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进马车的李玉竹要放下车帘子时,恰好看到了李兴安诡异的笑容。
她好奇问道,“三哥,你笑什么呢?”
李兴安啊了一声,抬头看天,“啊,没什么,天上飞走一只恼人的乌鸦。”
李玉竹,“……”她也往天上看,哪儿呢?“我没看到啊?”
李兴安拉了拉马缰绳,让马儿往路上走,“飞走了。”
李玉竹无语,“……”莫名其妙的!一只乌鸦有什么好笑的?
李兴安和李玉竹的马车,在陈家院门前停下。
陈家的长工认出了他们,马上跑进院里传话,“老爷,李三公子和李三姑娘来了。”
老陈头新得了孙女,只要没事儿,他就坐在大儿媳妇那排屋子的阴凉处喝酒听婴儿哭。
一家子都觉得他古里古怪,小婴儿的哭声有什么好听的?
陈老太最厌烦这声音,她都快被孙女的哭声烦死了。
隔会儿就哭,嗓门还比别家的响。
女娃儿的嗓门比男娃儿的响,将来还嫁得出去不?
前一晚,陈老太听了一晚受不了后,昨晚去亲戚家睡去了,今早才回来。
老陈头骂她有病,好好的家里不睡,跑外面去睡。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老得快进棺材板的人在闹别扭呢!
陈老太反骂他有病,听婴儿哭也听得有劲。
任陈老太怎么嘲笑,老陈头就是爱听。二儿子不能生,三儿子没媳妇,大儿子成婚十来年了,家里头一次有了小婴儿的哭声,在他听来,这声音好听得跟笛子声似的。
听得长工说李家兄妹来了,老陈头很高兴,他忙说道,“人在哪儿呢?快迎进来啊。”
他乐呵呵笑道。
“好嘞。”长工跑去请人。
李兴安停好了马车,和李玉竹跟着长工走进了陈家大院。
老陈头笑着朝他们招手,“你们来得正好,快来听听我孙女儿的声音,比昨天又响亮了吧?”
李兴安竖耳听了两声,没觉得呀?
依旧跟小猫儿嚎叫似的。
李玉竹猜到老陈头的想法,她笑着道,“孩子生下三天了,当然和头两天不一样。这头一个月的小婴儿,每天都会有变化,比其他时候长得都要快。今天穿的衣裳,过一个月就会短小。”
老陈头最爱听大家说他家孙女的好话了。
他高兴着道,“哈哈哈哈,李三姑娘好耳力,一听就听出来了。”
李兴安嘴角抽抽,他家三妹拍马屁而已,瞧把这老陈头高兴的。
老陈头和李玉竹闲聊了两句,又喊来抱养的孙女陈大囡,叫她带着李玉竹去看陈大娘子母女。
李兴安无事,和老陈头坐在巷子的阴凉处喝酒聊天。
李玉竹进了卧房,洗了把手,就往床边走来。
天热,屋里却封得严严实实的。
整个卧房弥漫着一股子奶腥气和中药气味,还夹杂着汗臭味。
李玉竹被熏得头晕。
走过帏幔到了床前,李玉竹更要晕了。
她快被吓晕了!
因为陈大娘子的床上,帐子是放下来的。
一丝风都透不进去那种严密。
这时候的帐子,又和现代的那种薄纱帐不一样,是细纱布的。
人在里面活动,一点影子也看不到。
古人注重隐私。
陈大娘子这母女俩,在古代没有风扇,没有空调,窗子还不够多更不够大的屋里,在蒸桑拿?
“这帐子怎么还放着呢?快打起来。”李玉竹喊着陈大囡。
今天的气温比前几天都要高些。
她一早吃早饭时,几乎是边吃边冒汗。
陈家小婴儿还包着小包裹呢,也不知会不会捂坏。
李玉竹跑上前,就去撩床上的帐子。
陈大囡却拦着她,“李三姑娘,我奶奶说,我娘在坐月子,不能吹风,这帐子得挂四十天才能放下。”
好家伙,要闷四十天?
四十天一过,这夏天差不多就过完了。
大人还能忍忍,小婴儿不得捂一身的痱子和裖疮?
“这窗子门还关着呢,床前还有厚重的帏幔挡着,哪儿有风?快打开帐子透透气,小婴儿整天闷在里面会生病的。你听,她哭得都急躁起来了。”李玉竹找来挂钩,将帐子撩起一边挂起来。
帐子敞开后,她清晰地听到,床上的陈大娘子长长吸了口气,又长长吐了口气。
瞧把这大人给憋得!
陈大囡眨着眼,这小婴儿一直哭个不停,是不舒服了?
她听不出来。
但李玉竹已经将帐子撩起来了,她没拦住,也只好罢了。
陈大娘子看到李玉竹前来,十分的高兴。
因为是剖腹产,她依旧躺在床上,挣扎着挪了下身子,朝床前侍候她的养女挥手,“快去给李三姑娘倒茶水来。”
小姑娘脆声应了声,“晓得了,娘。”步子轻快跑出去了。
李玉竹马上来看嘤嘤哭着的小婴儿,问道,“她吃了几回奶?拉得怎样?”
陈大娘子回道,“隔一个时辰她会吃一点,侄媳妇说她的胃口不错,拉得也还好,只是,她一直哭着,不怎么睡。”
她忧心地看着小婴儿。
李玉竹叹气,小婴儿居然还带着小帽子!包得还跟个粽子似的,能睡得舒服吗?
“包得太厚了,解掉几件衣裳吧。”李玉竹将婴儿身上的小包被解开,就要来解衣裳。
还没有解开衣带,她从衣裳的颜色层次来看,就已能数出两件衣裳来。
两层衣裳,还是长裤长袖外加袜子,还包一层小包被,还没有风扇和空调。
李玉竹替小婴儿感到委屈。
“这解开,真的好吗?”陈大娘子有些担心,“我婆婆和弟媳她们都说,刚生下的小婴儿不能着凉了,得捂一个月才开解开包被。”
“那是天气凉爽时,现在可是三伏天!”李玉竹解着小婴儿的腰间系带。
正要脱下第一件衣裳时,有人走进了卧房。
帏幔被人扯开,陈老太的厚实身板走了进来。
她跺着脚,“你想害我孙女不成?不能脱衣,脱了会着凉的。”她飞快冲到床前将李玉竹推开,将小婴儿的衣裳又重新整理好。
李玉竹说道,“今天这么热,会捂病的。”
“她才生下来,今天才第三天,身子弱着呢!”陈老太整好了小婴儿的衣裳,又包小被子。
做好这些,又看到帐子被撩起来挂了帐钩,她更是着急说道,“这帐子怎么掀起来了?放下来放下来。大囡!”
陈大囡端着茶水来了,吓得慌忙放下杯子,就去解帐钩。
李玉竹摇摇头,说道,“这般捂着,大人和孩子都会生病的,会得褥子病。”
陈老太回头,傲慢地瞧着李玉竹。
“小姑娘,你会医术,我佩服,这是你能学会的。但这如何月子,却是学不来的,一切看经验。我生了三个儿子,两个女儿,我还照看过几个侄女几个侄媳坐月子,论怎样坐月子,我可是最有资格说话的,你没有!”
李玉竹不完全反驳她的话。
养身确实靠经验,但全依仗经验,不靠医学常识,也是不可取的。
“陈老太太,您说的话,并不全对,凡事不能一成不变。”她说道,“天气是多变的,您做月子时的那一天,有今天这么热吗?”
“怎么没有?我三儿子生的那几天便是这么热!”陈老太不服气嚷道。
提到陈老三,李玉竹更有话说了。
“所以他的嘴巴一直歪着,这是寒热气息不畅。”李玉竹随口一编,故意吓陈老太。
陈老太顿时怔住了。
陈大娘子着慌了,“娘,李三姑娘是大夫,没做过月子,但见得也不少,听她的吧。”
陈老太被呛着了,气得抿唇不语。
陈大娘子喊着李玉竹来看小婴儿。
李玉竹又走了过去,将小婴儿身上的包背和小衣裳全解开。
只让她穿着一件上衣,屁股处包着尿布就可。
小婴儿的裤子脱下的那一刻,李玉竹大吸了口凉气。
“你们再包下去,她就熟了!”李玉竹毫不客气说道。
陈大娘子一声惊呼,“怎么会这样?这这……”
陈老太被吵得不耐烦,抬头看去。
这一看,她也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