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要进去?”
流民军首领望了眼祛疫堂的大夫,皱起眉头有些烦躁地应了句。
“进去可以,出来不行。”
“嗯,我等都是大夫,见病患受疾病折磨,自然前往。”
流民军首领闻言,顿了下,再前后打量了下这队背着药箱的大夫,
“你们可想清楚,这是瘟疫。”
“我们所属祛疫堂,祛疫祛疫,自然不能够见疫而走,自然迎疫情而上。”
“……”
这有些暴躁的流民军首领闻言,都沉默了下。
祛疫堂这两年,就如同刊行旬报的饮冰室一样,京城中人尽皆知。
祛疫堂行医,不分权贵流民,但来就救治。
衣衫褴褛者,救治。
身无分文者,救治。
锦罗绸缎者,愿意来,也治。
而祛疫堂大夫对许多病都药到病除,医术高明。
故而诺大的祛疫堂内,时常有奇景——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者和锦罗绸缎,满脸油光者共处一室内。
“滚进去吧,但不许再想出来!不准再靠过来!”
流民军首领面上再露出凶恶,但这样发狠地话,说出来他自己都觉得没有威慑力,
这群人本来就是要进去。
只是抬手,让祛疫堂大夫从他们这道防线通过。
“谢谢将军。”
一队祛疫堂的大夫,在脸上蒙着几层面巾,遮住口鼻,jiqu.org 楼兰小说网
从这些流民军中穿过,与想逃离这里人来看,
是逆行,背着他们的药箱踏入了流民聚集地。
“……拦起来,拦起来!”
看着那队祛疫堂大夫逆行进入流民聚集地的模样。
这位流民军首领莫名有些烦躁,于是再大声怒斥着自己的手下,
“不想找死的话,都给我盯紧点,有人靠过来就给我射死!”
“不然有人染上病,咱都讨不到好!”
……
而此刻整个京城内。
从有大量兵马被调动起来之时,就变得人心惶惶。
开始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时。只以为京城内又再发生了什么大事。
但已经让大人叫回孩子,让还在街上的人顾不上其他事情,匆匆赶回屋,
然后门窗紧闭,提起了心,被动等待着灾难到来或者过去。
这是京城底层百姓许久以来形成的,类似条件反射一般的生存之道。
他们生活原本脆弱地如同在摇摇欲坠的悬崖边行走,再禁不起一点额外的风波。
即便那调动的兵马可能不是因为他们,但一点轻微的波及,他们都无法承受。
“……快回来!快回来!不要出去了!”
“……不要了,这个菜我不要了……”
“……算了,不卖了,不卖了,我也先回去了!”
而等到更新的消息传来,知道是有疫病在京城里出现了。
京城百姓一下变得更加惶恐。
除了那还小的孩子,这个时代的人都对瘟病的恐怖有所了解,
特别是对于底层百姓来说,感染让瘟病就只能自己找个地方等死。
如果家里劳动力染病,那一家人都是死路一条。
于是,短短时间内,京城各处,一条条街道上都变得空空荡荡,
原本街道上的行人,四散奔逃,一下清空。
街边上,经营着各种铺子,卖着各种东西的店铺,也相继停下了经营,将一扇扇门窗紧闭。
店里的客人也不用店铺掌柜驱赶,
但说出瘟病的事情,就都顾不上其他,各自慌张而提心吊胆地离开了。
……
“娘,外边街上都已经没人了。”
“嗯……你也别去那门边看了……”
外城,一家屋里。
此刻堂屋门紧闭着,一应窗户也关上。
屋里没了多少光线,有些昏暗,
一家子人,就都坐在堂屋里。
女人抱着孩子,老太太坐着低头想着什么,
男人虽然想作为主心骨,顶梁柱,表现地沉着一些,
但却难以坐下,心也一直提着难以落下,
时不时还到堂屋门边,透过屋门缝隙,朝外眺望,试图通过这样的方式,知道现在外边的动向,
虽然每次望到的,都是空荡荡而没有变化的街道,
但依旧难以安心。
老太太,女人,包括孩子都感觉到了氛围的紧张,
似乎有些未知的恐怖正朝着他们靠近。
似乎就有个无形无质的恶鬼,正在外边的街道上徘徊,
他们紧闭着门窗,祈祷着那‘恶鬼’不要注意到他们,
而实际上,门窗对那“恶鬼”不能阻拦,
能决定他们命运的,是那无形无质恐怖的抉择。
他们只能被迫地,等待着命运对他们的宣判。
“……我去做饭,吃完了饭,今晚早些睡吧。”
老太太望了望他儿子儿媳妇,撑着腿,起身说道。
“……娘,昨晚上的时候,是不是有乞丐来咱家讨过饭啊?”
女人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声音颤抖着抬起头问道,
转过身去的老太太一下顿下脚,还没应声,就再听到她儿子的应声。
“是来过……”
刚才提心吊胆,一直处于惶恐中的男人,这会儿一下有些失魂落魄,
他从堂屋门边离开,坐回到了凳子边上,
老太太也不再去做饭了,眼里恍惚了下,
“咱屋子就挨着那些流民聚集的地方没多远,每夜里的时候都有流民来讨饭,咱们有的给,有的不给。”
“昨晚来了个半大小子,咳得厉害,整个人都有些不行了,看他实在可怜,给了他一碗稀饭吃……还是小瓜去端给他的。”
老太太目光也有些失神地坐了下来,
“那……”
女人声音有些发颤,想问些什么。
可是昨夜里那乞丐来要饭的时候,她也看到了,她盛得饭,她孩子端去的。
那小乞丐狼吞虎咽地吃完,吃到最后人像是都什么力气了。
对着他们一阵千恩万谢才走,走得时候都站不稳。
当时老太太还讲,这半大小子恐怕是活不过了。
只是那时怎么想到疫病。
而虽然官府还没说,京城里疫病从哪儿来的。
可是官府的动作就已经很明显……他们将一个个流民聚集的地方戒严围了起来。
想到了这恐怖的可能,
心中有些某大的恐惧在蔓延。
就像是刚才他们还在提心吊胆地等待,等待那屋外无形无质,对他们来说如恶鬼般的东西是否会放过他们一家时,
回头才发现,‘恶鬼’早已经进屋,并且攀附在他们的身上。
“咳……”
男人感觉喉咙有些微微发痒,忍不住轻咳了声。
而伴随着这声轻微的咳嗽,女人,和老太太也感觉自己喉咙似乎隐约有些不舒服起来。
“……小瓜,你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没,没有。我有点饿……”
小孩因为他爹娘奶奶神情模样,有些跟着害怕和紧张。
他对于瘟疫还没有足够的认知。
“那你回屋……现在就回屋……”
“娘……爹……奶奶……”
他母亲将他推了起来,
小孩站着,却没挪脚。
他因为害怕,更想和爹娘奶奶待在一块。
“快去!现在就回屋去!”
“听你娘的话,回屋去吧……”
老太太也跟着说了。
小孩有些无措,但还是回去了屋里。
“我们没叫你出来,就不许出来,知不知道?”
“知道……”
小孩单独待在了屋里去。
这是老太太,男人,女人的一点奢望。
如果他们都不舒服了,那当时和那乞丐接触最近的小孩,怎么会没事呢。
他们只是奢望,奢望小孩没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