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巳牌,锦衣小旗江鹤轩,走马上任。
斩异司玄关。
“小张,本官今日点卯准时。”
升为七品小旗,与往日同僚的称呼,自因官场规矩,一一变幻。
“江大人,张司主有事相招。”
门吏小张握笔翻篇,两三笔记下,转而作揖。
“晓得啦!”
……
游手抄廊,所碰吏目,无不躬身作揖,口称“大人”。
——
偏厅,张德养奋笔疾书,勾勾圈圈,忙不得闲。
“张哥这是?”
“贤弟来了,快坐!”抬头一看,笑脸请坐,“贤弟稍等。”
“司主这等烦累?”鹤轩因而一问。
“哎……”
张德养腹中万言千语,只化为一句唏嘘。
……
钟漏半刻,张德养勾勒完毕,亲自沏上两杯湄潭雀舌,以酬款待。
“贤弟啊!”
张德养躺靠官椅,神色一唏,“你我看似为官,实是办差吏目,难享‘有官无差’、‘有俸无事’的勋贵散官生活。”
“昨夜,全卫出动,于通州码头逮捕异人千余,悉数递解”
“骆指挥下令,今日午后开刀,哥哥忙着朱笔勾圈,可是累形。”
“朱笔勾圈不是一点一绕便好?”鹤轩面皮一紧,因问。
“贤弟乃司职官,少经案牍,哪里知这案牍劳形?”
“国朝以来,生民杀伐,朱笔勾决,皆由皇上亲点!”
“天外异人,虽非国朝生民,却受国法辖制,他等携带弓弩,聚众闹事,危害甚重,如非皇命斩监候,哪能挨上断头台的刀?”
“然而,办事得按章程来。”
“异人名号,皆要先记录、堪合,校准,而后方由司主勾决。”
“国朝为严律法,每章草纸,只叙一位异人的生平、罪性。”
“一千余位异人,一千余张纸,一千余个朱圈。”
“岂有不累之理?”
张德养一面说,一面放下茶碗,以内力自揉胳膊、腰肢。
“张哥辛苦。”
鹤轩拱手一慰,心道:
“幸亏本座暂时借个官皮,真的天天勾勾圈圈,恐怕累死。”
“哥哥哪里辛苦?辛苦的是贤弟!”
张德养忽的一笑,鹤轩措不及防的愣住。
“这……”
半晌,鹤轩话至口边,复又咽下,无奈摇头。
张德养乐的一笑,执盖拨茶:
“贤弟勿忧,有异人砍,咱就有钱收!有位贵人出钱买戏。”
“贵人出钱?”鹤轩沉吟一句,“事不小,戏难演。”
博古檀架,香氛缭绕,小室寂寥。
“琴韵小筑,京师三十三帮之一,帮主冷琴萧,绝世高手,上月抢了成国公的外室,如今逮捕归案,成国公出千两白银,求个花活。”
“千两白银?”
“诶!”张德养满目喜光,“国公府邸,家私如山如海,区区千两白银,无非九牛一毛,不值惊讶。”
“定国公的酒楼,被儒园洗劫:西宁侯的米店,被圣贤会抢夺一空……合计十三位,出银万三,只图解气。”
略作沉吟,江小旗因笑:
“张哥,花活并无定数,万一惹得贵人不满,岂非平白得罪?”
张德养殷殷劝解:
“哪里得罪啦?”
“斩首乃国法,岂可徇私?”
“死了方有花活!”
……
因见张德养并无小心谨慎之意,福至心灵:
“万历不理事,朱笔勾勒,全由司礼监掌管。”
“犯罪之人虽被判斩监侯,如可贿赂司礼监,照样死不了。”
“至于斩立决的勾当,水深如山,根本由不得刑部、三法司堪合。”
“因而,时日一久,神州黎民见官法不杀人,畏惧便少,社会风气日怀亦是常理。”
“无如天外异人犯法获罪,重罚重杀,来个杀鸡敬猴?”
一念至此,出言:
“花活终无定数,全看效果,如若满意,再接银钱亦为不晚。”
“贤弟稳重持国,为兄亦未先接银子,只请了贵人隔空观戏,如若可行,银钱岂会短缺?”
张德养颔首微笑。
……
菜市口,法场外侧,士卒林立。
法台上,江鹤轩握刀伫立,对准琴韵小筑冷琴萧的脖颈。
“那不是琴萧双绝的琴萧公子吗?”
“上月才突破的绝世!怎会被锦衣卫抓住?”
“昨日通州码头,神佛现世,血腥拼杀,斗的那叫一个厉害,江河为之断流、山川为之一震。”
……
冷琴萧丰神俊秀,气质洒脱,仿佛竹林隐士。
“敢杀异人的刽子手便是汝?本公子记住汝的面目!”
鹤轩冷冷一笑,睨准丈许开外的旗杆,刀口微斜,用力一剁。
“咔”
头颅如高尔夫球,被钢刀刀面拍飞。
六阳魁首内的骨头,早被混元内力震为粉末,加上强大冲击力,好似口香糖粘在杆上,竟未滑落。
鲜血、脑浆顺着旗杆一一滴落……
白的、红的……
外间看客,吃着一幕惊住,个个噤声无语。
监斩棚,张德养亦是一惊,心道:
“这是花活?”
宣武城门楼,铜铃叮铃。
一十三位公侯,身穿绫罗绸缎,驰目远眺。
“好!打的好!”
成国公朱纯臣锦衣华服,鼓掌叫好。
“一千两就图个解气,这刽子手刀法犀利,花活玩的妙。”
法场外。
琴韵小筑的副筑主,三阳玄眼如饿狼,龇牙咧嘴:
“查!查出他的住所。”
……
斩完琴韵小筑,换上儒园异人。
儒园园主施以群是位中年,面容苍老,神情略显疲态。
“绝世高手,20条经脉?比冷潇潇修为深。”
垂直握刀,狠狠下落。
咔的一声,身首分离。
脖颈鲜血喷出,汩汩流淌,沾染一地。
下刀后,又以巧劲,旋转刀身,刀身刀背立刻调转。
头颅方才飞空三尺,径直下坠。
“卡”的一声,落在刀刃上,自分两瓣。
修为+100。
“好!”
定国公徐希鼓掌而笑,
“这花活,玩的巧,该赏!区区一千两,本国公也给了。”
圣贤会会长王中,是一位彪壮汉子。
吃鹤轩一刀,头颅飞至旌旗尖,来了个上下对穿。
怒目圆瞪,鲜血淋漓,格外渗人。
西宁侯宋光夏,持镜远眺,满脸笑意,咬牙切齿:
“娘了皮!”
“抢了本侯一十三间米店,说什么借粮济贫?”
“口说‘圣贤无己,广济有缘’?”
“结果干出这等强盗行径,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
“本侯出一千两,晾王婊子的头颅一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