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粱 下部 非耶?前篇 三十
“是被人乱棍打断的,因为延误了治疗所以接好后两腿不再一般长。”发觉卢若铭盯着他的瘸腿,翔儿出言解释。
“对不起,我只是觉得你走路的样子十分——”其实是想说优雅,但想着或会挑起他的伤心事卢若铭有些语塞,难怪那日湖边没有他,原来是腿脚不方便,南筇南筠为人厚道谨慎,并没说起过诸人的缺陷和背景。
“我原先是跳舞的。”翔哥儿了解地一笑,“想听故事也不请我坐下?”
“我们哥儿脾气是极好的只是不爱说话,还请翔哥儿不要见怪。”南筇南筠一边奉上香茗一边替自家主人说着话。
“放心,我不会欺负他的,你们带了南笙去玩儿吧,我们两个说会儿话。”翔儿说着便在卢若铭对面坐了下来,然后盯着面前的棋盘出起神来。
久候下文不见,卢若铭也不催促,这一番扰攘他们有所行动是必然的,且以静制动吧。
“轮到你。”看了一会儿棋面,翔儿选择弱势的一方走了一步。
“我认输。”之前卢若铭已经绞尽脑汁想了很久反败为胜的路数却始终无法回天,没想到翔儿只三步就逼得原本胜券在握的一方认了输。
“别生气,这世上下得过我的人还不多,你的棋力就算是不错的了。”捧着杯子翔儿娓娓开腔,“进王府之前我是一名舞伎,艺名云翔。
“奇芳阁是咱们斯达城中最大的一座青楼,而我是阁主在街上捡回的弃婴,多年的养育调教加上本身的天分我出道不足两年就红遍了京华,多少名流贵胄一掷千金只为了看我一舞。那时候舞是我的整个生命。”虽然是话说当年,但翔儿的面上并没有多少表情,甚至眼神也不见丝毫迷离,“而我的魂魄则是棋,从最初络绎不绝的挑战者到之后高额悬红的前仆后继,很长时间我都以为今生可以凭这两样本事平安到老。但显然老天爷不那么想。
“5年前,在我18岁的时候,有人出了个价钱要买下我,但那会儿我一人每日所赚已足够阁中诸人白吃白喝一月有余,而客人待我也多是礼遇有加,如此舒坦自如的日子我自然不会随意放弃,于是阁主便出头替我回绝了那人。那些年这种事也不在少数,但因为阁主八面玲珑的手段从来也没人强人所难过,所以那回我们也都没有格外留意,谁知就是因为大意出了岔子。”眯了眯眼他轻轻接道,“想买我的是当今大王的表弟武良弼,此人的父亲武良殊阳是大王的母舅,在当年大王自太后外戚手中夺回朝权的争斗中功不可没,虽然没有封王但特权却是少不了的,父荫之下其子不免飞扬跋扈,但我们阁主仗着奇芳阁有不少当朝权贵捧场也没太将这种纨绔子弟瞧在眼里,所以他们派人砸场时完全措手不及。
“凑巧得很,那一日南王的两位世子正与一众近卫军将官在阁中游乐,见此情形便与那帮人大打出手,结果占了个大大的上风将他们尽数揍成了猪头,盈门的宾客见状自是满堂喝彩,我也凑趣尽情地舞了一晚,谁知,”说到这儿翔儿放下茶杯,将双手平放在腿上缓缓搓揉,“谁知两天后奇芳阁便被官府查封,而我则被直接绑交了武良府。半年,武良弼让人打断了我的腿之后不分日夜整整蹂躏了我半年,他那时喜欢重复的一句话是‘云翔?想飞是吧?我偏让你再也飞不起来!’”将头转向卢若铭翔儿的面上有一种神思不属的表情,寓意无限,“而在此期间他的父亲武良殊阳为着更多的权势联合了朝中不少大臣联名上书弹劾一直压制外戚势力的南王,说他纵子行凶目无法纪。那时世子也就14、5岁的年纪,照常理而言为个艺伎惹出如此祸事的世家子通常会闭门思过韬光养晦让家中大人从中斡旋才对,但我们家这两位却一怒冲冠,暗里行动找到御部的相识帮他们逮住了那几个当日砸场的打手,重刑之下有人供出是受武良弼指使,于是两人瞅准时机一纸密奏提交到了傅部,而这所谓时机便是王上不满意外戚争权。说来武良殊阳也实在是权欲熏心,忘记了大王曾深受外戚专权之苦。傅部一见密报马上着手调查并呈文上奏,大王自然借题发挥当即着人灭了武良一势。
“那时的我已经被武良弼折磨得奄奄待毙,求死不能地苟延残喘着,但刻世子并没放弃我,在武良府掘地三尺地将已经失了人形的我给搜了出来,又一路延请名医救回我的性命,但是这一双腿终是废了,今生今世我再也不能舞。”说到此处时翔儿握紧了一双手,浮动的青筋暴露出他心中激荡的情感,饱满温润的面上倒仍旧是波澜不惊,甚至还带了一抹缥缈的笑意,“虽说此事以世子暗助南王大获全胜而告终,但王爷仍是动了怒,斥责他们做事冲动任性冒险全然不知瞻前顾后以策万全。可惜世子本性难移,之后依然不停地四处惹是生非,冒的险也越来越大。其实不仅是我,这府中世子的侍妾又有哪一个不是他们的战利品呢?”
“那孜莱呢?”卢若铭突然开口打断了他,“我是说孜莱姑娘与南王府又是什么关系?”
“孜莱?她完全是另外一回事。”尚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翔儿有些直线地顺着卢若铭的问话说了下去,“其实这事也不是什么秘密,个中内情在坊间曾经流传数年不息,只不过咱们府里头的人不爱嚼舌所以难怪你会问。
“孜莱的母亲是咱们王爷的正妃,”看见卢若铭一怔抬头,翔儿的思路也完全转了过来,“而且是王爷唯一的妃子,她是北施罗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