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邪听见天边的喊声,立即面目狰狞地叫嚷:“你的老虔婆师傅被我杀了,她又杀了我的大哥、三弟,如今我便要烧你去祭奠他们,然后掏这灵童女娃的灵根来吃!”
王右丞看着他手上的炎火灵压,奋声疾呼:“你要杀便杀,六道轮回以后,小爷仍是一条好汉!”
萧婉云也扑在呼延邪的脚上,咿咿呀呀地阻挠起来,竟演的逼真、扑簌簌地掉下泪来。
呼延邪心道:“舍不得媳妇,套不到流氓!说不得要烧一下少主的媳妇儿,拖延一下时间,把这出戏唱完!”
他大声怒道:“死丫头,少来妨碍老子,我先烧了你!”
“欺负女孩儿,好不知羞,呼噜呼噜~”
“红发小猴儿,玩火要尿床,嘿吼嘿吼~”
两个小孩在呼延邪身后嚷了起来。
呼延邪心道:“听刚才的声音,北极岛的人还有些距离,竟来的如此之快。”
他立刻撒开手,跳到两三丈外,愕然地看到两个不过一尺多高的纸人在又蹦又跳。
“这特喵的是个啥?”王右丞心里纳罕,嘴上仍不住大喊:“魔道八寒部的妖邪还不跪下领死!我北极岛的高手如今来了!”
“高手、高手,我是除妖高高手,呼噜呼噜~”
“八寒、八寒,魔道里的低能孩,嘿吼嘿吼~”
两个纸人一男孩、一女孩的声调,在欢声雀跃着。
“这是式神?”呼延邪道,“现在还有人修炼这么没用的玩意儿?”
“小妖邪瞧不起人,让你瞧瞧厉害,呼噜呼噜~”
“臭狗屎小瞧俺,戳你洞洞把你撵,嘿吼嘿吼~”
两个纸人,一碰一跳地朝着呼延邪蹦去,扭扭歪歪地还非常可爱。
“老子现在跑掉,这戏可不真了。”呼延邪想着,爆喝一声:“地火炎爆!”
纸人下骤然升起两团地火,瞬间吞向它们。俩纸人遇火扭成一团,立即从火里弹飞了出来,正射向呼延邪的面门。
呼延邪早已手持两把炎火弯刀,左右开弓劈向纸团。可他的刀刃刚触碰到纸团,那纸团就弹起在半空砸向他。他躲开一个,另一个纸团刚好就要砸在他头上,呼延邪只好挥刀再往头上砍去。躲开的纸团在他举刀的当口,在地上立即像个皮球射向他屁股。呼延邪急忙侧身躲开,手上便被第二个纸团划开道细细的口子。
两个纸团恢复了小人模样在地上蹦蹦跶跶,吆喝起来:
“知道你娘的厉害了把,呼噜呼噜~”
“知道你爷爷的厉害了吧,嘿吼嘿吼~”
那女孩纸人便不乐意了:“你这样不就是我爹了?”
男孩纸人开心地叫了:“我是你爹,我是你爹,嘿吼嘿吼~”、
“那我是他祖奶奶,就是你妈了,呼噜呼噜~”女孩纸人跳着指着呼延邪说。
“你敢比我大?嘿吼嘿吼~”
“我力气比你大,自然是你妈。呼噜呼噜~”
“那就比比力气。”
“比就比!”说罢两个纸团扭打在一起,边打便喊“我是他爹!”“我是他老白毛!”
呼延邪一脸黑线,挥出一道火柱喷向它们。
王右丞和萧婉云差点演不下去,只能互相掐对方不让自己笑出来。
两个纸人立即又缩成纸团,氤氲着一股淡淡的灵力,弹散了火柱,下一刻便已欺在了呼延邪脸上。
呼延邪急忙跳开,哪知两个纸团在空中对碰了一下,其中一个纸团极快地撞在他小腹上。一阵怪力几乎将他击穿,他疾疾运起灵力弹飞纸团,在地上滚出去好远才站起来。
两个纸团四手相握,“打中了这个小沙雕,打中了这个小小沙雕!”
呼延邪大怒,便要召唤八岐大火蛇,将它们焚烧干净。
这时一个穿白色长衫、虎头虎脑的年轻人从天上跳下来,拿着剑对呼延邪喊:“我魏春来来做你的对手!”
呼延邪见这虎头小子也不过下阶灵力,不屑道:“就凭你?!”
“还有区区在下”,另一个绛色长衫的年轻人从阴影里走了出来。两个纸人立即围在他身边,蹦蹦跳跳地伸出小手。他伸手便把它们揽在手里,纸人缩成团滚进了他的袖子。
他冰冷的眼睛环顾着老婆婆的尸体和重伤的王右丞,袖里一挥,低沉念道:“六杖光牢!”
六支光剑破空而出,在呼延邪四肢间的空隙里插下,困的他一动不动。
“嗬呀!”魏春来眨眼间已舞着剑砍向呼延邪的脖子。
呼延邪不欲与他们缠斗,催动体内灵力,一颗巨大的火球从他体内爆炸,立即炸碎了光剑。他抬手射出两道火箭飞向王右丞,转身一道火光遁入林中不见了。
绛色衣服的年轻人面带秋霜地从袖口弹出式神,两个纸人空中像面泥般拉伸几丈长,软趴趴地如弹弓皮筋将两只火箭弹飞向呼延邪逃去的方向。
魏春来喝出彩来,“谢步尘师兄好手段,我去追那贼子!”
“追不上了”,绛色衣服的人名叫谢步尘,不带任何腔调地说:“这妖邪灵力与我不相上下,追他颇费功夫,日后交给岛内的七人队来讨伐他。眼下最要紧的是......”他一步步走近王右丞,眼里的光几乎把王右丞看穿,“这个小兄弟再不治疗,便要死了。”
王右丞不敢看他,重伤难支,伏在萧婉云怀里不停呻吟。
魏春来走近看到他肚子上的洞,脸上变色道:“师兄,这小兄弟的灵根被人掏了去!”
谢步尘点点头,射了一眼金发尸体说:“它的灵根也被吃掉了。”
魏春来激愤道:“魔道真他娘的不是人!”
王右丞满眼含泪地说:“两个大哥,那八寒部的贼人连吃两个灵根,灵力步入了鬼级,老婆婆连杀他俩兄弟,最终不敌他,被........被他杀了。”
魏春来叹着气,内疚地对着老婆婆的尸体说:“芳婆婆,我们来晚了。”
直到现在,王右丞才知道老婆婆名字里有个“芳”字,想到她就是梦里女人口中的“芳儿”。
谢步尘冰凉的手在王右丞和萧婉云的伤口上摩挲了一会,对王右丞道:“她臂上的夹棍做的很好,是你帮她弄的么。”
王右丞点点头。
“芳婆婆卫道而死,已经无憾了,你们不要太难过。”谢步尘说,“只是你拖不到明日便要死了。”他说着忽然左右各抓起自己的式神纸人,合在掌中不停揉搓,不消会竟扯成一只不过手指大小的纸人托在手上。
纸人在他手掌里左右扭动,宛如拇指姑娘。
王右丞见纸人四肢、脑袋、躯干的比例竟与自己身材相符,咂舌地问:“大哥,捏泥人的手艺哪学的?捏的好像啊。”谢步尘秋潭的眼瞥着他,王右丞只好闭嘴,心道:他是个沉默寡言严肃的主,我少与他开玩笑。
谢步尘突然卡住王右丞下巴,右手撕开他肚子上刚愈合的皮肉,将手上的小纸人一点点塞进了他肚子。
王右丞疼地几乎昏厥过去,张嘴想咬,奈何下巴被卡主,只能闷声乱颤。
谢步尘擦了擦手上的血退开,便一声不吭地朝老婆婆尸体走去。
旁边魏春来一只粗糙的肉掌,对着王右丞后脑勺“啪啪啪”地拍道:“小兄弟,偏你撞了大运,遇到了步尘师兄。他是我们月山剑派唯一修练式神灵力的,如今他放式神在你体内,替你承受伤痛,你绝不会死了。而且你的灵根也暂时恢复了。这种大运,可不是人人能碰到的哦!”
王右丞惊喜过望:“我有了......啊不......恢复了灵根了?!”这幸福来得太快,他简直不敢相信。
魏春来“啪啪啪”地拍着他后脑门道:“那是自然了!不过这只是暂时的,顶多能撑半个月而已。我们还是要带你回岛上找医仙馆的人疗伤才行。”
王右丞肚里的式神缓缓淌出汩汩暖流,须臾充盈在他四经八脉里。自己的身体忽然不疼了,他一个翻身从魏春来几乎拍傻自己的肉掌里逃出来,又生龙活虎一般,好似不曾受伤一样!
王右丞心知这样肯定颇耗费灵力,十分感激地望向谢步尘。
那边谢步尘已经抱起芳婆婆的尸体,并在她脸上盖上了方白手帕,道:“找个安静美丽的地方把婆婆葬了吧”。
四人掩埋好婆婆,王右丞跪在坟前将她的长剑埋在旁边,又忍不住洒了腔热泪才带着三人回到了镇远城四合院里。
王右丞与萧婉云惊魂一夜,二人倒在芳婆婆的床上便相拥而睡。又到了掌灯时分,才醒过来。旁边萧婉云却不在,眼前站着的是魏春来和谢步尘。他看着地上原来萧婉云手臂上的夹棍,问道:“两个老哥,我那妹子去哪里了?”
这一问戳了魏春来一下,他有点扭捏地说:“那小姑娘正在烧水,她是你的妹妹?”
王右丞赶忙解释:“不不不、她是我和婆婆、啊不,我师傅从城外的屠杀中救出来的。她叫萧婉云,我叫王右丞,我俩不是兄妹。”
魏春来舒了好大一口气,道:“小兄弟啊,芳婆婆是青城派的,你自然也是半个青城派的人,我们月山剑派与你们同气连枝,这自然不会错。我师兄又救了你的命,刚才还拆下那女灵童的夹棍,用式神灵力治疗她的胳膊。”
王右丞恍然,有了式神灵力治疗,她可就少受点痛苦了。
耳边魏春来叽里呱啦地又说:“那个小兄弟。我看你年纪也不小,要不咱俩结拜吧,做个八拜之交。我痴长你几岁,你喊我大哥如何?”说着就要拉王右丞下床。
王右丞被他薅在地上,便被按着往下磕头。他挣开魏春来道:“春来大哥,你稍等......”
不等他说完,魏春来挠着头道:“要不你做大,我做小?但以后小弟有啥事情,你做大哥的可要帮我。”
“春来大哥,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王右丞见他好不扭捏,便直接问。
魏春来脚尖杵地,低下头说:“这个嘛,那个嘛,也不是什么大事......”
旁边的谢步尘冷冷道:“你身边的女灵通,进到北极岛内,要跟我们俩进入月山剑派修行,这需要你点个头。她是你和芳婆婆救下来的,按照规矩她应该入青城派。但你要是同意,她就可以是我们月山的人了。”
魏春来大肉手拍着自己的头,尴尬地哈哈笑:“是哩,是哩!还是步尘师兄说话直接,我都不知道怎么说。”
王右丞“嗨呀”一声,“我以为什么大事呢。我没意见啊,只要她自己愿意,我怎么能给她做主?”
魏春来大手一拍,激动地把王右丞扑在床上,撅起嘴不断地要亲他。
谢步尘平日不苟言笑,此时也俨然开心极了,呵呵笑了几声,说:“既然青城的小哥同意了,那她就是我们月山派灵童了。她自己的意愿并不重要。刚才我们也问了她,她意思是只要经常与你在一起就好。月山和青城山近着呢,你俩肯定能经常见面。”
王右丞不知道的是,北极岛每隔十年便要派出门下年轻弟子到大陆上游历、寻找灵童带回北极岛修炼。一来让年轻弟子在大路上历练,二来是抢“人才”。大陆凡人几万万不止,灵童却屈指可数。魔道、正道、妖道、鬼道全都在寻找灵童,谁抢到的灵童多、抢到的灵童质素高,你门派以后一定会兴盛。所以北极岛找灵童的弟子们,一个个在出门前边便要被自己的师傅如此训斥:
“你可一定要带三瓜俩枣的回来啊!”
“你他娘的找不到就别回来丢人现眼!”
“隔壁的XXX都能找到灵童,你是多么弱鸡,能找不到灵童?!”
“师傅给你跪下来求你争口气好不好,别给师傅弄团空气回来......”
偏谢步尘和魏春来倒运,在大陆上逛游了一年,一无所获。所以迟迟不敢回岛复命,准备在镇远城最后碰碰运气,这才接到了芳婆婆的千里蝶讯息。二人见萧婉云乃是灵根纯净、质素极高的灵童,第一眼便打算将其“占为己有”。奈何北极岛有个规矩,哪个门派的人先接触了灵童,灵童便是人家的。何况芳婆婆还因此丢了命。
二人厚着老大的脸皮居然让王右丞答应了,当下庆幸:“终于不用见到师傅那张苦瓜脸了。”
“师兄我去给那孩子买套新裙子,顺便弄一坛好酒。你做几个好菜,今晚咱俩一醉方休!”
“甚好。”
王右丞见二人走远,躺在床上滚来滚去,想到自己区区凡人居然能混进北极岛修仙,心中乐开了花。他又想到芳婆婆临死的嘱咐,梦中女人对自己的期望、不知道自己陷入了什么旋涡当中,还有那元婴级面具女人的诡异,心情又沉重下来。尤其是婆婆和圆瓜小子在耳边呢喃的那句,“林中有个跟你很像的人”,在耳边不停萦绕,弄得他心烦意乱。
“我还是太弱了,以后再遇到麻烦,自己又没好运气傍身,怕要立即死了。”他担心起自己的安危,突然又想到此刻体内有了灵根,虽然是暂时的,“我为何不试着修炼它?可怎么修炼呢?”
王右丞学着呼延邪的样子,静坐在床上。
“我看灵力不过是体内灵根衍生出的一股实体化力量,我试着引导到它在手上,挥出一掌试试。”
想到此,他便心如止水,不断用意念与小腹内的式神进行交流。忽然体内原本蛰伏在四经八脉的那股热流随着他与式神的交流,在体内四处冲撞起来,如一柄柄利刃插入他的的五脏六腑。
王右丞大惊但又不敢叫,咬着牙岿坐不动,汗流浃背地一点点放开对体内式神的控制,终于那股热流缓缓地从五脏六腑里撤了回来,又温柔地在他四经八脉里流淌。
“灵力修炼需要法门,体内的式神灵根又不属于我,我刚才差点走火入魔没了性命!”王右丞心道,擦了擦脸上的冷汗。
他倒在床上,“我难道真没修仙的命么?”
忽然插在枕头里的手碰到了冰冰凉凉的东西,便顺势掏在手里,是一只晶莹如冰的药瓶。上面贴着个纸条,上面好长一串娟秀的小字:“毁天又灭地、无敌小宇宙之凝气丸,大天才炼给下一个天才的神药,或许吃了能助长剑气。本大天才没吃,并不知道药效。”
“又是这个诨名?!”王右丞将瓶子捧在手里,心里突突地揣着个兔子。“你特喵的为啥不吃啊?若真有效,我此刻立即吞了。为啥提升的是剑气,而不是灵力?这个女孩被婆婆称为妖女,她又写剑谱、又是炼丹,俨然一个大天才,跟妖女不沾边呢。”
他心里一连串问号,小心翼翼地摘开了瓶塞,一股熏天的臭气钻进了他鼻子,呛的他趴在床边干呕不止。
王右丞捏着鼻子看着手里孤零零的一粒黑药丸,道:“这么臭,还只有一颗,怪不得你不吃。”
“死就死了,我自己都不拼一把命,怎么能指望北极岛的人把我抬上仙路。”当下一口吞下药丸。他并没有嚼,仍觉得自己吃了一口屎,哇哇地又趴下吐了起来。
那颗灵药却已迅速在他体内融化。
王右丞就觉得一股凌厉的气从式神灵根里升起,霎时又从灵根里钻出,在四经八脉里如一条小蛇在游走。体内式神灵力立即警觉并与那股气绞杀在一起。灵力与气在疯狂争夺王右丞的经脉,似一刀、一剑在砍杀他的身体,俨然下一秒控制不住就要钻进他五脏六腑。
“如果让它们跑进我内脏里,那我可真要去地下见婆婆了!”王右丞剧痛难忍,想起《青城九剑》里操控灵力、灵气的要诀,当下咬牙静坐,默念要诀一步步去引导它们。
式神的灵力果然被他引导着平复下来,但那股气没有了压制,反而在他四经八脉梭梭惊走,几乎要绞碎他所有神经。
“助长剑气?剑气?!”王右丞转念道:“这他喵的是股剑气?!”当下立即用《九剑》里的剑诀去引导它。然而这股剑气颇为不忿一般,立时钻进了他脑子,让王右丞几乎失去意识。
“天才炼给天才的?”王右丞的手抠着床板,关节几乎要攥断了,才勉强自己不倒下,立即念起快剑上那寥寥几句剑诀。
体内的剑气忽如小蛇发现了猎物,兀自不动了。
王右丞心中一热,食指嗖地伸出。他呆呆望见,正对着墙的柜子被戳出一个窟窿。
剑气如小蛇入洞,乖乖地趴在了他四经八脉里不见了。
这时魏春来推门而入:“小王兄弟,我有个......咳咳咳......小哥你是拉在床上了么,怎么这么臭。”
王右丞回过神来,忙说:“春来大哥,我放了一个屁。”
魏春来一脸坏笑,拎着他就往外走,“王兄弟,我还有个难事求你帮忙哩。”
“啥事放下我再说啊!”王右丞挣扎道。
魏春来拎着他来到院里的一个小厢房,轻轻拉开门,便把他丢了进去。
屋内香气扑鼻,烟雾缭绕。一个大木桶盛满热水在屋子角落,萧婉云光着身子只露出纤瘦白皙的肩膀,正坐在里面惊讶地看着王右丞。
魏春来在屋外大喊:“女灵通又脏又臭,没法这样带她进月山啊。她手受伤了,我现在又找不到女奴,只好麻烦你给她搓搓背、洗洗头发!”
王右丞在醉人的香味里,几乎像个木头人一样,缓缓走向宛如一头受惊小鹿的萧婉云。
魏春来在门外又喊:“你小子的手可别乱摸啊!”
不一会萧婉云惊呼,屋内传来“啪”的清脆声,王右丞脸上顶着好大一道红色手掌印缓缓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