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研究表明,当一支军队损失达到百分之三十时,军心就会开始涣散,而当损失达到百分之五十时,理论上任何军队都会崩溃。
所以历来的战争中,很多情况下战俘会比死去士兵还要多。
而眼前的这支军队,尽管死过一次,但它们的执念还是如此之深,对于它们来说,离开战场比死还要可怕。
这就说明,要么是这支军队受过及其严格的训练,在这些士兵心里,有着比生命更加珍贵的荣誉感,要么是这支军队的领袖具有及其夸张的人格魅力,让哪怕最底层的士兵都甘愿为其赴死,或者,两者兼有。
随着黑甲士兵们尽数没入黑洞中,这整个血红色的世界仿佛只剩下了姜礼和血尸堆砌而成的尸山血海。
正当姜礼看着这片荒芜的世界,产生一种莫名的失落感时,一种莫名的感应让他下意识看向远处的一片不见边际的深渊。
那深渊深不见底,在黑甲士兵们消失之后方才显现出来,好像是这个世界的一道伤疤一般,横亘在地面中间。
恍惚中,姜礼似乎看到了一个背对自己的人,正站在深渊边上。
那人同样身着黑色甲胄,不过与士兵不同的是,他并没有佩戴头盔,而且盔甲更加精致,肩铠上的两个龙头栩栩如生,仿佛随时能化作真龙,拱卫在那人的身边。
姜礼十分疑惑,因为这个人似乎也是突然出现的,他并没有在黑甲士兵的尸体中看到过这人的身影。
那人一只手托举着一个看不出是什么的青铜器,另一只手握在悬挂在腰间的佩剑的剑柄上,背影显得有些孤独和凄凉。
随后,在姜礼的注视下,他跳下了那片深渊。
随着他迈出那一步,深渊竟然逐渐闭合起来。
而就在深渊即将彻底闭合之际,缝隙里爆发出冲天的煞气,裹挟着红芒,直冲云霄。
就在这股气势冲开笼罩这个世界的阴霾的一瞬间,姜礼才意识到,这个世界,竟然没有光,而是如同宇宙一般,如墨似的黑。
这种黑暗,足以让人觉得绝望,因为视线可及之处,看不到一丝生机。
之前那些红光,竟然都是这个人身上的灵气所覆盖这整个世界所带来的结果。
这个发现让姜礼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而下一秒,那股骇人的煞气如海啸般冲刷到姜礼面前。
他的双眼不由自主地泛起红光,抵御着同为红色灵气带来的威压。
姜礼能感受到,这份气势并不是针对他,而只是那人在面对深渊中不知道是什么存在的起势而已。
可仅仅只是起势,也让姜礼几乎忍不住被压得跪倒在地。
即便是刘老当时入天级,渡劫之时全力出手,也抵不上这份气势带来的压力的万分之一。
他咬着牙,竭力克制着发软的双腿,才堪堪抑制住跪下的冲动。
“太特么霸道了吧...”姜礼从牙缝里憋出这句话。
随着深渊彻底闭合,姜礼似乎听到一道极为自傲的声音:
“朕所在之地,皆为大秦疆土!”
短短一句话,却震得姜礼差点忘了抵抗威压,跪伏在尸山之上。
“操!朕?!大秦?!秦始皇?!”
姜礼眼睛都要瞪了出来,不敢相信刚刚听到的话。
自从上次梦到阴兵之后,阴兵实实在在地出现在自己身边,姜礼就认定这样的梦境或许不是梦,梦里的一切事物都是真实存在的,自己做梦时,是旁观者,同时也是参与者。
所以现在看来,秦始皇不仅是修仙者,竟然还如此强大。
这样的人会怕死到求长生?
开什么玩笑?!
姜礼突然想起了小草说过的话。
如果以历史为参考,那许多真相或许一辈子也无法发现。
因为历史所记载的,并不一定是真的。
姜礼突然觉得一阵晕眩,对历史的真实性第一次产生了怀疑。
他突然觉得,自己所认知的一切,好像是一个又一个的骗局。
而就在姜礼开始重新看待起自己以往所认知的一切时,过去的所有不合理,似乎都变得合理起来。
秦岭地宫的建造者,或许不是别人,就是秦始皇。
他所做的也并非是将神树拖下神坛,而是自己成为了当时最强的神树信徒。
那标志性的红色灵气是无法造假的。
所以秦始皇不是神树的敌人,他们压根就特么穿的同一条裤子。
那自己未来要面对的敌人也就是秦始皇的敌人。
可是从小草的话语和秦朝的迅速衰败来看,秦始皇好像败了。
就这么一个吹口气就能让自己歇逼的人,败了?
然后这个让秦始皇都败了的人,还会是自己未来的敌人?
姜礼越想越觉得头皮发麻。
现在他满脑子就一个想法,那就是马上找到小草,跟它摊牌:“rnm退钱!”
自己何德何能能在三年之内达到超过秦始皇的水平啊?
这不是美少年逛gay吧——强人锁男吗?
随这姜礼大脑疯狂颤抖,眨眼间,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满身冷汗。
“回来了?”
姜礼怔怔地自言自语一句,随后从床上弹了起来,立马进入识海找到了小草:
“今天必须好好跟你说道说道了。”
“怎么了?”小草似乎并不知道姜礼经历的一切。
“你说我未来的大敌,就是秦始皇面对过的敌人对吧?”
姜礼直勾勾地盯着小草,认真得有些可怕。
虽然小草没有表情,但是姜礼能明显地感觉到,小草僵住了。
因为它传递一道意念就要抖一抖的叶片,已经顿住很长时间了。
而姜礼观察后才发现,小草的叶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七片。
“你这次又看到了什么?”
“又?”姜礼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你知道我做过梦?”
小草保持着沉默。
姜礼有力找不到地方使,和小草僵持许久之后,还是败下阵来。
“我看到了数万黑甲士兵的尸体,还有一座血尸堆成的京观,最后还看到了一个自称朕的人,还说什么,他所在之地,皆为大秦疆土,这人就是秦始皇没错吧?”
姜礼听见了小草近乎叹息的声音:“你练成了百鬼夜行?”
“你这都知道?”姜礼一愣,突然猜到了什么。
“不练成百鬼夜行就看不到那个画面,所以百鬼夜行和秦始皇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姜礼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
“你别告诉我,通灵噬煞术和他有关系。”
小草没有说话,在姜礼眼里,小草这算是默认了。
“开什么玩笑,难怪当时我得到这功法的时候你表现得那么平淡,甚至都没问我哪来的,你早就知道我肯定会得到它!”
姜礼突然觉得有些反胃,自己经历的每一步都在别人计算之中的感觉很不好。
“这是命运,逃不掉的。”
“狗屁命运,那我迄今为止所经历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反正都是按着剧本在走。”
姜礼的情绪有些激动。
角落的油画突然出现在了姜礼和小草中间,扭捏着,似乎在尽力表述着什么。
虽然它无法明确传达自身的意思,但姜礼还是明白了油画的意图。
“都别吵了,给我个面子。”
“你寄吧谁啊?哪凉快哪待着去。”姜礼没好气地说。
于是油画又落寞地回到了角落,继续当小透明。
小草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姜礼,犹豫良久,才继续说道:
“命运是可以被改写的,但能不能成功做到,终究还是得凭实力说话。”
言下之意就是,只要姜礼不被影响,继续脚踏实地,也许能够改变未来的一切。
姜礼冷笑一声,正要开口,可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而说道:
“这可关系到我的身家性命,你也知道,我这人追求不高,命运能不能被改变都还是其次,只要我能过得舒服,一切都好说,所以嘛...你不愿意告诉我所有真相也没关系,只要保证我的安全,什么都不是问题。”
听了姜礼的话,小草放下心来:
“你要是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不告诉你真相的原因也和你说过,并不是不信任你,只是你现在知道太多没有好处。
你在秦岭地宫接触到那些人,已经让你拥有的时间缩短了,再知道太多,时间会更加紧迫。
当然,你从百鬼夜行中看到的画面是他留给你的,不在这个范畴中,他做的事我是十分放心的。”
姜礼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离开了识海。
等姜礼睁开眼,这才松了一口气:“改变是肯定要改变的,我这辈子最讨厌什么狗屁命运的说法了。”
接着,他露出了一个笑容:“好就好在,小草虽然在我的识海里,但没办法看到我的记忆和想法。”
一个另辟蹊径的想法,在姜礼心中逐渐有了轮廓。
但想让其拥有完整的脉络,首先还是需要搞清楚所有事情的真相。
“既然你不告诉我,那我就自己找答案!”
姜礼叹了口气,这觉肯定是没法睡了,他披上外套,出了门,向西定区走去。
此时是深夜,正是鬼怪们一天中最活跃的时候。
姜礼来到左子桓的大本营时,黑西装们正在学校里巡逻和戒备。
按照左子桓的吩咐,它们被禁止像过去一样在街上肆意行动。
看见这一幕,姜礼也明白为什么恶鬼的消失会引起清洁工的注意了。
江城的鬼怪一下子变得如此反常,任谁都会怀疑的,再深入调查一下,什么都明白了。
“你来了。”
校长室内,左子桓带着眼镜,正在整理着江城所有鬼怪的信息。
“你真是小学生吗?”
姜礼有些惊讶,这些工作十分繁重,但左子桓看起来似乎游刃有余。
“小学生肯定是小学生,但是我死了这么多年了,虽然偶尔还是会出现小孩子情绪,但是心理年龄恐怕比你还大。”
左子桓没有抬头,回答着姜礼的疑惑。
“也是,宋娴呢?”
姜礼在学校没见到宋娴,随口问道。
“宋娴姐啊,她现在基本待在市区,就是以前那些鬼王隐藏的地方,如果你这会儿要见她估计挺难,听说有些余孽还是不太服气,她带人讲道理去了。”
“带人讲道理?你把威胁二字说得有些清新脱俗啊。”
姜礼坐到沙发上,表情有些郁闷。
他还记得初见宋娴的时候,对方还是个羞怯的小女孩,怎么才没多久,跟着自己就混成了女大佬啊?
“其实可以换别人来的,那个壹号我觉得就不错,挺机灵的。”
姜礼提议道。
可没想到的是,左子桓也是一脸无奈:
“我之前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宋娴姐她好像还挺乐在其中的。
而且你不知道的是,其实市区里所有投靠我们,自愿接受我改造的游魂,有大部分都是她亲自去劝降的。
那部分人现在都听她的,我能感觉到,如果不是因为它们都是我亲自改造的,恐怕根本不会理我。
不过我也乐得清闲,干脆把市区的工作全部交给她了,我自己现在只管郊区,她以前应该当过学校的干部,这些管理的方法,一教就会。
相信用不了多久,江城的鬼怪就会彻底被我们统御。”
“鬼怪也有尊崇强者的说法吗?”
姜礼有些好奇。
“也可以这么说吧,毕竟我们的世界很残忍,弱肉强食,很多时候不去吞噬别人,就有人来吞噬你,为了变强,别无他法。”
左子桓放下手中的文件,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似乎有些疲惫:
“所以对它们来说,宋娴姐有足以匹敌甚至超越它们过去鬼王的力量,同时我们也能给它们提供相对舒适的环境,没必要再时刻警惕来自于各处的威胁,它们自然对宋娴姐言听计从。”
“说起这个,我突然想起来,如果它们不再相互吞噬,那力量来源从哪来?”
姜礼突然问道。
“从我这里来。
我能通过改造它们,在它们之间构建出一张网,它们就通过这张网,共享能源,而我能根据我的意愿将这些能源按需分配,多少都是我定。
而我的能源从你那里,或者说神树大人那里来。
虽然不知道你的灵气究竟是什么,但一定是比怨气更加高级的东西,仅仅是在你身上流动时产生消耗的边角料,也足以让我大获裨益,对它们来说就更是如此。
所以关于这点,你不用太过担心,至少它们不会再去祸祸普通人了。”
姜礼先是点点头:“挺好的,能自给自足,不害人,我就已经很满意了。
不过,听你的说法,你是不是还要设置一个什么赏罚制度,表现好的,地位高的,你分配的能源就多些。
表现不好的,或者地位低的,你分配的能源就少些?”
左子桓见姜礼看透了自己的想法,有些被认可产生的喜悦:
“哦?你怎么知道,我正有这样的打算,借此激励下面的人更加努力,让它们知道,虽然不能再互相吞噬,但通过自身努力,就能...”
“就能让我们过上更好的生活是吧。”
姜礼打断道:
“你这就是发工资和画大饼啊,猜都不用猜就知道你这些想法了。”
左子桓有些尴尬:“所以还是不太合适吗?”
“合适啊,怎么不合适,太合适了。”
姜礼露出卑鄙的笑容:
“经过数千年验证的薪资制度,怎么可能不合适,而且比起人类来说,鬼怪不会累,工作自然会更努力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