琊兵疯狂的攻击。
双方都没有觉察到,两支人马悄然抵达战场。
太史慈横枪立马,在黎明的晨光中,出现在萧建大营背后。
在他身后,一队队铁骑缓缓出现。
耳听着远处东武县城喊杀声震天,太史慈猛然催动狮子骢,一声暴喝,冲向萧建大营。
铁骑,呼啸而来,犹如从平原尽头刮来的一股狂风。只是萧建全然没有留意到背后出现了一支人马。而且,他更没有发现,在东武县城的西面,一支兵马悄然出现。这支兵马,并没有统一的装束,很多人身着布甲。为首十数人,在阵前勒马而立,正中央一个大汉,手中一口七尺大刀,在朝阳照耀下,闪烁寒光。
“渠帅,动手吧,再拖下去,恐怕公子会撑不住。”
那彪形大汉身着一件黑色铁甲,苍帻裹头,脸上还戴着一方遮风巾。
他缓缓取下脸上的风巾,露出一张果毅面容。
手中甲子剑猛然高高举起,左手遮风巾扔出去,甲子剑猛然劈落,将那遮风巾一下子斩为两半。
“杀!”
他口中爆吼一声,目光灼灼。
胯下战马长嘶,驮着他便冲向战场。
而在他身后,竟出现了三千兵马。看这些兵马衣冠不整,好像一群乌合之众……但是一个个剽悍精壮,跟在那十几匹战马身后,朝着战场冲去。
“杀!”
“休放走了萧建。”
太史慈冲进萧建后军大营,鹤舞大枪翻飞,无人可以抵御。
萧建正沉浸在即将大获全胜的兴奋中,忽听扈从惊声叫喊道:“主公,快看……”
顺着扈从手指的方向看去,萧建不由得一怔,顿时大惊失色。
黑压压一片,也不知是何方来的兵马,从战场西面杀入战场。为首十几人,在战场上横冲直撞。
“孟彦休怕,我来也!”
刘闯这时候,已经来到城门口,挥舞大刀拼杀,将蜂拥而来的琅琊兵斩于城下。
所以,来人的呼喊声,他并未听见。
倒是在城头上督战的徐盛发现了异状,他连忙向城下观瞧,一人就认出,那手持甲子剑向城门口杀来的大汉,赫然正是管亥。徐盛也不知道,当初管亥去了何处。而今管亥突然杀出,而且还带来大队兵马,顿时让徐盛喜出望外。
“援兵抵达,儿郎们,给我把这些狗贼赶下城去。”
援兵?
竟然还有援兵!
城头上的东武兵闻听,立刻发出一阵欢呼。
与此同时,萧建更发现自己的后营大乱……一队铁骑冲入军中,为首一员大将,跃马挺枪,马前无一合之敌。
“萧建,东莱太史慈在此,已经等候多时。”
不好,有伏兵!
萧建心里一咯噔,不由得惊慌失措。
“立刻收兵,给我拦住他们。”
他大声叫喊,可是身边却没有多少人,会听从他的命令。
之前,他把所有兵力都投入战场,却没想到,眼看就要大功告成时,对方的伏兵却突然杀出。
闯贼,一直在等这一刻?
萧建心里一惊,连忙弃车上马,想要指挥迎敌。
可是,琅琊兵一惊乱成一团。后军向前奔逃,而前军根本就不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事情。等他们看清楚战场上的情况,吓得魂飞魄散。不知在什么时候,他们竟然被人给包围了……
原本鼓足的士气,在眨眼间便消失无踪。
管亥纵马冲到城门口,甲子剑左劈右砍,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在他身后,裴绍等人紧紧跟随,把堵在城门口的琅琊兵,杀得血流成河。
“孟彦,别怕,我来了!”
刘闯这时候已经杀红了眼,可是听到这熟悉的叫喊声,他立刻清醒过来。抬头看去,就见管亥已经到了跟前。
“亥叔!”
“孟彦,且先休息,外面的贼人,便交给为叔来处理,你只管静候捷报。”
城门口的危机,在管亥出现的一刹那已经解除。
管亥在看到刘闯安然无恙之后,便带着裴绍有杀出城门。
此时,东武县城外的战况已经完全翻转过来,随着太史慈的骑军和管亥的援兵抵达,已经拼杀了一整夜的琅琊兵,眼见局势被扭转过来,也都慌了手脚,哪里还有半点抵抗的意志。
战况,呈现出一面倒的趋势。
刘闯和许褚在扈从搀扶下,从城门走出来,看着琅琊兵溃不成军的样子,不由得仰天放声大笑。
终于到决战的时候了!
而且这个场面,的确是出乎刘闯的预料之外。
管亥的援军如神兵天降,使得原本只打算彻底击溃对方的安排,一下子变成了一锅端。
亥叔,从何处找来这些兵马?
他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刘闯心中疑惑不解,但在这个时候,他想要先享受一下大胜的畅快。
大胜,这是一场彻彻底底的大胜!
经此一战,琅琊郡再也无法对刘闯构成威胁,除非曹操出兵,否则就算臧霸前来,也无法挽回局势。
接下来,就是琅琊县,黔陬县……
再接下来,便是整个北海国!
刘闯忍不住嘿嘿直笑,看着战场上的局势,整个人突然放轻松下来。
“老虎哥,咱们回去吧。”
“这个时候怎能回去……”许褚一听就急了。
他也很累,甚至是很疲惫,腰酸背痛。但是一想到被萧建打了整整一天一夜,如今好不容易可以反击,他又怎能放过这种痛打落水狗的机会。他抖擞精神,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向刘闯请战。
刘闯却毫无兴趣……
琅琊兵一惊变成了瓮中之鳖,现在出击,也只是单方面的屠杀而已。
他对于这种毫无意义的屠杀游戏,没有任何兴趣。不过,既然许褚要出战,他也不会阻止,于是便点头答应。
其实,不止是许褚,包括徐盛、武安国和周仓等人,也都是跃跃欲试。
这些个杀才!
刘闯一摆手,一概放行。
他转身往城中走去,却见身边仍跟着一个队率。
“你,怎地不去杀敌?”
“回禀公子,公子之前要我跟随公子,若无公子命令,张牛儿不敢擅离。”
张牛儿!
刘闯突然想起这个名字。
“你叫张牛儿?”
“啊,公子还记得我名字。”
“怎样,可射杀十人?”
“这个……”张牛儿挠头,露出憨厚笑容,“我记不太清了。”
“记不太清,便是够了。”
其实,在这样的战况下,到最后都杀红了眼,谁还能记得自己杀死多少人?至少刘闯已记不太清楚。他从驰道冲下来之后,只杀得天昏地暗,手中兵器至少换了三次。死在他手下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吧。
只不过,大胜后的喜悦,在他入城后便荡然无存。
城门下,横七竖八倒着一具具士兵的尸体,张牛儿突然大叫一声,扑到一具尸体旁放声大哭。
原来,那死者正是张牛儿的同乡。
两人一同当兵,一起被俘虏,又一起被卖给刘闯,后来又一起随着刘闯转战千里。
眼见着就要安稳下来,却战死在东武城下。
张牛儿痛哭不止,刘闯则默默站在一旁,看着遍地死尸,还有那些伤者,心里面一下子沉重起来。
他没有召唤张牛儿,而是独自一人,沿着长街向县衙走去。
“公子……”
“子山,麻烦你一件事。”
刘闯显得情绪有些低落,轻声道:“烦劳你去把战死儿郎们的尸体收拾好,而后统一埋葬吧。最好弄清楚他们的名字,这样死的时候,也能有个着落。我们转战千里,不成想眼见就要大获全胜,却……”
他突然觉得心里有些发堵,整个人也变得意兴阑珊。
步骘一怔,旋即点点头,轻声道:“骘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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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骘和黄珍,带着辎重营的士兵,开始清理城里的尸首。
刘闯回到县衙后,坐在大堂上,呆呆发愣。
县衙里,喧嚣热闹。
可大堂上,却冷冷清清。
刘闯自认自己也是个残忍的人,可以杀人不眨眼。
在此之前,他也经历过数次战事,却远不似这一次感受良多。
兵行险招,兵行险招……他这一次,是太过于自信,自信于自家的武力,自信于身边人的智谋。
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有些事情,并非智谋便可以做到。
如果,如果今天太史慈回来晚一些,如果不是管亥带着援兵抵达,这一战的结果,恐怕会更加惨烈。
怪不得后世人说,诸葛一生唯谨慎。
是啊,若不谨慎,那就要死人……这次他兵行险招大获全胜,下一次呢?他是否还有这样的好运气?
思及于此,刘闯不由得一阵后怕!
差不多正午时分,城外战事已经彻底结束。
黄珍带着人打扫战场,清点伤亡,收拢俘虏……
刘闯这个时候,也已经平静下来。
他端坐在榻椅上,聆听着众将汇报战果。
“萧建此次集结八千悍卒来犯东武,斩首两千三百余,俘虏三千余人,其余皆已溃逃。”
也就是说,逃走了两千多人?
“萧建呢?”
“萧建被子义活捉,今已被关在大牢之中,等候发落。”
步骘停顿一下,轻声道:“这萧建该如何处置,还请公子示下。”
刘闯揉了揉鼻子,沉吟片刻后道:“萧建残暴,陷害忠良,又率兵犯我城池,开启战端,累百姓受苦。
此獠,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便交给孔明,让他解决吧……之后把他人头悬挂城门,警示南面之敌,让他们以后不敢正视东武。
儿郎们死伤如何?”
步骘轻声道:“城中之前留守兵马两千,加上一千辎重营兵卒,加起来共三千三百有余……此一战,虎卫军在八百之数,而辎重营伤亡过半。”
也就是说,几乎快折损了一半兵力?
这一战,固然是大胜,但何尝不是一场惨胜?
刘闯心里,竟隐隐有些后悔:若当时他不是想要坚持获得一场大胜,恐怕也不会有如此惨重伤亡吧。
虎卫军,是许褚所部兵马。
刘闯想了想,抬头道:“仲康,此次俘虏三千余人,我准你抽调半数,补充虎卫军。”
“喏!”
“其余俘虏,暂且收押。
若愿意效力者,便纳入辎重营……若不愿降者,就地格杀。”
刘闯此言一出,也就等于把基调定下。
他需要震慑北海国,需要震慑吕虔,需要震慑臧霸……如果没有足够的鲜血,恐怕也很难让他们感到畏惧。不为我所用者,死!这就是刘闯定下的基调。
众人听罢,也没有什么异议。
步骘紧跟着又汇报了一下战果,其中最让刘闯感到欣喜的,莫过于是得到了二百多匹战马。
如此一来,刘闯可以进一步扩大骑军规模。
“亥叔,你究竟跑去哪里?
这数千兵马,又从何而来?”
直到这时候,刘闯才有机会询问管亥。
管亥咧嘴一笑,长出一口气,沉声道:“公子当知,某当年曾统帅数万黄巾,纵横青州。
想当初,我围困北海,结果最后却无功而还。在退往济南国的时候,我部下有一贼子,勾结济南国大豪徐和谋逆。我当时正在生病,所以也没有防范,以至于被徐和偷袭,这才避难东海。
这笔帐,我一直牢记在心里……
之前在路过彭城的时候,我听人说,徐和那厮居然离开济南国,在泰山郡临乐山落脚。
所以我便生出报仇的想法。我自信当年在军中还算有些威望,故而带元绍他们回去之后,我秘密联系上昔日旧部。此人名叫后钱,说起来还是子义同乡,可能子义还听过他的名字。”
太史慈一怔,旋即道:“可是牟平后伯泉?”
刘闯露出愕然之色,“子义莫非也知道此人?”
“也算不上熟悉,只是听说过他的名字……此人原本是个游侠儿,为人豪爽,在牟平颇有名声。不过我却没有见过他,没想到他居然是在大野帐下效力。可我不记得上次,他在北海国出现啊。”
管亥一笑,“那次围攻北海,伯泉是负责留守济南国,故而未曾跟随。”
“原来如此。”
“亥叔,那后来呢?”
“后来?”
管亥哈哈大笑,“伯泉是个忠义之人,早就不满徐和。
我与他联络上之后,趁徐和不备,将他斩杀,并夺走他手中兵马。徐和聚众万余人,不过我挑拣一下,只带走五千人。前天我在郓亭偷袭公来大盗,与公刘联手,将东莞之敌全歼。
我担心你这边出事,所以就带了三千人赶来参战……呵呵,却没想到,来的正是时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