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李氏在灵堂已经哭晕了几次,二房的子女都不在,因此陪在她身边的反而是三房的应泽和应湄,此刻的二房陶钟、三房陶钧还有小李氏都在后院商量着事情。
三叔陶钧作为一个医者,他对于争名夺利的事情根本就不擅长,要不是二哥和自己夫人整日里盯着他,这种事情,这种场合,他根本就不想参与,接到父亲去世的消息,他的第一想法就是赶回去,奈何被这两人拖住脚步,硬生生的等到现在,于是不耐烦说道,“你们到底要商量什么?不能在路上说吗?父亲的丧事还等着我们回去办呢。”
小李氏冷哼一声,“你放心好了,这种能让大房显摆孝心的时候,我们的那个大嫂嫂才不会放过呢,等你赶回去披麻戴孝就行了。”“你说的什么话,那我们也要回去尽尽心啊。”“我不是说不回去,而是想好了回去如何处理家里事再说。”
三叔陶钧不太明白的看着他,小李氏此刻真是巴不得抱头痛哭,她怎么这么倒霉,就蹚上了这么个没心眼的夫君,生的儿子也是,一点没有女儿应湄那争强好胜的性子。
“好了,现在不是你俩吵嘴的时候,父亲已经不在了,尽再多孝心不过也是给活着的人,还是想想怎么从大房手里把管家的权利夺回来才是。”“二哥,我倒是有个想法不知你同不同意?”“说。”
小李氏把自己的想法一说,三叔陶钧第一个跳出来不同意,而一旁的二叔陶钟倒是没说话,只是皱着眉头问道,“有把握吗?”“起码八九成。”“不行,你们这样做,根本就是……”还不等三叔陶钧把话说完,小李氏就狠狠的挖了他一眼,“你若不这么办,到时候死的就是我们全家,你忍心看着应泽那孩子没了出息?忍心看着应汝丫头在婆家受欺负?忍心看着应湄丫头得不到幸福?就为了你所谓的家族太平?”一番话直击三叔陶钧的命门,在他看来,一家子和和睦睦的最是要紧,其余不过是过眼烟云,但小李氏拿孩子们的前程来要挟的时候,他反倒没了主意。
“我倒是同意弟妹的法子,要是成了,别说陶家,整个西南,甚至是大周的生意,我们都能分一杯羹。不做就不做,要做就做个大的。你要什么只管和我说,能帮的上的绝不推辞。”小李氏点点头,她就知道,二叔陶钟是肯定会同意的。
看向十分纠结的陶钧,二人那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最后把陶钧说的哑口无言,只承诺不会把他们今日说的事情捅出去,但他也不会沾染丝毫。作为一个医家,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打死他,他也不会去参与。
他参不参与对于二叔陶钟和小李氏来说,根本不重要,只要他不碍事就行。于是在陶钧离开以后,二人又就细节商议了许久,陶钧出门看着二人相谈甚欢的样子,顿时觉得他们才应该做夫妻,好一对狼心狗肺的黑夫妻。
西都这边商量这对策,都城里陶家大房也没闲着。有了杜氏的帮忙,外加江若道这门亲戚在,都城里的商贾人家哪个不给陶家大房面子,趁着二房三房的人不在,可是笼络了不少人心。
“在座的诸位都是应温的长辈,待我执掌陶家以后,少不得要各位叔叔伯伯的鼎力支持,到时候可别吝啬才是啊。”说完朝高坐的几人就抱拳行礼,众人都是在生意场上混久的人精,这么点场面也是见惯了的,连忙拱手相回。
就这样,笼络了十余家都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做后盾,大房就等着二房三房回来,待陶家老太爷出殡以后,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分家。
和山雨欲袭的都城相比,此刻的荆城已经是大雪漫天。快要临近年关,这里的市集是愈发热闹了,和其他城中过年节的习俗不同,荆城之中有太多外来的人,西域的人,北丘国的人,大周原本的人,还有各城来此做生意的人共同组成了这个边疆最大的城市。
年节对于大周的人来说,那自然是要庆祝的,但对于西域人和北丘国的人就不一样了,他们中大多也是生意人,虽然他们的年节另有他日,但能在年节的时候好好做做生意也是值得高兴的事,因此比起别地来说,这里的市集要分外热闹些。
街上摆着的都是各式奇珍异品,有来自西域的香料,布匹,也有来自北丘国的皮袄,药材,更是少不了大周各地不同的吃食和时下流行的玩意儿。
这还是应深第一次进到荆城里,虽然说这些年跟着师傅走南闯北的也去过不少地方,见过不少世面,但荆城这样独具特色的地方从未踏足过,来到这里,看着四周和他一样,也有和他不一样的面孔,他就知道,在这里一定可以闯出他想要的东西来。
找了家普通的客栈住下,没有直接联系云霄和罗刚,不为别的,就为着他想靠自己的能力先闯出一番事业再说,不过,在此之前倒是先调查了一番有关云歌的事。
自打苏城分离之后,他们俩已经一年多未见,且从未通信,哪怕他心里对于云歌是肯定的,但他不确定,云歌是否还能等她,因此在找机会想要同她见上一面。
云将军府里,此刻的云歌正在练剑,和其他闺阁姑娘不同,她对于胭粉女红没什么兴趣,倒是在剑术上颇有心得。自小练到大,她的武功底子还算扎实,剑术的花招不多,但关键时候都是招招要命的门路。
一套行云流水的剑法耍下来,她额头上已经微微出汗。丫头递上温热的毛巾擦拭,“小红,你吩咐厨房可以把早饭送过来了。”“是。不过夫人有令,让您练完剑后去找她说话。”云歌对此很是无语。
自打在苏城见过应深之后,她就对别的男子没有了兴趣,跟着母亲回来以后,今日不是跟这家公子相看,明日就是和那家公子相看,她每次都想尽了花招去搪塞,最后实在没了心思,干脆和她母亲苏槿摊牌。
“娘,女儿对这些个纨绔子弟没有兴趣,能不能不要让我再和他们相看了,一见着他们那个肥头大耳的样子,我就恶心。”云歌倒是没有一丝好脸色的说着,苏槿气不打一出来,“纨绔子弟?肥头大耳?少在这里胡说八道,这些个人我和你哥哥都是提前打听过的,相貌堂堂不说,就已经年轻有为,家里的门第也够,和我们云家相配是绰绰有余的。”
“哥哥这么喜欢,他怎么不找个漂亮的世家小姐啊?眼看着都是快三十的人了,还不照样独身一人。”“你……”这话说得苏槿哑口无言,她和云霄做母子的时候,这云霄都是二十出头的成年男子了,要不是为着云家的位子和荆城的安稳着想,她又怎会接受这般大的儿子过继在自己膝下,因此对于他的婚事,也就不怎么上心。
“你哥哥是要保家卫国的人,你不同,你日后的战场是在未来婆家的后院,是婆媳妯娌的相处,要不是在荆城,对女儿家的年纪有所放松,你以为你这快十九的年纪还能任你挑选来挑选去的?你再这么耽搁下去,就要成老姑娘了知道吗?到时候我看谁家会要你!”苏槿说的狠,云歌的脑子里突然浮现出应深那冷峻的面孔,若是他在,恐怕她早就嫁为人妻了吧。
“反正我不嫁,日后你爱相看谁就自己相看去吧,我反正是不会再出现在那种场合了。”云歌说到做到,如今都一年多的时间了,果然一次荆城家眷聚会雅集上都没出现,为此苏槿是闹也闹了,哭也哭了,求也求了,一点办法都没有,谁让云歌的性子,越长越相她去世的夫君,硬起来可真是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也不知道最近母亲是想干什么,每日清晨等她练剑完之后,隔三差五的就要让她去陪着,也不多说话,也不做什么事,二人就这么干坐着,弄得云歌现在一提到去找母亲就觉着慎得慌。
“夫人没说要干什么?”“没说。”“天哪,要是再跟着母亲坐几个时辰,我真的要疯了。你去回禀,就说……就说我病了。不好不好,我病了母亲肯定要来看我,就说……就说我去找哥哥了。”说完早饭也不打算吃,就丢下小红,朝着院子外走去。
小红还来不及说上什么,就见她消失的无影无踪。云歌一个人走在荆城的市集上,这里的早饭可比家里的还要香,选择的种类也多,挑了一家往日里她最爱的,就让店家招呼着上东西。
荆城的民风可要开放的多,对于像云歌这种未婚打扮的姑娘独自上街的可不少见,加上她穿的还是深色不起眼的练剑服,脸上也未施粉黛,因此于热闹的早市之中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慢条斯理的把早饭给用完以后,她就对着窗外愈发热闹的市集发呆,有时候她太无趣了,就会一个人或者带上小红跑来这里坐着,看着人来人往的市集,她才觉着自己没那么孤单。
“云歌?”应深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这里遇见她,本来打算找机会约她见上一面,结果却在这里偶遇,难不成是上天听到了他日夜思念的声音,特意牵了姻缘?
“陶应深!”“你怎么在这?”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笑了起来,一年多没见,原本应该生疏了的两人竟然没有一丝尴尬,此时的场景虽有些意外,但对方在自己脑海之中已是时常想念着的人,因此这次见面除了意外,还多了几分惊喜。
“我听哥哥说过,你们在南都的事情。”陶应深点头,他一点都不意外云霄会说,反而觉得云霄说来更好。“你如今来这里是做什么?”云歌自打从云霄嘴巴里听到关于他对自己感情的事情后,就一直期待着,应深会北上来见他。
如今真的见着他来了,心里甭提多高兴了。一年多未见,应深的容貌倒是没什么改变,只是更冷言冷语了些。应深轻抿一口茶,看着云歌的眼神深邃而又充满征服欲,“一来为你,二来为这西域商队一事。”
“你倒是不藏着掖着。”“你迟早会知道,我何必撒谎。”云歌对于应深如此直白的说话倒是有些想念,对于她来说,自小就见惯了父亲他们在军营里直来直去的说话,因此对于拐弯抹角的不甚喜欢,有时候真话未必动听,但让人心安。
“你打算去提亲?”应深点头,然后补充了一句,“但不是现在。”云歌有些愠怒,她相信应深的承诺,可是明明他们两情相悦,为何不能早日成婚,也免得母亲整日里就是催促她。“为什么?”“一年,云歌你给我一年的时间,到时候,我要你堂堂正正的嫁给我。”应深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满是坚定,一年的时间给自己在荆城打基础,不说会让云歌吃苦受罪的话,可能让她过得衣食无忧,万事顺心的嫁过来,才是应深最想要的。
云歌没有回话,只是盯着了他看了一会儿。说实在的,她根本看不透陶应深这个人,他在苏城的作为,在都城的作为,和如今独自跑来荆城的作为都让她觉着此人并非等闲之辈,再加上他始终冷言冷语的样子,好几次她都觉着自己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要不是她离开苏城之前对他心意的确定,和哥哥从南都回来之后的一番深谈,她对他们俩的未来倒是不怎么有信心。“你怎么能确定我会再等你一年,毕竟我已经等了一年多了,况且我的年纪也不算小了。”
应深听这话到也不惊讶,直接点破说道,“你和我一样,都是只要最好的。”眼神平静的看着云歌,云歌也同样回看他,两人相视一笑,很多话尽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