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击一扫皆是寻常招式,并无甚花巧,但在沉羿手中,这简单的招式却是发挥出了大巧不工的妙理。
拳掌腿脚,还有十八般武器,寻常武修只有将其修炼到相当精深的地步,才能练出势与意,但在沉羿身上,诸般神意皆是顺手拈来,棍棒之功也不例外。
若问为何,只因······
万法唯识!
魔罗经幢以扫平四海,荡平千山之势挥动,无俦大力施加在周子仁腰身上,血肉爆裂,筋骨摧折,竟是将其身躯从中击断,扫成了两截。
这一击,凶横无边!
比之撕心裂肺还要极端的剧痛,令得周子仁发出狼嚎一般的呐喊,一只手掌却是忍不住用力,欲要捏碎掌中的物事。
那是他先前保下来的万华玉树,因为它,也因为本身的自信,周子仁分心他顾,被沉羿找到了机会,导致如今的场面,现在周子仁便是要借助万华玉树的生机,为自己保一条命。
然而在下一瞬,魔罗经幢顶端铸刻的慈悲佛像再度映入眼帘,沉羿毫不留情地一棒打在周子仁手掌,连掌带玉树击个粉碎,又在崩散的青绿光点之中,一棒将周子仁的上半身打出楼阁,飞落到外面的广场上。
此时正逢一场斗技结束,周子仁的上身砸落到广场中心,正好在那死去倒地的狼兽附近。jiqu.org 楼兰小说网
周子仁的眼睛对上狼首死不瞑目的双眼,忽然想到先前的“侍郎是狗”之说,一口逆血涌上咽喉,噗的吐出一蓬血雾,头颅颓然撞地。
周子仁变成了周子亻二。
刑部尚书、玄黄学宫周夫子的长子,死在了此地,死得毫无体面可言。
周围有人认出了周子仁的身份,连连惊呼,随后,有人发现了高楼上正在看向外边的身影。
“天下无敌!”
有人惊呼。
“天下无敌!天下无敌!”
有人疯狂呐喊。
尽管只在先前察觉到高楼上有人激斗,未曾看到那短暂又激烈的一幕,但只看结果,只看这周子仁死得如此之惨,还是极大地满足了看客们渴望见到血腥的心理。
而在高楼上,沉羿手中的魔罗经幢突然化作一宝伞睁开,彭的一声挡下了袭来的气劲。
楼层顶端因为二人的激战而掀开了一半,周子和与周子义此时正左右拱卫着以身着深蓝色华服,留着漆黑长须,面容清瘦的中年男子,立身在尚存的另一半楼顶屋嵴上。
那人的双眼阴沉似水,盯着沉羿,一字一顿地道:“不夜城,禁止厮杀,违者,唯有死路一条。”
“原来还有这条规矩,”沉羿一脸恍然,然后笑道,“那阁下应该感谢我,我替阁下除去了一条坏了规矩的野狗。”
是周子仁先动手的,这没毛病。
但规则的解释权,向来是控制在执行者手中,而非是遵守者手中。这点解释,显然无法派上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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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就在这时,又有一人出现。她摇曳着腰肢,一步三摇地款款走来,娇笑道:“不夜城确实禁止厮杀,但枯血斗技场例外,这里是唯一能够合法厮杀的地方。”
沉羿目光转去,看到这出言说话的,正是先前接待安王与自己的玥娘。
而在玥娘身后,安王在“大力神魔”任岳的护卫上,不疾不徐地走来。
“枯血斗技场的厮杀场地可不在这里。”中年人眼光更沉,声音中压抑着杀机。
“是啊。”
玥娘柔声说着,面色丝毫不变。只听她笑盈盈地道:“但这里是老娘的地盘,老娘说斗技的地方在哪里,哪里就可以厮杀。李寒声,你有意见?”
这做派和青楼老鸨一样的女子身上突然出现生杀予夺的冷冽气息,论气势,竟是不下于对方分毫。
娇柔的玥娘,枯血斗技场的主人,两种身份在这女子身上重合,给他笼罩上了一层神秘色彩。
“安王爷,你也是这么觉得?”中年人李寒声又看向安王,似是要质问于这位全程看戏的闲散王爷。
孰料安王却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人虽然是小王带来的,但在事前,周兄已经说了,此事是他们与天下无敌的私人恩怨,与小王无关,小王也无权多言。”
“不过看在李管事往日予小王颇多便利的情面上,小王有一言,还请李管事倾听,”安王又道,“在这京城,有多少人想杀天下无敌,就有多少人想保天下无敌,在动手之前,请李管事三思啊。”
“嗯?”
李寒声童孔微缩,身形一震。
有多少人杀,就有多少人保······
如今的京城中,能享受到这等待遇的,唯有一人,或者说一物——
圣旨!
圣旨在天下无敌身上。
李寒声突然道:“替周侍郎收拾遗体,走。”
说完,他竟是连一息都不多留,直接以轻功离去,只留周子和两兄弟留下收拾兄长遗体。
而周子和则是深深看了沉羿一眼,拉着周子义,先行下楼,去广场上收拾上身残躯,暂时不管此地的另一半身躯。
‘这周子和,倒是够理智,或者该说够冷酷的。’
沉羿心中评断一声,拿着宝伞,带着毛驴,走向安王,道:“王爷,该去下一站了。”
他看起来一点都不着急,像是全然不在意那李寒声的离去一般,也不在意圣旨的消息外传一般。
“阁下便不急吗?”安王见沉羿还愿接近自己,惊奇问道。
“为何要急?”沉羿笑道,“就如王爷所说,有多少人想杀我,就有多少人想保我,我可是安全得很啊。而且······”
沉羿走近一步,声音放低,“王爷,你又怎知,那物事的存在不是我故意让你发现的呢?”
和人动手,圣旨受到气机激发,可能会散发出特殊的气息,这一点,沉羿实际上也是清楚的。
他若有心,即便安王是皇室中人,也是不可能感应到圣旨的存在的。
之所以会被感应到圣旨,只因沉羿想要让安王感应到。
杀周子仁,也是他想杀,要杀,所以就杀了。
“我其实也想看看,周夫子死了儿子,刑部死了个侍郎,会有多少人来想杀我。”沉羿悠悠道。
“这样,阁下便知有多少人想保你了,是吧?”安王面色闪过刹那的惊愕,又轻轻抚掌,笑道。
“是啊。”
二人说着,目光对视,突然不约而同地大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