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潭水土宜人,北倚衡山,湘江环绕,多出侠士。
那冲天破穹的乌石峰,自古以来便有仙家传说,更有那晓霞、天马、琵琶诸多高山,常年流传异人凌空渡涧,攀崖采药的故事。
亦因地利之便,多有水盗巨寇再次蜗居。
他等贼人时常升帆乘船,头一夜顺江而下,前往洞庭、岳阳一带大肆劫掠长江商船,次日夜间潜回湘潭,把那金银珠宝藏在山里,俟那官兵来剿,立潜山中,化整为零,消失无踪,仗着早前备好的酒肉粮米,在那山寨饮酒作乐,休养生息。
等那官兵徒劳无功、自动离开,他等又从山寨下来,佯装良善之辈,偃旗息鼓,或耕田生娃,或大肆买春,一面享乐,一面观察三相形势,假或风声消弭,他等金银几罄,凶性渐萌,遂有聚众为寇,杀人谋财。
鹤轩三人搭船南下,舟行湘阴,夜宿之际,恍觉一伙盘踞湘潭的水寇上船,本拟击毙了事,何如这些水寇经脉内全无一点真气,便是内力修为,亦十余年,只得后天中期,不足为虑,未免业力,遂止杀戮。
暗催分筋断骨法,细盘诘问,熟知前后,方知他等皆为野路,并无师承,仰仗瞎练的镖法,摸黑行事,暗下毒手,方才得机。
谁料河边湿鞋,倒霉地碰上三位宗师,当即自断罪路,吃鹤轩以《铁指诀》点破丹田,废掉武艺,散去内劲,沦为废柴,日后只得耕田卖力求生。
次日一早,月婵、萧三两人先行离去,涉水冒雨,前往湘潭。
午时三刻,玄空一人拄着偏拐缓行,翌日中午才至湘潭。
那湘潭城内,街道奇窄,不如京师宽阔,街歪巷曲,遍生拐角,夹以檐角雨水相交汇,淋在巷内,淌在苔沟,夹因乌云黑幕,愈显天小楼高。
小巷逼仄,可行一人,街楼林立,下店上舍,色旧古朴,犹如牢笼,顿觉呼吸急促。
何如,雨幕哗啦,街苔遍生,青烟袅袅,阁楼环绕,比那北方的黄墙红瓦、矮房阔天,又有一种新奇。
淫雨时节,生意便少。
街铺掌柜三三两两,或倚门板,或蹲檐下,端茶唠嗑,观雨看天。
斜街上人影稀少,尽是草鞋蓑衣。
有的负刀提剑,杀气重重,有的提篓背舀,捞鱼而归,有的抱袋奔跑,面带悲戚……
茶烟曲巷,三重宝塔朱楼,雕梁画栋,略显奢华,牌挂单家酒楼。
因那东家单百楼“现代”理念,尽管是雨天,门外仍有金童玉女守门,微瞥喜庆华衣,不禁无语:
“单百楼迎客招财的本领真个不小。”
“贵客到!”
金童玉女鼻清目秀,扯嗓高呼。
于时,一位清秀堂倌,肩耷白布,手握三尺竹刀,笑脸相迎:
“道长,请净脚。”
“善!”
玄空稍一怔神,接来竹刀,绕着云鞋鞋梆,细刮一遍,附有平刮一刀,把那鞋底黑泥尽去,双脚一踏草席,不觉清爽许多。
堂倌眼力奇佳,一路陪侍,殷勤介绍:
“道长气度不凡,衣衫朴素,想来是为有道全真,小店有上好的罗汉斋,素面素菜,香油十足。”
“嗯!”
玄空一面颔首一面寻思:
“单家酒楼的迎客模式接近现代,却未泄露异人身份,着实厉害,上个月听说他拜入青城山心观,被剑老收为记名弟子,这改换门庭的能力真不赖,是个历世枭雄,”
噔噔……
方至二楼,环目一扫。
正前方靠窗的一张八仙桌,一位锦衣公子正在赏雨饮茶,细瞧那人面容,竟是自己,一旁站着马夫萧三,便知那人是“月婵”假扮。
月婵左手闻听动静,一展袍袖,扭头一瞧,见道士一身破衣打扮,知是“鹤轩”,眼带笑意,喜极忘形,起身欲来,意要并坐,却被玄空一阵咳嗽打断,这才记得现在不是女儿身,乃是“江佥事”,忙把脸色一僵,复又坐定,把那韶峰茶再斟一蛊。
玄空居士撇去偏拐,寻了一张靠近楼梯的八仙桌坐定。
堂倌捧来滚烫的茶壶、瓷白茶碗,热情招待。
“小二哥,不知金狮堂堂主狮狂天,今日可至贵店用饭?”
“现在刚刚午时一刻,道长来早一刻。”
堂倌闻言一惊,立知玄空是为异人,脸色立马严肃,忽的又笑,暗中打量玄空,似在思忖道士目的。
鹤轩自胸前取出十枚油量的铜板,叠放桌面,推至堂倌面前:
“劳烦小二哥捎个话,等狮堂主来时,只说玄空居士携带神功于二楼等候。”
堂倌被酒楼规矩警告,自知异人厉害,不敢得罪,亦不说破玄空异人身份,抄了铜板,装在兜里,满口应是:
“道长放心,小的谨记,等狮堂主一到,便相告知。”
“善!”
玄空腹中饥饿:
“来份什锦罗汉斋,湘潭糯米两碗。”
“好嘞,道长您稍待。”
堂倌咧嘴一笑,转身离去。
午时二刻,一位身高八尺的魁梧壮汉,迈着蒲扇巨脚,携带震地摇山的威势,披着特大号蓑衣,“咚咚”的从街巷外走来。
“狮堂主,您来了!”
堂倌老远听见动静,不待金童玉女唱名,出门等候,谄笑相迎。
“嗯!”
壮汉嗓门奇粗,声如唢呐,似有流气。
“狮堂主,今个有位自称玄空居士的道长,在楼上等您呢!”
堂倌方一说罢,狮狂天瞪大豹目,不住上瞟,似在寻人,忽的气势如虹,一把推开堂倌,急冲冲往楼上奔去。
“狮堂主!狮堂主……”
堂倌跟在屁后急追。
狮狂天“噔噔”爬上二楼,豹目环视,扯嗓大喊:
“谁是玄空?俺是狮狂天!俺是狮狂天啊!”
玄空慢条斯理的用斋,忽闻狮狂天急唤,心忖:
“狮狂天五大三粗,暴急如火,真是性情中人!”
他放下碗筷,长身而立,虚拈道印,稽首:
“贫道便是玄空,狮居士请座。”
狮狂天见到玄空本尊,又惊又喜,粗着嗓门:
“芜湖!玄空真人!俺等你等的好苦,三元会那群狗杂种把持秘籍,拥粮自重,强行欺压小型帮会,不服的帮会,全被他们暴力拆散,我们被三元会的狗杂种整的好惨。”
“湘潭异人差不多有一千多万异人,大大小小的帮会五十三家,只有他家有地品内功,余着仅有玄级内功,况且多为残缺的,至多能修至绝世,难以抵挡先天宗师的内罡。”
“前些天,听说他们招惹了南海荒岛的一位异人神话,宗师全折,这才给我等喘息之机啊,要不今年又得被他等刮一层油水了!”
“玄空真人带来《先天功》,俺们才有反击的希望。”
……