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的奴才俱撤走,小满和苍子都有些不安,不过二人觑了觑陈姑姑还有福顺,见二人并无异色,甚至于庶妃床榻前行礼恭送帝后,这才安心下来。
皇后拨的奴才很快送过来,都是从内务府里拨过来的,四个太监四个宫女,刚好八个人。
陈姑姑也不惧,当即谢了恩,便给所有人安排了事儿。而贞顺斋里,余下的三个奴才也都以她马首是瞻。
宫中人人在一开始,只以为沁柔只是小病,因而听闻她病了的时候,不甚在意,最多就是疑问一句,她病了?
但也不以为是大病,一个身子骨健壮的人,怎么可能会一瞬间就病重起来,可能危及生命。因而只以为病上一两日就会好。
皇后特地拨了奴才去贞顺斋襄助贞顺斋那几个奴才伺候纳喇庶妃,她们还好一番酸话不喜。谁没生病过,同为庶妃,谁不是这般过来的,就她精贵几分不成。皇后还特意从内务府拨了四个宫女四个太监,一共八个奴才去贞顺斋伺候。
虽说只是暂时伺候,但这样,也是天大的恩德了。
然而,沁柔这病,没这么容易好,当日不到晚上,又起了烧,陈姑姑赶紧使唤福顺去求了皇后,再去太医署里求了太医来。
皇后也是一惊。王御医说会反复,不曾想,这就反复了。
也幸好王御医还没出宫去,今日原不是他当值的,不过另一位御医家中有事,央王御医换了班,因而他今日当值。
反正给出来的理由是这样。
王御医也没上赶着,他这样的御医之首,这样地位置,除非圣旨明谕,否则王御医不会明目张胆地与后宫嫔妃有牵连,即便他猜到了圣意,也不行。
福顺行事老练,有陈姑姑教导着,到了太医署里来请太医的时候,只带了两个当值的太医回去。好为庶妃诊治!
不过太医们自是不敢用重药的,果然没一会儿,李德全亲自来太医署里跑了一趟,说是太医们太过年轻,王御医医术了得,皇上圣旨,命其去承乾宫坐镇。
有圣旨在,王御医恭敬应是。他白日里下值的时候把着脉象,纳喇庶妃的病就有些棘手。王御医这就不急着回去,果然,这就又有用他的时候。
不然回府去,回头皇上一道圣旨下来,冰天雪地里,他又要冻着从府里赶过来。果然,他当真有先见之明。
康熙这一夜里,虽然未亲至承乾宫,未亲至贞顺斋,但他把王御医指过去,名为坐镇,但实际意思,谁还能不领会三分。
但沁柔却没那么容易好起来,一个高热,反反复复折腾,退下了又起,刚开始,康熙还只是叫王御医多辛苦些,这些日子,就别忙着下值了,在宫里随时等候差遣。
但等到了第三日,康熙便忍不住怒气翻涌了,“怎么,这高热还会长脑子,会缠人不成,赖在了承乾宫就不走了?赖住了一个人就不放了?”
康熙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底下跪着的奴才、太医们。帝王疑心可不少,这高热退了又起,康熙坐在这样的位置,见过的都是人性之暗,这叫他很难不去有不好的联想啊!
莫不是有人手伸到承乾宫来了,想叫她高热不退?至死?
一想到这儿,康熙很难不怒气翻涌。皇后也觉着不对!听闻皇上过来,她也跟着赶过来了。皇后估摸着,三日,三日就是皇上最后的耐心。
底下跪着的奴才们,包括太医,都在被疑心的范围内。王御医也是有此怀疑,他也见过有人高热不退的,但这样的症状放在宫里,放到后宅,王御医也在怀疑是不是有人在哪里动了手脚?
这是要活生生拖死所有人。王御医暗恨,虽然到他们这个地位,皇上未必会砍了他们,但皇帝要收拾一个人,他有的是办法手段让你生不如死!
“皇上,庶妃脉象一向稳健,但病这一回,来势汹汹,强劲迅猛,一时半会儿退热不尽,也是有的。奴才们确确实实是按庶妃的脉象商讨出的药方,拣药熬药俱不假手于人,熬药的水、药炉乃至于柴火,都是奴才等一一亲自验过的,这才把药给庶妃灌下去。”王御医道。
就算是有问题,也必然不会出在他们这些太医身上。他们能保证,药材是没有问题的。至于别的,他们也没查出什么!
“你是想告诉朕,是你们无能?”康熙声调上扬,威胁之意满满,“是不是哪日朕起了高热,高热不退之时,你们也要用这番说辞来糊弄朕。”
康熙目光阴恻恻地落在几人身上,好似谁有一丝破绽,他不介意即刻砍几个人,染殷红的鲜血映正帝王权威。
“奴才该死,奴才不敢。”太医们都被吓到了,打死也不敢承认,要真让皇上落下这样的印象,来日家族、自己还有什么前程。别人的荣光是别人的,只有落到自己身上的荣光,才是自己的。
他们为家族着想,也更为自己着想。
“怎么了?”沁柔只觉得好吵,就在她耳边,就在病床前,她睁眼困难,还是睁开了眼。光线刺眼,沁柔又缓了一会儿,于是看见了怒气翻涌的皇帝,还有一旁的皇后,以及就是跪了一地的奴才。
康熙的疑心、皇后的疑心、还有别的其它人的疑心,沁柔心里未必不清楚。因为易地而处,倘若是她,她也有这样的疑心。
高热,什么重病呢?天下的杏林圣手都齐聚在太医院,连一个高热也治不得,很难不叫人怀疑他们到底用心了没?
康熙回过头去,她是真的病重,面容绯红,唇色方才更是没一点血色,眉目紧蹙着。但她又怏怏地,连睁眼睛都困难。
康熙回过头去,他怒气腾腾,一双凤目中尽是戾气,但已经是收敛了,他还记得要隐瞒病人,免得病人失了心气儿,康熙道:
“没事儿,奴才们少不得敲打,免得生祸端。”康熙回答避重就轻,沁柔手撑床,原想起来的,但实在没力气。
“皇上恕罪、皇后娘娘恕罪,奴才浑身无力,实在起不来了。不能行礼问安!”短短几句话,沁柔说得气若游丝。
“无妨,什么大事呢?你安心养着身子。”皇后也不缺这一个安,况且,皇后心里也有数,皇后有预感!长此以往下去,纳喇庶妃这一场高热,怕是就要带走这位宫中也鼎鼎有名的宠妃,皇后不和死人计较!
这是皇后的宽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