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什么事了?”
平常是一个老农,实际上确实是一个老农的屠远峰长老最先到达事发地。
他刚刚正在种小番茄,突然察觉到一股恐怖的波动。
不等他确定这并非是错觉,就发现从山脚下升腾起阵阵黑烟。
当他注意到这黑烟不是火灾引起的,而是浓郁到几乎像是要滴出水似的灵气,第一时间便赶到了这里。
邹忝望着似乎失控了的姜礼,急忙把事情的始末迅速说了一遍。
他光看就明白,这不是他能解决的问题。
而在叙述的过程中,其他长老都先后赶到。
他们都见过姜礼,早就看出姜礼是修炼道家体系的人级化精,对他的实力有一个大概的估计,但是他们看到姜礼引发的灵气暴走,却还是吃了一惊。
“你说什么?你告诉我这玩意儿是降头术?头呢?不是…灵魂呢?”
屠远峰是地级巫王,降头术对他来说和吃饭喝水一般已经成了生活中的必需品,每天早上修炼都需要使用。
所以他对于降头术再熟悉不过,实在难以想象这火山灰似的玩意儿会是降头术。
倒是同为地级巫王的另一名长老理智地说道:
“先别管那些了,想个办法制止他才是当务之急,你们没看到他的灵气还在暴走膨胀吗?”
“没错。”地级蛊王黎长老附和道:
“它现在都已经无限接近地级灾难了,再这样下去,先不说会不会引起什么严重的后果,姜礼恐怕会先竭力而亡的。”
屠远峰这才严肃起来:“我来吧。”
说完,屠远峰凌空飞起,升到了和姜礼灵气同样的高度。
“能听见吗?”
他冲黑气大吼。
屠远峰清楚,降头术的施术者是可以接受到外界的信息的,因此他想先尝试看能不能和姜礼取得沟通。
但可惜的是,姜礼虽然隐隐约约能听到屠远峰的话,但是并没有余力来回应。
如果一定要形容他此时的状态,大概就是几乎要冲晕过去了,对外界的所有事物都保持着一种惰性的态度。
“坏了,大概是运气法门出问题走火入魔了,邹忝这小子,竟然真的敢就这么教一个一点儿基础也没有的人降头术,惹大麻烦了。”
屠远峰有些头疼。
苗疆人倒是不反对外人学习他们的秘术。
反正你就算学也不可能学到核心,别的都不说,光是苗文就能难倒无数人了。
更何况还有南洋那些黄皮猴子已经把巫蛊之术的名声给搞臭了,所以苗疆人可以说算是彻底摆烂了。
学可以,别恶心人就行。
他们近百年来都在秉持着这样的态度。
真正让屠远峰觉得麻烦的是,如果不经过系统的培训,巫蛊之术十分容易让人走火入魔,更别说姜礼贵客的身份和走火入魔的地方了。
这属于是麻省理工大学的学生来北大数学系交流之后学会了如何让数学不及格。
两个字,离谱。
叹了一口气,屠远峰轻轻闭上双眼。
刹那间,空气仿佛凝滞了,屠远峰的气质更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底下的邹忝满怀憧憬地看着屠远峰。
“这就是我梦寐以求的巫王之力啊,沟通万灵的力量!”
孩子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自己身处的世界似乎发生了什么奇妙的变化,再听见邹忝羡慕的感叹,模模糊糊地猜测屠长老或许正在做什么了不得的事。
屠远峰正是在沟通巫蛊门的一切生灵。
植物,牲畜,甚至一颗石子,一粒尘土,都在回应着屠远峰的呼唤。
很快,屠远峰就聚集了一股庞大的力量。
如同协同着这一方天地的大势朝着姜礼压去,试图通过压制将姜礼的灵气送回他的体内。
这股力量并不是灵气,而是通过灵气沟通聚集来的生灵之力,也是巫术最为核心的本源之力。
“屠老农这些年静心种地,看来的确有所成效,脾气收敛了不说,调动生灵之力的功夫也提升不少,放在十年前,他断然不可能这么和谐地调动这么庞大的生灵之力。”
熟识屠远峰的一位长老点评道。
其他长老点头称是,甚至已经开始有长老开始张罗着去安抚山脚那些修为微末的人。
地级出手,压制人级再正常不过,即使体系不同,或许存在克制关系,但巨大的差距也足以弥补这份相生相克,就像一杯水能浇灭火星,却没法浇灭绵延百万里的熊熊烈火,这是修仙界公认的道理。
因此见到这一幕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在他们看来,即便不是多年未曾出手,已经修为大涨的屠远峰来处理,换做他们中的任何一个结果都是一样。
但只有面对姜礼的屠远峰冒起了冷汗。
因为他能明确地感知到,自己调动的生灵之力触碰到姜礼的灵气时,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连一点儿水花都没溅起。
如果仅仅是这样也就算了,真正让他感到不解和惊悚的是,姜礼似乎还在吞噬着他的生灵之力。
他打入的生灵之力越多,姜礼的灵气就更加狰狞。
那灵气像是活物一般,贪婪地吞噬着屠远峰的力量,壮大它自己。
“谁来搭把手,我拿捏不住。”
屠远峰面色凝重地冲着底下的吃瓜群众传音。
而长老们听到屠远峰的传音,一时间竟然愣住了。
“别开玩笑,怎么可能拿捏不住?”有人以为屠远峰在开玩笑。
屠远峰摇摇头:“没开玩笑,事实就是这样。
他不仅能免疫生灵之力,还能从中汲取力量,再这样下去,别说制止他,恐怕我会让他的暴走变得更剧烈,别废话了,全部都来帮忙!”
这下子长老们才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纷纷腾空而起,围绕着黑气站成一圈。
如果姜礼意识清醒地看到这一幕,肯定会双眼发光地说:
“歪日,苗族人搞起彝族的火把节了!”
除开没来的邹姨,一共六个长老将黑气包围,开始各显神通。
没有资格参与到其中的邹忝正奇怪长老们为什么突然如临大敌一般冲天而起,下一秒就看得眼睛都直了,在他看来无比高深的巫术,蛊术,如同不要钱一般砸在姜礼的黑气上。
如果是自己,在第一击下多半就废了。
对此邹忝深信不疑。
可让他震惊的是,这些巫蛊之术在接触到姜礼灵气的一瞬间,就像是泥牛入海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则是愈发猖獗和躁动的灵气膨胀。
这让邹忝感到不理解,更感到恐惧。
明明和自己一样是人级,为什么连地级都拿他没办法?
别说邹忝,长老之间更是面面相觑,心中无比震动。
“你们感觉到了吗?”
“嗯...好像,被吃掉了。”
“怎么可能?”
“我觉得,他把我们的力量当成养料了,而且就算不吃掉,似乎本来也对他没用。”
“不可能啊...莫说他还是个人,就算不是人,生灵之力囊括万物,理论上说不存在被什么东西克制才对啊,不管怎么说也该是五五开,可实力差距摆在这里,怎么会...”
“是啊,蛊虫上通黄泉下达碧落,就算是鬼物也能薅下它一块肉,没道理啊...”
饶是以他们数十年的经验也不明白姜礼身上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
“通知门主和大长老,如果连他们都不行,只能冒着风险去求老门主出关了。”
屠远峰咬牙道:
“总之不能放着不管,现在姜礼似乎还有隐约的意识,没有彻底走火入魔,一旦他的灵气彻底暴走,这份针对巫蛊之术的力量或许会让巫蛊门覆灭的!”
望着快要从混乱的模样开始逐渐朝着具体的形态转变的黑气,长老们都紧张起来。
这是灵气失控的征兆,如果不及时制止,灵气的主人很有可能反过来被通过天地之间精华修炼出的灵气种残存的自然意志所控制,十分危险。
“真特么的,走火入魔能到这种地步,我还真是第一次亲眼见到。”
有长老忍不住爆了粗口。
而与此同时,已经有人去找黎婧和邹姨了。
“发生这样的事,她们怎么可能一点也没有察觉呢?”屠远峰喃喃自语。
事实上,在屠远峰第一次出手过后,黎婧就已经去找了黎妍,第一时间获悉了缘由,此刻正火速赶来,黎白婉专心于门内琐事,对此没有察觉,黎婧也没有带上她的意思。
至于邹姨,其实一开始注意到并没有当回事,直到她注意到巫术和蛊术都对姜礼没用时,才联想到一个让她不愿相信的可能性。
她刚准备从万蛊窟下来,便看到黎婧飞往山脚,便停下了脚步,若有所思地看向巫蛊门所在大山的顶峰。
转瞬之间,黎婧出现在了长老们的面前。
“都下去吧,交给我就好。”
长老们见主心骨终于来了,这才稍稍放心,落回了地面,只有屠远峰注意到黎婧的表情有些不对。
总是嬉笑间就能摆平一切困难的门主...在紧张?
他犹豫着要不要开口,便听见背对自己的黎婧说道:
“屠长老,你也随他们去吧。”
屠远峰点点头,咽回了已经到嘴边的话,也退了下去。
“走火入魔?怕不是要苏醒了吧。”
黎婧自言自语道。
回想起黎妍刚刚对自己说的话,黎婧仍然感觉如梦似幻。
姜礼身体里的存在,竟然可以无视一切巫术和蛊术并以此为食!
她过去单知道那东西是巫蛊门,甚至苗疆的命脉所在,却不知道那东西有多逆天。
它就是巫蛊之术本身!
所以黎妍冒死请出来的存在,就这么送给了姜礼?
黎婧长叹一声,早知道就该不惜脸面阻止姜礼当什么助教,没想到第一天就出了这样的事。
短时间内同时接触蛊术和巫术,让它提前苏醒了,这才引起了此次的混乱。
黎婧凝望着姜礼那身长百丈,已经具备蛟龙雏形的黑色灵气,也知道不能在拖下去了。
她微微张嘴,从嘴里蹦出一个个极为生涩的音节。
看得出来,黎婧对此也并不熟练。
因为这正是黎妍刚刚才教给她的。
空灵的声音回响在山林之中,长老们心中一紧,一个名词出现在了他们的脑海之中——
祭文!
黎婧在进行祭祀?!
对于巫蛊门来说,祭祀不是烧纸上香之类的寻常意义,而是一种极为重要的仪式。
如今面对姜礼暴走的灵气,祭祀有什么用吗?
而且黎婧吟诵的祭文虽然都是苗语,每个字都能听懂,但是长老们却根本听不懂是什么意思,压根不知道这是在祭祀什么。
可出乎长老们意料的是,还没等他们疑惑,就惊讶的发现,暴动的灵气,竟然真的趋于平和了。
不止如此,随着黎婧吟诵得越多,灵气就愈发温顺,开始逐渐收敛。
“这是什么道理?”
有长老不顾形象地见鬼似的发问。
对于他们来说,活了几十年的经验都无法解释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
黎婧吟诵的速度越来越快,脸色也愈发苍白,似乎光是吟诵这篇祭文就让身为蛊王巅峰的巫蛊门门主元气大伤。
这自然引起了长老们的注意和他们的震撼。
此时才终于有人想起来问道:“你们听过这祭文吗?”
“没有,巫蛊门所有祭文我都有研究,除了这一篇,不止没听过,压根我就没听说过,而且这内容及其晦涩,我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根本不符合祭文的写法。”
说话的是平常主持各种祭典的大祭司,此时她眉头紧皱,正琢磨这篇祭文的意思。
见最权威的人都这么说,其他人也都沉默下来。
身为长老,却对此一无所知,足以看出这祭文意义重大。
而姜礼的暴走,竟然需要这样的祭文才能镇压。
他究竟和巫蛊门有着怎样的关系?
长老们第一次对这个所谓的圣女表弟重视起来。
面前那个盘坐在地上的年轻人,形象顿时变得神秘起来。
在这一刻,黎婧的祭文也吟诵结束。
看着逐渐退回姜礼躯体的灵气,黎婧总算松了一口气。
“他醒过来之后让他来找我。”
留下这句话,黎婧朝山上飞去。
长老们弯下腰:“恭送门主。”
等黎婧回到自己的屋子,才脱力般瘫坐在门边。
她想第一时间把姜礼带走,但是祭文对她的消耗太大了,光是不在长老们面前露出疲态,她就已经竭尽全力了。
黎婧离开没一会儿,姜礼终于悠悠醒来。
当他看到黎白婉带他认识的长老们竟然都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围着自己上下打量的时候,瞬间开始有些紧张。
因为他的意识还停留在看黎婧蹦迪跳热舞,压根没有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降头术降着降着就降睡着了?
真是罪恶,居然梦到长辈跳那种舞,姜礼啊姜礼,你真不是人!
这个猜想一出现,就如同一团阴霾在姜礼心中挥之不去。
于是,他触电般从地上跳起来:“各位长老,我以人格担保我绝对没有上班的时候睡觉!”
可话音刚落,姜礼就觉得双脚一阵绵软麻木,踉跄两步,又坐回到了地上。
姜礼一愣,随后跟孩子似的哭丧着脸:
“好吧,我承认我睡着了,腿都坐麻了,所以哪位叔叔阿姨能扶一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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