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百年不动声色将惧带离神台。
曾所有人不备,老者在卢百年示意下偷偷摸摸来到了神台边上,朝正中已石化的天命卷伸出手……然而,天命卷卡在石缝里纹丝不动,随后无论他怎么努力,依旧如此。
这怎么能行,都从外面杀到无间来,精心布置连秘境都打开了,怎么能到了这关头抱不动天命卷!
“教主!”
于是,卢百年暂时放弃同惧纠缠转身飞向神台靠近,他也尝试着抬了一下天命卷,和老者一样没有成功。
惧出现在神台边上,抬手一掌拍到卢百年背心上,“卢百年,这乃天神所制天命卷,岂是你等见不得光的贼人能碰得!”
“你不过是个贱婢生的种,凭什么和我长得一样,凭什么得到我段家东西。”卢百年风马牛不相及回了惧一句,只为宣泄怒气。
“你太自负了,并不是谁都想沾你段家荣光,你自诩高贵的血脉在你体内流通,既肮脏无比,怎么就没想过我会嫌恶心。你可知段家人私底下是如何评价你?大家对你的评价没错,你太小气,并不适合掌权,倒适合做斤斤计较的商人。你爹说,你上不得台面,如果我没出现,段家确实会交给你祸害,可我出现了,他对于继承人有第二人选……比你优秀,比你入你爹眼,确实是我的错。”惧变得尖酸,他说话的方式似曾相识,这是遂说话的方式,不似孟引汤那般情绪激动疾言厉色,用一种平淡的语气淡漠陈述事实。
管你什么教养,人终归是人,都会有相同情绪,连生气都大同小异,优雅,只是未到落魄衣不蔽体那一步。
惧成功伤到卢百年,后者气得说不出话。
天命教人数有限,短短时间已经伤亡惨重,再拖延不得。
无法等到小黑那边赶到,卢百年恨恨瞪着惧,翻身从地上站起,然后纵身一跃袭向惧:“开启祭坛!”
并非临时起意,这是天命教很久很久之前就制定的方案,此时极为隐秘,除了天命教中个别人,在场狐族无间众鬼都不知道卢百年这话何意,但天命教的人在听到命令后愈发不要命,战斗力瞬间提升一辈。
卢百年帮着拖延时间,老者拿天命卷没办法也是急得不行,在听卢百年高喊“开启祭坛”之后猛然醒悟。
这时,惧注意到了神台上的老者,自然也注意到了他从袖子里掏出来的东西,那是一颗被装在匣子里血淋淋仍在跳动的心脏。
供奉神物的神台位于无间最高处的迷踪山,而天命教自成立初期便在各地修建的祭坛,明面上是教徒供奉天命教,可实际是确实暗戳戳围着无间位置形成了规律交错的线条。
但惧似乎察觉另外异样,略显慌乱环顾四周。
神台这边,老者将心脏从盒子里拿出,准备放到天命卷上面,然而一只手横空出现,夺走他手中物。
胡六安的视线随着老者手中心脏移动,感觉渗得慌,他下意识捂住了自己心口,随即看见神台前方忽然出现的人,他顿住。
局面因突然出现的人改变。
一个满身黑气,血丝于体内体外游离的女人站在神台上,手里捏着心脏,她一脚踹飞老者,清空了神台上除她之外的人。
遂顺势坐在神台上,她漠视所有人,专注看着手中捧着的那颗心,血管饱满有弹性,纹理清晰,这心很新鲜,似刚从胸膛里掏出来一般,可遂知道,不是如此。
这心的主人,她很熟悉,清东明子也熟悉,是十连微,就是那个可怜姑娘,在首都一条不起眼的巷子里被挖了心,现在都没醒来。
天命教最后的“希望”在遂手上,而在无间眼里,这物在遂手里也很危险。
“若是以前的我,真想象不出你们是何时开始计划这些事,简直是什么都算到,原来,这些心思是用在这里,真是够厉害。”
看见遂,胡六安很开心,似小兔子一般蹦蹦哒哒跑向遂:“……弟媳妇,我表弟呢!”
提起最不想提起的事,遂微笑着低下头,笑容渐淡:“……死了。”
就是这么简单,关于一个人的死亡就可以那么简单,两个字“死了”就了。
胡六安呆住,笑容凝固在脸上。
遂视线从心上移开,含笑注视着惧,眼中阴冷无比,不止眼神,她怨气横生以致满身血丝似活物游走的模样吓了包括天命教的人所有人一跳。
“你杀的?”她的语气很平淡,但大家都能听得出来她很生气,有无比巨大的怨气在汇集,随时会爆发。
张宣仪硬闯秘境,唯一有资格对他动手的便是无间。
而惧望着遂没有反应,或许他压根就没听见她问他什么。
卢百年怕事不够乱,存心搅局,忽然对遂说:“杨丽娘,只要你将那猫妖的心放到天命卷上,天命卷就会被唤醒,你可以改变张宣仪的命运,让他回来!”
遂不曾看卢百年一眼,只盯着惧:“那你告诉我,他说的法子有用吗?”
惧顾左右而言他:“你该明白人死不能复生,今日如何死去,这就是他的命运。”
“你总是很冷静,所以我认为你无心。”遂笑着摇了摇头,随即便要将那心按在天命卷上。
所有人都以为她铁了心要在这个时候与无间作对,连惧也这样认为。
于是,他瞬间出现在遂面前,伸手欲夺过她手中的妖心。
电光火石间,遂反扣住他的手,将紧捏在另一只手上的心抛出,随即侧身躲开,再伸出手去接马上就要落到天命卷上的妖心,可是,当她伸出手顿然僵住……
现场瞬间寂静。
心脏落在她手中,颇有分量砸得她手往下顿了一下又回到原处,随后,她很是错愕低头望着腹部……
闪耀着冰冷光芒的剑从她腰后贯穿腹部,尖端一截暴露在愔愔漂浮着血腥的空气之中。
她有想过这一幕,惧为无间除害,亲手解决她,想像中,她会杀了他,但她矫情,伤心有余下不去狠手,如同当初和张宣仪有矛盾,她只是把自己藏着,没去找麻烦。
想像终归是想像,发生在现实生活中是锥心刺骨的痛,令人茫然失措……这一刻,终究还是来了。
他斩杀邪祟的剑刺向了她。
她想,他该是忍了许久。
……
可她何尝不是如此。
望着腹部血渍斑驳的剑尖,遂蹙眉,露出一个苦涩无奈的笑。人都是这样,在失去某样东西之后,会感觉到空落落,无比怀念,做了鬼,她仍留着那些麻烦的人性。
“我想要宣仪回来。”
对方回与她苍白,人情之外,大义之内。
“对不起,我不能让你这么做,天命卷、定魂珠、轮盘,这三样东西一旦有点差错,天地将会覆灭!”惧很愧疚,神情有些慌乱,在他背后的人看不见,而遂没回头,也没看见,只听出他有些为难。
“没有……你没有对不起我,从来没有……是我对不起你,我给你道歉……真不好意思,你的何姿,我看着她死的。”
呐,疯狗咬人可以打死,但千万别惹疯子,特别是被逼成疯子的疯子。
“呵,”遂低垂着头,嘴角轻轻勾起挂上一丝蔑笑,她抬起头神情迷离望着天命卷,笑容不知觉竟变成了苦笑。谁知道顺流不是逆流,人死不能复生,江河不能倒行,可她偏要江河覆转,死人睁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