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起睁开眼,一把铁剑从他的后心捅到前胸。
“怎么我老是被背刺?”
在他吸收力量的时候,李不惑居然在外面又绕了一大圈,重新跑了回来。
当李不惑走进庙门,看到的正是一个背对他的身影,此刻深受重创的李不惑哪来得及去想着辨明敌友,想也不想便抬手一剑刺了过去。
手感如同将剑刃插入软泥般毫无阻力,亦没有血液飞溅而出。
“兄弟,怎么是你啊。”李不惑惨笑一声,噗通倒在地上。
他浑身都散发着一股难以严明的恶臭味,伤口糜烂,几近变成了一个血人。倘若换做旁人来,莫说是受了这么严重的伤,疼也怕是生生疼死了。
平起蹲下身,试探他的鼻息。
“这都还能活的?”
“微不足道的,小技巧。”李不惑强撑着说道,“兄弟,能帮帮我吗,把我藏起来,我还不想死。”
“你这伤势看起来也不像是能活着。”
平起摇摇头,尽管这人跟个蟑螂一般到现在都顽强地活着,可他身上的伤势是决计治不好的。
贯穿伤、鞭打伤、擦伤、灼烧、腐烂、细菌感染……
就算是现代医学看见这种程度的伤势都得直摇头,更别提现在这种情况了。
在破败的土地庙里死去,这就是他的坟墓。
“我会把你好好藏起来的。”平起轻叹一声,“那些人到底为什么要追杀你呢,是因为你杀了大周国的神侍?”
“不,不是我杀的。”
李不惑深吸一口气,居然再次强行提起精神来,“她是自杀的。”
“我们村子的神侍,被土地神赐下的能力是偷窃,这是因为我们村子最开始就是一群流浪者,通过偷窃别的村子的食物从而成功生存下来并建立村子的。我一开始这只是一项普通的技巧,直到我们的土地神让我去将大周神侍的某样东西偷过来。”
“还记得我最开始和你说的故事吗,我很喜欢那个来自大周的神侍,我以为她就是我的仙女,只要偷走了她的东西,她就会留下来,和我结婚。于是我用土地神的力量偷走了她最宝贵的,制作泥人的技巧,虽然并不完整,但我还是成功了。”
“在那之后,她就成为了一个不会制作泥人的大周神侍,很快,她得知了一切的缘由,就在我面前自杀了。为了不让大周国发现这件事和土地神有关,我也因为这件事被逐出村子,永远不得回去。”
李不惑说完一大段话,随后便累极了,像是破风箱般喘着气,却怎么也喘不上来。
他仰起头,露出一个狰狞的笑。
“你会帮我保密的,对吧?”
“如果你希望我帮你保密的话,我自然会保密的。”
平起绕过他,向着庙外走去,“但你似乎并不这么希望,这个故事我在之前和营地里其他人打听的时候,他们好像都知道一些,却只是说要帮你保密,不曾说全。那确实是一群很守信的人,只不过你却不是一个喜欢保留秘密的家伙,你似乎想把这件事说给每个人听,让全天下都知道。”
李不惑很喜欢那个女孩,她善良、自信,勇敢又热情。
只是愚昧让他冲动地做出了无法挽回的事情,他犯下了一个错,并且永远也无法赎清。
被赶出去的李不惑一并带走了女孩曾制作的所有泥人,保护他们度过灾河,用自己的鲜血去填补泥人身上的伤痕。这些伤痕每填补一分,他的内心仿佛就好受一分。
只是女孩在他面前将自己的喉咙割开时,她那眼中的仇恨也同时在李不惑的心中割出了一道深不见底的伤疤。
为了保护村子,李不惑自愿被放逐,可为了让女孩瞑目,李不惑又选择将事情告诉他身边的每一个人。让他动手的是那个村子里的土地,祂也应当有罪,祂也必须受罚!
矛盾的感情让他显得越发可笑,直至被大周国前来的士卒抓住的那一天。
当李不惑被绑在土地庙内的柱子上时,他将所有事情倒豆子般地说了一遍又一遍,说得口干舌燥,喉咙嘶哑,他急迫得连惨叫声都没时间发出,在多日的刑罚里,李不惑无数次招供着。
只是,士卒们对此置若罔闻,仿佛他说的都是无聊的冷笑话一般。
李不惑到死也没想明白是为什么。
“因为你是双方钦定的犯人啊。”
平起离开了寺庙,带着他从李不惑身上顺手稍走的长剑。在他离开不久之后,先前追出去的两位士卒刚刚回到土地庙门口,这座还未成形的破烂庙宇便轰然倒塌,将内部的李不惑好好地藏了起来。
平起蹲在一处树洞里,阅读着手中从死亡士卒身上找到的信件。
这是一封商业通知,大周的商人预计会在明年的初春到达这里,希望与附近的村落建立贸易往来,加深合作。说是自由贸易,但想必也只是大周为了更好地控制这里,实地调查这里的情况,好联合这么多部族进行下一步行动。
灾河附近的地方简直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用建立类似于西域都护府之类的地方来进行统治管辖,确实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所以他们才对你的供词置若罔闻啊,李不惑。”
在这种关键时刻,大周不能平白多个敌人,反正被偷走的东西恐怕也找不回来了,还有巨大的负面特性,倒不如凭此在这里建立一个盟友关系。
村子选择出卖李不惑,说这件事就是他一个人干的。大周正好也没办法因为这种事就发动战争,毕竟刚刚还和人家谈着合作呢,于是也敲定是李不惑干的,顺手卖个人情,以后要是对方不听话了,那就再用这事儿来要挟。
无论如何,李不惑的话都不重要,他死了就可以了。
平起在等待那两个士卒远远离去之后,便开始大肆收拢附近的土地,将野人营地附近全部囊括入怀中,只不过却还没有开始庇护他们。在营地中拼命躲着雨水的野人们还在瑟瑟发抖,完全没有注意到雨中的酸性微不可查地减弱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