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一大早,在西苑司礼监值房,也没有其他人,就黄锦和陈洪在那里值守。
陈洪正提着朱笔在一份内阁传来的奏折上批红。他先是将这份奏折上的意思和内阁的意见大概同黄锦说一遍。然后再说出自己的处理一见,待到黄锦一点头后,这才提笔粘了满满一毫朱砂,正要落笔。
黄锦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陈洪心中突然一乱,一滴斗大的朱砂落到纸上。
黄锦正端着一杯茶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察觉到陈洪的一样,将茶杯放下,问:“怎么了?”
最近,司礼监人少。四大内相中毕云因为与黄锦不对付,又不想与黄锦直接冲突,索性偷懒成日躲在东厂不过来。至于其他两人,也懒得看黄锦的臭脸,索性也都告病休养。
黄锦本不通政事,若不是有陈洪在旁边协助,还真要抓瞎了。在皇帝面前也不好交代。
他心中对陈洪的办事能力还是很满意的,心中也暗自得意,还好自己慧眼识人才,否则,以司礼监如今的情形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可见。这做官,尤其是做大官也没什么了不起。只要你懂得用人,就没有什么事情做不好。
陈洪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忙将笔落下,在那一点下面又添了一笔,变成一个两点水,然后接着些出右边的部,变成一个“准”字。
然后,他搁下了笔,回答说:“回干爹的话,今儿个是二月初八了。”
陈洪也是听黄锦刚才问起,这才想起明天就是会试的考期间,又想起孙先生明天就要去参加那个万众瞩目的大考。心中一震,险些在黄锦面前失态。
黄锦又不用参加这次考试,他之所以问日子,肯定是奔着孙淡而去。
果然,不出陈洪所料,黄锦突然咯咯一笑:“明天孙静远就要参加会试了,陈洪,你说你那个孙先生能考第几名,或者说,能不能中?”
陈洪低头道:“孙先生能中第几,儿子如何知道。这科举之丰,三分努力,七分天注定,可说不好。
“三分人力,七分天意,黄锦呆了呆:“天意这种东西还真不好说啊。老天爷让你中,或者让你名落孙山,任何人也没法度。我们所需要做的,就是将这三分人力用到极处。”陈洪:“干爹的话儿子怎么有些听不明白,天意这种东西,儿子愚钝,也无揣度可干爹这三分人力,究竟是如何用到极处的?”他心中也一阵乱跳。口中却有些干。
黄锦却不回答陈洪的话。反问他这个干儿子:“陈洪。咱家且问你,最近孙淡去内书堂教书的时候你去听了吗?”
陈洪回答道:“回干爹的话,最近司礼监事务繁忙,儿子已经被栓在这里了。休说内书堂那里,就算是张妃娘娘那里也很少去。”他有些回过味来,黄锦这是在说孙淡最近的行踪啊。
陈洪,“这个月初五,儿子倒是去内书堂听过孙先生的一堂课。”
“哦,他还在内书堂当那个学长?”黄锦眼睛一亮。
陈洪连连点头,说:“是,孙先生还是每隔两天去一次内书堂教书。”
黄锦兴致盎然,他挪了一下身体,下意识地将两腿一夹,笑道:“对了。告诉你一件大事。半个月前,孙淡在张妃那里怖了陛下的意思。下来之后。陛下气了好几天,当即决定只要春帷一到。就免去孙淡的学长一职。”
陈洪心中一震,突然空落落的想哭,禁不住问:“为什么?”
黄锦不知道陈洪是在问孙淡为什么得罪了皇帝还是问他为什么不去内书堂教书了,当然,孙淡得罪皇帝一事事关皇考大事,他也不可能对陈洪细说,只干哑地笑了一声,说:“为什么,你是孙淡的学生,虽然孙淡和咱家不对付,可你尊师重道,不忘本,也算是个赤子。也正因为如此,咱家才高看了你这个儿子一眼。的确。孙淡是有才华。可这个世界上,如他一样有才华的人多了去。比如杨廷和父子,比如”他嘴角一抽:“陛下体恤他孙淡要参加科举考试,怕耽误了他,就让杨一清顶替上去了。杨一清的学问比起孙淡只高不低,倒适合做这个学长。”
杨一清乃是正德老臣,做过兵部、户部、吏部尚书,三边总制。是个能文能武的干才,他来顶替孙淡,也没人能说什么。
可听到这话,陈洪心中还是异常难过,竟不知道说什各才好。
“陈洪,陈洪。”
黄锦又喊了几声。这才将陈洪在恍惚中叫醒。
他忙道:“是,儿子再这里,干爹又何吩咐?”
黄讣:自家且问你。初五那天。孙淡去内书帝课的时候是山心联课的,他提到过春帷的事情没有,又有没有备考?”
陈洪听黄锦这么一问,心中突然有一种深重的担心:“回干爹的话,孙先生上课的时候就空中一双手什么也没带,授课的时候,就那么背着手在课堂里走来走去,随口说着学问,也没有停课备考什么的。”说到这里,一袭白衣名士的身影从脑海里浮现出来,孙淡就那么如空谷闲云一样在他面前飘动。
过一派宗师的风度啊!
陈洪也为这种风雅而深深迷醉。
可先生你怎么就不备考呢,难道你就没想过该如何去参加这次春帷吗?
按说,水都欺到嘴皮了。孙淡这个时候根本就不该上课。他应该呆在屋里毫升温书才是啊,三分人力,七分天意。天意自然在先生这边,可光有这七分却不够啊!
恩师啊!
“哈哈。好,好一个孙淡,你太狂妄了!”黄锦得意地拍着大腿,两腿又夹了一下,有一丝尿液滴了出来,天气已经暖和起来,屋中有隐约的尿骚味浮动:“哈哈,陈洪,我且对你说,孙淡这段时间根本就没看过一页书。他每天都去张贵妃那里说故事,贴身侍侯着。哈哈,咱家就是不让他闲下来,哈哈,明天就是大考,就算孙淡是孙猴子,临阵磨枪也来不及了,哈蜘小”他笑得声嘶力竭,逐渐接不上气来,喉管中有浓重的痰音上下滚动。
突然间,黄锦突然痛苦地拍着胸口,一脸潮红。
心中虽然对这个狗东西厌恶到极点,可陈洪还是装出一副孝顺的模样走到黄锦身后,伸手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心:“干爹你不要着急,慢慢来,漫漫来这才让黄锦将这口气接上来。
“咱家着什么急,着急的应该是孙猴子才是黄锦刚才被自己的一口浓痰呛得差点窒息。他额头上出了一层细微的毛毛汗,喘息一声:“老了,气不够了
陈洪心中一阵痛快:让你这老贼还幸灾乐祸,呛死活该。
陈洪:“干爹你才四十多,正值壮年,春秋鼎盛,怎么就服老了?这大明朝可是一刻也少不了你啊!”
黄锦叹息一声:,“不成了,不成了,我这身子有旧伤,以前还不觉得怎么。如今事务繁忙,竟有些压不住了他身上的旧伤是前锦衣卫指挥使朱集留下的,在正德皇帝驾崩那天夜里,他虽与冯镇联手,可依旧被朱寰打得满地找牙。
那个姓朱的实在太厉害了,就算被人称之为天下耸一也不过分。
那一夜,黄锦中了朱寰几枪,虽然不至送命,伤势也不严重,养了一个月就养好了。可是,其中一枪却伤了肺脉,加上黄锦平日里又苦练外门功夫,逐渐有些压不住旧患。
陈洪心中一阵痛快,可表面上还是装出一副关切的模样,安慰道:“干爹,这宫中什么名贵药材没有,只要将养上一年半载,身子也就养好了。他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今天是孙淡在内恩师复习得如何了,明天的考试还,”
这事在一个月前黄锦就计划好了,就是让他成天朝御花园跑,让张贵妃将老师缠住,让他没时间备考。可恶的是我陈洪怎么现在才知道,就算现在去通知恩师也已经来不及了。
不过,无论如何,恩师这最后一课,我这个做学生的都该去听一听。陈洪张开嘴:“干爹,今天是孙先生的最后一节课。明天就是会试,须防着先生又弄出什么变故来,你看儿子是不是去盯着那里
听陈洪这么一说,黄锦忙道:“是是是,你不说我还真忽略了,这个孙猴子猴精着呢,咱家以前很吃过他几次亏。不行,我总觉得心中不塌实。你还是过去盯着吧。别又出什么妖蛾子才好!”
黄锦一边说,一边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仔细端详着。
陈洪偷偷看了一眼,那张纸豁然是孙淡的课程表。
黄锦看了几眼,说:“今天孙淡该教《人际关系学》了,陈洪听完课之后,把笔记给的家看看
“是,儿子这就过去。”此事正中了陈洪的下怀,他忙从司礼监出来,急冲冲朝内風雨文学,陈洪就扭住一个小学员问。
那个学员回答说:“陈洪你忘记了,学长大人一般都来得迟,估计还有半个时辰才会过来,你且等着吧。
“好,我就等着陈洪回到自己座位,心神不定地看着书。,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章节更多。支持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